《周易·坤》:“黄裳元吉,文在中也。”
《汉书》:“日有中道,月有九行。中道者,黄道,一曰光道。”
同理,鹤在羽族之中亦是如此,阴阳分明,暗合《易》理,温文尔雅,喻德喻寿,被称一品文禽、蓬莱羽士,志在寥廓,鸿鹄俦侣,资仪鸾凤。故用“黄鹤”冠之,以彰其尊贵,有别于凡禽。
黄鹤佐丹凤,不能群白鹇。
拂云游四海,弄影到三山。
唐/李峤《鹤》
黄鹤远联翩,从鸾下紫烟。
翱翔一万里,来去几千年。
唐/崔颢
昔人已乘黄鹤去,
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
白云千载空悠悠。
唐太宗
深悲黄鹤孤舟远,独叹青山别路长。
唐玄宗
太液池中下黄鹤,昆明水上映牵牛。
李太白
仙人有待乘黄鹤,海客无心随白鸥。
毛泽东
云横九派浮黄鹤,浪下三吴起白烟。
沈钟《黄鹤楼记》:旧有黄鹤,尝来巢厥巅,楼因以黄鹤名。
古人因何又称鹤为仙禽?
《尔雅翼》:“鹤一起千里,古谓之仙禽,以其于物为寿。”
《鹤处鸡群赋》:“群鸡兮喧卑,独鹤兮超特。何静躁之殊致,顾仙凡之异德。”
《相鹤经》:鹤,阳鸟也,而游於阴,盖羽族之宗长,仙人之騏骥也。
鲍照《舞鹤赋》:散幽经以验物,伟胎化之仙禽。
《明会典》:文官绣禽,以示文明:一品仙鹤……
相传仙人多骑鹤,成仙多化鹤,且寿无纪,更超特、殊致于它禽,故以仙称之,如:仙羽、仙骥、仙驭……等。鹤,冠之以“黄”,名之以“仙”,步态轩昂,声唳九天。遍观百禽皆无此殊荣,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鹤有如下象征意义:
孔门之逸士;
释门之禅者;
玄门之仙客;
皇家之祥瑞;
林泉之知己;
画苑之高格;
黎庶之吉兆……
《周易》: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
《孟子》:王在灵囿,鹿攸伏,鹿濯濯,白鸟鹤鹤。
《韩非子》:平公坚求,师旷不得已,援琴而鼓。一奏之,有玄鹤二八,道南方来,集于郎门之垝。再奏之而列。三奏之,延颈而鸣,舒翼而舞。
王粲《白鹤赋》:
白翎禀灵龟之修寿,资仪凤之纯精。接王乔于旸谷,驾赤松于扶桑。餐灵岳之琼蕊,吸云表之露浆。
冀大纲之解结,得奋翅而远游。聆雅琴之清均,记六翮之末流。
吴淑《鹤赋》:
伊羽族之宗长,有胎化之仙禽。群鸾凤以遐鹜,薄云汉而高寻。既禀精于金火,亦受气于阳阴。
骆宾王《鹤赋》:
振衣游紫府,飞盖背青田。
虚心恒警露,孤影尚凌烟。
离歌悽妙曲,别操绕繁弦。
在阴如可和,轻响会闻天。
张九龄:
云间有数鹤,抚翼意无违。
晓日东田去,烟霄北渚归。
欢呼良自适,罗列好相依。
远集长江静,高翔众鸟稀。
李太白:
峥嵘丞相府,清切凤凰池。
羡尔瑶台鹤,高栖琼树枝。
归飞晴日好,吟弄惠风吹。
正有乘轩乐,初当学舞时。
王勃:宾鸿逐暖,孤飞万里之中;仙鹤随云,直去千年之后。
白居易半生以鹤为侣,咏鹤诗近三十首,《失鹤》、《劝病鹤》、《代鹤》、《问鹤》、《代鹤答》,《池鹤八绝句》等……为唐人咏鹤之冠。
白居易:华亭鹤不去,天竺石相随。
白居易:共闲作伴无如鹤,与老相宜只有琴。
白居易:何以家禽双白鹤,闲行一步亦随身。
白居易:低头乍恐丹砂落,晒翅常疑白雪消。
白居易:灵鹤怪石,紫菱白莲,皆吾所好,尽在吾前……
杜牧《别鹤》:
分飞共所从,六翮势随风。声断碧云外,影孤明月中。青田归路远,丹桂旧巢空。矫翼知何处,天涯不可穷。
秦观《叹二鹤赋》:
广陵郡宅之圃有二鹤焉,昂然如人,处乎幽閒,翅翮摧伤而弗能飞翻。虽雌雄之相从,常悒悒其鲜欢。时引吭而哀唳,若对客而永叹……
苏轼《后赤壁赋》:
适有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须臾客去,予亦就睡。梦一道士,羽衣蹁跹,过临皋之下,揖予而言曰:“赤壁之游乐 乎?”问其姓名,俯而不答。“呜呼!噫嘻!我知之矣。畴昔之夜,飞鸣而过我者,非子也 邪?”道士顾笑,予亦惊寤。开户视之,不见其处。
渌净堂前鹤,孤栖守竹轩。
胸中无限事,恨汝不能言。
苏轼《竹鹤》
此君何处不相宜,况有能言老令威。
谁识长身古君子,犹将缁布缘深衣。
司马光《鹤》
曾下青田啄玉苗,泥沙病羽久萧条。
谪仙不欲留尘世,依旧提携上碧霄。
欧阳修《鹤》
樊笼毛羽日低摧,野水长松眼暂开。
万里秋风天外意,日斜闲啄岸边苔。
蓬瀛归未得,
偃翼清溪阴。
忽闻瑶琴奏,
遂舞玉山岑。
舞罢复嘹唳,
谁知天外心?
李峤云:蓬阁桃源两处分,人间海上不相闻。
李太白云:花暖青牛卧,松高白鹤眠。
李远秋云:秋风吹却九皋禽,一片闲心万里云。
王维云:庭养冲天鹤,溪流上汉槎。
薛能云:瑞羽奇姿踉跄形,称为仙驭过清冥。
许浑云:众花尽处松千尺,群鸟喧时鹤一声。
刘禹锡云 :青鸟自爱玉山禾,仙禽徒贵华亭露。
刘禹锡云: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杜牧云:四海明月五湖风,飞冲直上凌虚空 。
钱惟演云:更教仙骥旁边立,尽是人间第一流。
黄庭坚云:伟万里之仙骥,羾九关而天翔。
李端云:抱琴看鹤去,枕石待云归。
朱熹云:孤鹤悲秋晚,凌风绝太清。
萨都刺云:九皋声断楚天秋,玉顶丹砂一夕休。
魏野云:洗砚鱼吞墨,烹茶鹤避烟。
郑谷云:羽翼光明欺积雪,风神洒落占高秋。
刘伯温云:丹砂结顶煜有辉,咳吐璀错生珠玑。
刘墉云:晓来谁踏破,一鹤到堦前。
杨沂孙云:十亩苍烟秋放鹤,一庭香雪夜横琴。
…………
在佛教,鹤常喻禅者之境界,自由、自在,无所障碍。从佛祖涅槃到六祖降生都有鹤的身影,从药山问道到牧溪禅画历代高僧居士常喻鹤喻禅,禅宗经典《从容录》:“沧海阔,白云闲,伴鹤随风得自在。”
《佛说阿弥陀经》:彼国常有种种奇妙杂色之鸟:白鹤、孔雀、鹦鹉、舍利、迦陵频伽、共命之鸟。
《长阿含经》:佛时颂曰:“ 佛悉无乱众,无欲无恋着,威如金翅鸟,如鹤舍空池”。
《五灯会元》:西天二十三祖鹤勒那尊者(勒那梵语,鹤即华言,以常感群鹤恋慕故名耳)
碧潭水月隐隐难沈,
青山白云无根却住。
峯恋秀异鹤不停机,
灵木迢然凤无依倚。
唐李翱《赠药山高僧惟俨》
练得身形似鹤形,
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馀事,
云在青天水在瓶。
《五灯会元》大阳警玄禅师:僧问:“如何是大阳境?”师曰:“孤鹤老猿蹄谷韵,瘦松寒竹锁青烟。”
《五灯会元》普贤善秀禅师:僧问:“如何是兼中至?”师曰:“猿啼音莫辨,鹤唳响难明。”
谈经演金偈,降鹤舞海雪。
时闻天香来,了与世事绝。
贯休:
万水千山一鹤飞,岂愁游子暮何之。
古今此著无人会,王积新输更不疑。
贯休:闲云野鹤无常住 ,何处江天不可飞。
皎然:静对沧洲鹤,闲看古寺经。
皎然:爱君诗思动禅心,使我休吟待鹤吟。
朱庆馀:兴远常怜鹤,禅馀肯废诗。
德诚:静在须禅动即禅,断云孤鹤两萧然。
张乔:鹤动池台影,僧禅雨雪声。
齐己:瘦应成鹤骨,闲想似禅心。
陈德诚:金鼎雨花猿听偈,石门迎月鹤参禅。
李宗谔:高僧类云鹤,归思在林丘。
释重显:春雨如膏,春云如鹤。
……
在道教典籍中鹤多被记载为仙人坐骥或凡人化鹤成仙,道教建筑、壁画、科仪、服饰、符咒、礼器、诗词等都借鹤来表达“化鹤成仙”之愿景,鹤已然成为道家之图腾,法坛之标志。
汉·刘向《列仙传》:王子乔者,周灵王太子晋也。好吹笙,作凤凰鸣。游伊洛之间,道士浮丘公接以上嵩高山。三十余年后,求之于山上,见桓良曰:“告我家:七月七日待我于缑氏山巅。”至时果乘白鹤驻山头,望之不得到,举手谢时人,数日而去。
《太平广记》:苏耽化鹤,苏仙公者,桂阳人也,汉文帝时得道。……俄顷之间,乃见天西北隅,紫云氤氲,有数十白鹤,飞翔其中,翩翩然降于苏氏之门,皆化为少年,仪形端美,如十八九岁人,怡然轻举……自后有白鹤来止郡城东北楼上,人或挟弹弹之,鹤以瓜攫楼板,似漆书云:“城郭是,人民非,三百甲子一来归,吾是苏君弹何为?”至今修道之人,每至甲子日,焚香礼于仙公之故第也。
《法海遗珠》:蓬莱山掌鹤灵官七员名号:第一灵官名辉霞......每月初一日为始,轮流用之......
《历世真仙体道通鉴》:(张道陵)在鹤鸣山,服五云气,其间石鹤鸣,则有升天者,先是章和间,其鹤鸣焉。
魏泰《东轩笔录》:丁晋公为玉清昭应宫使,每遇醮祭,即奏有仙鹤盘舞于殿庑之上。及记真宗东封事,亦言宿奉高宫之夕,有仙鹤飞于宫上;及升中展事,而仙鹤迎舞前导者,塞望不知其数。又天书每降,必奏有仙鹤前导。
这回相见不无缘,
满院风光小洞天。
一剑当空又飞去,
洞庭惊起老龙眠 。
蔽翳晴空疑雪舞,低徊转影类云开。
翻翰清唳遥相续,应瑞疑时尚不回。
归美一章歌盛事,喜今重见谪仙才。
高真明道德,垂世五千言。
解释惭凉薄,殚诚测妙元。
霓旌严教典,羽唱彻云軿。
瑞鹤仪空际,祥风拂署烦。
穹窿兹响应,宝祚亿斯年
刘处玄《仙乐集·鹤》
真觉道眸开,
白云去又来。
碧空常自在,
鹤引到蓬莱。
停停独立对秋风,
黑白分明造化功。
休讶得延千纪寿,
为他顶上结丹红。
史浩:结丹成九彩,飘然驾鹤,却游三岛。
王沂:常为仙人驾,云上乘刚风。
薛能:瑞羽奇姿踉跄形,称为仙驭过青冥。
陈淏子:“仙家召鹤,每焚真香即至。”
钟离权、吕洞宾、丘处机等仙人道士诗集名《鸣鹤余音》。
《左传·闵公二年》∶卫懿公好鹤,鹤有乘轩者……
《三辅黄图·陵墓》:(汉)武帝茂陵在长安城西北八十里,周回三里,高一十四丈一百步,茂陵有鹤观。
八风舞遥翮,九野弄清音。
一摧云间志,为君苑中禽。
简文帝《别鹤》
接翮同发燕,
孤飞独向楚。
值雪已迷群,
惊风复失侣。
来自芝田远,
飞度武溪深。
振迅依吴市,
差池逐晋琴。
寄声传回涧,
动翅拂花林。
欲知情外物,
伊洛有清浔。
朔吹已萧瑟,
悉云屡合开。
元冬辛苦地,
白鹤从风催。
音响已清切,
毛羽复残摧。
飞来进宫阙,
但为失双回。
傥逢哙参德,
当共衔珠来。
紫盖学仙成,
能令吴市倾。
逐舞随疏节,
闻琴应别声。
集田遥赴影,
隔雾近相鸣。
时从洛浦渡,
飞向辽东城。
唐太宗:橤间飞禁苑,鹤处舞伊川。
唐太宗:别鹤栖琴里,离猿啼峡中。
城阙天中近,蓬瀛海上遥。
归期千载鹤,春至一来朝。
采药逢三秀,餐霞卧九霄。
参同如有旨,金鼎待君烧。
《白鹤赞》
白鹤云中朝太清,
玉童高送凤池鸣。
常教楼宿蟠桃下,
三岛真人画不成。
宋徽宗题《瑞鹤图》:
清晓觚棱拂彩霓,
仙禽告瑞忽来仪。
飘飘元是三山侣,
两两还呈千岁姿。
似拟碧鸾栖宝阁,
岂同赤雁集天池。
徘徊嘹唳当丹阙,
故使憧憧庶俗知。
宋徽宗《白鹤词 》十首选:
玉宇沉沉瑞雾开,
香风未断鹤徘徊。
奇姿会与青田别,
定是仙人次第来。
三山碧海路非遥,
来瑞清都下紫霄。
霜雪羽毛冰玉性,
瑶池深处啄灵苗。
朱元璋:白鹤来天翅,玄裳羽翼鲜。
朱元璋:猿鹤每栖浑意乐,黄旗紫盖兆兴王。
朱元璋:啼猿日晚跳还跃,舞鹤云归旋更翩。
朱元璋:朝观松鹤摩天去,暮见岩猿挽树归。
朱元璋:常勤侣鹤岩崖下,寂静俦猿烟雾边。
朱元璋:猿鹤自如岩谷迥,出尘野老本心知。
夜警三霄露,秋凌万里云。
立同薛稷画,舞忆鲍昭文。
康熙:风微瑶岛归云近,日落清霄舞鹤还。
白羽裁为氅,丹砂结作鬟。
九皋长啸后,华表复飞还。
岩洞烟霞侣,蓬瀛供奉班。
放教随意去,切莫恋尘寰。
放翅听飞去,爱山仍复还,
那期稻粱报,常伴渚洲间。
唳月声非怨,梳风意自閒。
使无清介格,亦岂异乎鹇。
鹤羽千年白,松姿不老青。
惟兹真上瑞,堪以祝慈宁。
嘹亮声闻野,茏葱色满庭。
作朋瑶岛上,王母驾为停。
乾隆:濯蕊菊添润,梳翎鹤畏寒。
乾隆:开笼放鹤去,心与鹤俱远。
乾隆:雪冷梅妻瘦,天空鹤子还。
乾隆:空中孤鹤数声唳,应是岳阳三醉归。
乾隆:鹤归遗迹留华表,龙化奇踪寄葛陂。
…………
林逋隐居杭州西湖,结庐孤山 ,与梅鹤为伴,终身未娶未仕,世称:“梅妻鹤子”。
沈括《梦溪笔谈》记载,林逋养双白鹤“纵之则飞入云霄,盘旋久之,复入笼中,每逢客至,叫门童子纵鹤放飞,林逋见鹤必棹舟归来,盖常以鹤飞为验也。”
宋真宗闻其名,赐粟帛,诏长吏岁时劳问;宋仁宗闻林逋逝,“嗟悼不已”赐“和靖先生”谥号。
竹树绕吾庐,清深趣有馀。
鹤閒临水久,蜂懒采花疏。
酒病妨开卷,春阴入荷锄。
尝怜古图画,多半写樵渔。
林逋《咏鹤》
皋禽名祗有前闻,
孤引圆吭夜正分。
一唳便惊寥汍破,
亦无闲意到青云。
种莎池馆久淹留,品格堪怜绝比俦。
春静棋边窥野客,雨寒廊底梦沧洲。
清形已入仙经说,冷格曾为古画偷。
数啄稻粱无事外,报言鸡雀懒回头。
林逋:兼琴枕鹤经,尽日卧林亭。
林逋:鹤迹秋偏静,松阴午欲亭。
林逋:鹤应输静立,蝉合伴清吟。
林逋:横攲片石安琴荐,独倚新篁看鹤笼。
林逋:围形古寺谙寻鹤,照藓秋廊拟疏玄。
林逋:僧分乳食来阴洞,鹤触茶薪落蠹杉。
林逋:鹤料免惭尸厚禄,茶功兼拟策元勋。
林逋:瘦鹤独随行药后,高僧相对试茶间。
林逋:江外敢知无别计,只携琴鹤听新除。
林逋:夜鹤晓猿时复闻,寥寥长似耿离群。
林逋:他日北山传故事,愿将猿鹤比云来。
释智圆
花开还独酌,花落还独吟。
空庭长瑶草,幽树鸣仙禽。
唐虞重逸人,束帛降何频。
风俗因君厚,文章至老淳。
玉田耕小隐,金阙梦高真。
罢钓轮生蠹,慵冠鉴积尘。
饵莲攀鹤顶,歌雪扣琴身。
墨妙青囊秘,丹灵绿发新。
陶宗仪
月明孤鹤唳前汀,一树寒梅护石屏。
香篆已消童子倦,道人犹对蕊珠经。
龚敩
莫将梅鹤等閒看,惯与幽人共考槃。
吟尽暗香还有月,梦翻清唳不知寒。
西湖清且涟漪,扁舟时荡晴晖。
处处青山独往,翩翩白鹤迎归。
昔年曾到孤山,苍藤古木高寒。
想见先生风致,画图留与人看。
康熙
处士人何在,山前夕照来。
亭空不见鹤,磴古尚留梅。
杨柳萦烟嫩,棠梨过雨开。
今朝閒系艇,还自爱贤才。
乾隆
溪亭阅古坐斯须,千载孤山信不孤。
岂必鹤归识丁令,恰因梅放缅林逋。
赢将白傅还苏守,留得青山与碧湖。
葛岭当前漫相傲,顽仙未必及潜儒。
《宣和画谱》:世之画鹤者多矣。其飞鸣饮啄之态度,宜得之为详。然画鹤少有精者,凡顶之浅深,氅之黧淡,喙之长短,胫之细大,膝之高下,未尝见有一一能写生者也。又至于别其雄雌,辨其南北,尤其所难。虽名乎号为善画,而画鹤以托爪傅地,亦其失也。故(薛)稷之于此,颇极其妙,宜得名于古今焉。故言鹤必称稷,以是得名。
李太白《薛稷画鹤》:
高堂闲轩兮,虽听讼而不扰。
图蓬山之奇禽,想瀛海之瞟眇。
紫顶烟赩,丹眸星皎。
昂昂欲飞,霍若惊矫。
形留座隅,势出天表。
谓长唳于风霄,终宗立于露晓。
凝玩益古,俯察愈妍,舞疑倾市,听似闻弦。
倘感至精以神变,可弄影而浮烟。
杜甫《薛少保(稷)画鹤》
薛公十一鹤,皆写青田真。
画色久欲尽,苍然犹出尘。
低昂各有意,磊落如长人。
佳此志气远,岂惟粉墨新。
万里不以力,群游森会神。
威迟白凤态,非是仓庚邻。
高堂未倾覆,常得慰嘉宾。
曝露墙壁外,终嗟风雨频。
赤霄有真骨,耻饮洿池津。
冥冥任所往,脱略谁能驯。
《益州名画录》:至少主广政甲辰岁,淮南通聘,信币中有生鹤数只,蜀主命(黄)筌写鹤于偏殿之壁,惊露者、啄苔者、理毛者、整羽者、唳天者、翘足者,精彩体态,更愈于生,往往生鹤立于画侧。蜀主叹赏,遂目为“六鹤殿”焉。
李廌《德隅斋画品·徐熙鹤竹图》
南唐霸府之库物。旧有集贤院印章,梅翰林词涂去故印,复用梅昌言印以盖之。徐熙所作也。丛生竹筱,根干节叶,皆用浓墨粗笔,其间栉比,略以青绿点扫,而具萧然有拂云之气。两驯雉啄其下,羽翼鲜洁,喙欲鸣、距欲动也。近时画师作翎毛,务以疏渲细密为工,一羽虽似,而举体或不得其大全。此虽羽毛不复疏渲,分布众采,映带而成,生意真态,无一不具,非造妙自然莫能至此。
舞风
为爱婆娑态,援毫拂素纨。
斜欺庭下凤,轻逐鉴中鸾。
警露
露下秋容浅,天高夜色凉。
粉毛寒涩淅,丹顶老槯藏。
理毛
振羽神情暇,四眸志意高。
自将仙袂整,似欲奋层霄。
啄苔
本是神仙侣,何求燕雀知。
玉堦聊引喙,不待稻梁肥。
顾步
自有排空志,猶怀顾后情。
网罗今不密,同首不须惊。
唳天
不使乘轩贵,常期在野闻。
坐看方素上,嘹唳入青云。
《宫词 》宋徽宗
御柳规模六鹤图,
凤池均锡尽称誉。
销金标轴精工制,
同会文章看御书。
《咏省壁画鹤》宋之问
粉壁画仙鹤,昂藏真气多。
高飞竟不去,当是恋恩波。
《画鹤》文同
昂昂青田姿,杳杳在轻素。
一身万里意,双目九霄顾。
钐钐羽翮利,竦竦骨节露。
君初本谁学,我恐必神悟。
得于想像外,看在绝笔处。
稷筌如复生,相与校独步。
朱冠缟衣,四池墨缘,铁胫昂尻,金眸夹颠,长喙易渚,圆吭闻天,秉寥廓之高抱,小苍莽之微骞。忽一举而追九万之翼,亦孤栖而养千岁之元。
中国花鸟画分徐熙落墨法、黄筌勾染法两大派别,画鹤之法亦不出其外。徐熙、黄筌皆无鹤迹传世,但却有据可考,不见徐熙之鹤,牧溪竹鹤颇为接近;不见黄筌之鹤,徽宗六鹤不相上下。我们今人学画当立足高远,以宋人为尚,以写生为本。把徐熙落墨、黄筌勾染、宋人诗意三者结合,颂古开今,才是未来花鸟画的正统创作方向。
画鹤贵有仙气,若无仙气则为下品,任尔纵笔挥墨,形之不存神何以出?形神兼备后方能再入境界品,能品、妙品、神品、逸品……全赖画家之功力、修养、才情和格调。画者俗其画必俗,人雅则画雅,皆表里如一,后之视今,如今之视昔。
综上所述,在有着五千年历史的中华民族,鹤文化始终贯穿在每一个时期和领域,成为传统文化中的重要载体和人文符号,无论是神话传说、诗词歌赋、绘画雕塑,还是帝王将相、儒释道俗……对鹤的喜好不分阶层不分地域,鹤,黑白分明、雌雄相随、举止典雅、鸿俦鸾音,其轩昂之姿、高洁之态、矜持之貌、众禽莫能与之争美,百鸟皆为其下,可以说鹤是最能代表和体现我国民族精神和文化的鸟类。
焚琴煮鹤从来有,惜玉怜香几个知?今旷野白鹤,了了无几,其声也孤,其音也哀。
知鹤,好鹤,侣鹤,画鹤;寻鹤,怜鹤,铭鹤,侪鹤……故为《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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