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照片依赖于暗示的力量 \\ 访谈

©️Bryan Schutmaat

受访者：Bryan Schutmaat

译者：柴柴

曾经充满狂热的枪手、勇敢的牛仔和处女地的西部荒野，如今却成了尘封已久的美国梦的考古遗迹。

©️Bryan Schutmaat

给我们讲一讲你的新系列《Grays The Mountain Sends》吧。

这是我在美国西部的小城镇和矿区创作的一个项目，大部分在落基山脉。我遇到了一些人，给他们和周围的环境拍了照片。

你在德克萨斯长大，周围有石油文化吗？，这个影响了你对采矿的看法吗？

我在休斯敦郊外长大，那里是巨大的能源地带，然而，我周围的石油文化比人们预想的要少。我家里没有人从事钻井、炼油或石油相关行业等。但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爸爸在建筑行业工作。我认为他谈论工作的方式，和他在工作中与之共度时光的人，帮助我融入社会，塑造了我对工人阶层的看法，这是矿业城镇的组成部分。矿业城镇让我感兴趣，因为它们中的许多已经远离了辉煌的岁月，但仍在继续。

你的历史学位在你的创作中起到什么作用?

这些照片与历史有很大关系，但老实说，我的教育背景并没有起到很大作用，拍照时也没有做太多研究。构思这个项目只需要粗略了解西方的历史和命运等。所以我在本科期间所做的具体阅读和课程，与此没有直接关系。当涉及到特定的地方和城镇时，我知道的很少，这可能是不负责任的，但更重要的是，这是一种解放。我总是谈论诗人理查德·雨果（Richard Hugo ）及其对我的影响。他说：“知道可能是一件限制性的事情。如果一个城镇的人口是十九，但这首诗需要声韵十七，那么如果你不知道人口，说十七更容易。”

©️Bryan Schutmaat

《Grays The Mountain Sends》的两个主要焦点是景观和人物，这为该系列设定了节奏。在你看来，这些有什么不同/相同之处，为什么拍摄？

肖像和景观是天生不同的照片，但我只是把它们看成同一个谜题中的不同部分，这个项目在很多方面都是关于两者之间的关系。肖像是其他照片的压舱物，为景观建立和增添情感内涵。观众可以感觉到、连接到肖像中的人物。这种感觉在景观中回荡，与被拍照的人所了解的世界以及生活经历有关，无论是真实的还是想象的。我试图传达这一点，不仅是通过图像内容，还有美学。我倾向于根据从一幅图像到下一幅图像形成的视觉关联来选择序列，通常依赖于氛围、谐和统一感、色调、光线、形状的重复以及进一步的形式特征。使用相机显示人与场所之间的审美共性，也暗示了情感共性。

©️Bryan Schutmaat

这些肖像都是男人，除了最后一张正看向别处的红发女孩。性别在这一系列中扮演什么角色？为什么男性占主导地位？

这不是一个典型的纪实项目，我也不想给出一个全貌，或讲述每个人的故事，这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有40多张照片和14幅肖像，这是一个非常简洁的系列，是一个片段性的、完全主观的，是一个进入广阔而复杂区域的小窗口。在旅途中，我拍了很多女性的照片，但当我开始编辑时，没有一张在序列中感觉正确。考虑到我所发展的特定叙述，我觉得女性照片和她们的视角，最终并不能补充我所说的内容，而只有单独的男性肖像系列的氛围，更有吸引力。最终，我觉得这部作品是关于美国西部的先祖们，以及我们是如何看待将男性主导的教条强加于这片大陆荒野的后果的。这是关于我们父亲的希望、努力和失败，而不是我们的母亲。在某种程度上，我想我试图通过这些人为我自己的父亲画像，反思父子世代的叙事，以及这与美国梦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说，我想我也很喜欢拍男人。

是的，红头发的年轻女子是这个系列中唯一的女性。她把目光移开了，因为她不是故事中的主角，而是一个处于男性边缘的角色，给他们单调的生活带来了些许欢乐。

©️Bryan Schutmaat

这张有坟墓的照片让我印象深刻，你能告诉我们一些它的情况吗？

这是内华达沙漠中的矿业小镇托诺帕的一个古老墓地。你可以在远处的右边看到采矿产生的尾矿。这些坟墓的年代从1901年到1911年，这是该镇历史上的一个繁荣期。据说这里闹鬼，幽灵猎人带着设备到那里去寻找电子声音和其他恐怖的东西。我在拍摄时与一位女士交谈，她相信我拍的任何东西都不会出来，而且由于超自然活动，照片会被破坏。她是位非常可爱的女士，尽管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我想这张照片就像是过去对现在的影响，几乎到了挥之不去的地步。人们说，那些埋在地下的人经常出没于托诺帕，他们的努力塑造了西部，无论是好是坏。

你的照片一直是对文化的伟大探索，对你周围环境进行公正的叙述，这是你所追求的吗?

所有的摄影师都有自己的观点，不管他们是否有意识地试图表达出来，所以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在很大程度上声称自己是公正的，但我并不想发表任何重大声明。摄影最酷的一点是它能够创造出观众可以独立进入、探索和分析的氛围。好照片依赖于暗示的力量，但如果暗示过于明显笨拙，就会产生负面效果。我觉得我的照片应该更多反映世界，而不是我的观点。

你是否曾经改变过照片中的内容，或者只是因为它太过直白而不拍?

我对发表声明很感兴趣，但是是更内省、更情绪化的。我想有很多照片我没拍，还有一些照片我拍了，但后来删除了，因为当涉及到社会经济和政治议题时，这些场景太过尖锐。拍摄这些照片时，我从来没有打算把政治或困扰美国的更广泛的经济危机，摆到前台。和其他任何地方一样，西方也有自己的问题——企业势力、经济劣势、环境破坏，以及在涉及冰毒使用时大量出现的社会病态，等等，所有这些都是阐述不公正，和对土地和工人阶层剥削的好材料。但我避开了这一点，而是用更诗意的镜头来看待事物，希望把焦点从社会问题，转移到我们自身面临的问题上。

©️Bryan Schutmaat

你是一个漫游者/搜索者，还是有特定的图像你知道你想要?是否有大量的拍摄前准备和勘景，还是“我看到了，想要它”?

在拍摄之前，我有很多想法——主题、题材、动机、地点。但我总是对发现，和世界提供的东西持开放态度。最好的照片往往是偶然发现。很多情况下都需要预拍，因为我经常会找到很棒的地方，用我的单反拍几张，然后在光线不错的时候再用4×5。然而，也有这样的例子，当上天将一切都安排好时，然后就会疯狂地设置相机，捕捉我所看到的，当快门被按下时，这是一种非常美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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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何接近你的拍摄对象？

肖像有点不同。我要说的是，我为他们更加努力，而且有更多限制。人们来来往往，所以无论我在哪里遇到他们，无论光线如何，我都要给他们拍照。虽然有时会建立关系，并被邀请到别人家里，那里总是拍照的好地方，但那是例外。我会以不同的方式接近我的拍摄对象。有时，我会在酒吧或咖啡馆里开始交谈，在谈论天气或其他事情后，会透露我是摄影师，想拍肖像。但更多时候，我会在一开始就要求拍照：“嗨，我正在做一个关于美国西部的项目……”还有神奇的时刻，当我在黑布下拍摄风景时，一个好奇的当地人会接近我，很快我就会把镜头转向他。

你的作品中经常出现“人造自然”，为什么如此强调这些东西？

正如我提到的，在很多方面，这个项目是关于人与土地之间的关系。这些主题展示了西方的文化特征，以及它是如何因接近荒野而形成的。Grays户外的绘画和照片很重要，因为它们与历史和过去的感知有关。西方家庭和企业的墙壁上装饰着田园诗般的风景，典型地反映了19世纪哈德逊河画派的绘画和摄影风格。这些图像所包含的光、美和富足，意味着对一个年轻而充满希望国家自由和繁荣的承诺。西方摄影的叙事很大程度上是关于这个神话般的承诺是如何实现的。所以对我来说，描绘图像的图像有助于认识过去，有助于持续对话。但这一次，我更关注的是个体——那些相信照片所告诉他们的东西的人的后裔。

你对“美国”在价值观、技术和人性方面的定义有何看法？

哇，我可以写一整本书。我只想说，在某些方面，我们取得了进步，在其他方面，情况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没有太多理由对未来感到乐观，我不知道我们是否会好起来，但会继续前进。

你认为你的照片对这个国家的人民意味着什么，它们对你意味着什么？

我给一个叫肯的人拍了一张肖像，他在一个卡车服务站工作，几个月后我回来给他看这张照片，我想他会觉得这张照片很特别。他只是说，“看起来像我，”然后我们都笑了。我真的不知道我的照片对那些称这些小镇为家的人意味着什么。我不认为我的作品会被广泛传播到足以发现。然而，对我来说，这些照片和摄影通常意义重大，这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给了我活力和成就感。因此，当有人抽出一天的时间坐在我的相机前时，我真的有一种巨大的感激之情，即使这对坐在我相机前的人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刚起步的年轻摄影师有什么建议？

你并不特别，努力工作。

（原文链接：http://dirtylaundrymag.com/articles/bryan-schutmaat/，翻译时有删节。关于翻译的任何问题，欢迎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