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自然的建筑 / 材料
隈研吾非常重视地方场所中的自然材料和工匠技艺,他的建筑,充满了对材料的实验。在《自然的建筑》这本书中介绍了几种自然素材:
1
水
水本身是无法支撑人的生活的,一般不被用作建筑材料,但是水在自然中广泛存在。隈研吾在本书中对水的利用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利用人造水环境,在视觉上与外部的水面联系在一起,合而为一。另一种是利用百叶窗与阳光,形成“粒子”,模拟波光粼粼的水面。
视觉上的合而为一
水玻璃
日向邸边的迎宾馆
“粒子”
修拉/ Le Bec Du Hoc.Grandcamp
2
石
石材在传统建筑中有着非常广泛的应用,如用来砌筑基础、墙体,或作为柱子等结构构件。在现代建筑中,石材大多失去了其本来属性,而成为了“表象”。隈研吾在其设计作品中,尽可能使用了石材原本的结构属性,并改良石材的砌筑工艺,一改其原本厚重的形象,取得轻盈通透的感受。
3
竹
竹子作为一种天然的材料,在东亚地区的传统建筑中被广泛应用,而在现在的建筑设计中,由于竹子易受环境影响而变形开裂,很少被作为主体建筑的结构性构件使用。
隈研吾认为:竹林的美来自竹子的强韧。他在建筑设计中尝试通过改善竹材的受力性能,将其作为主体建筑结构性构件使用。
4
孔——对空气的利用
小孔可以产生影子,影子的颜色带这些许环境色,与原本的表皮色彩层叠在一起,统一建筑各个部分的基调以及建筑与环境之间的色调,使建筑融入环境。——这是赖特的帝国饭店,给隈研吾带来的感觉。
赖特—帝国饭店
隈研吾的建筑作品中,也常用孔洞这一元素。或是抽去部分石材,或是以钢材与石材编织,如同织物一般。这些孔洞,不仅用来采光、通风,也赋予建筑以温柔与亲切感。它们弱化、软化物质,将环境与物质融为一体。
抽去部分石材
石头美术馆
钢材与石材编织
chokkura广场
5
土
土作为建筑材料由来已久,并且有着不错的保温蓄热性能,还能够调节室内温湿度,但是由于日本多雨,土墙容易损坏。
隈研吾应用现代技术改良当地传统的土坯砖技术,使其能更好地适应当地的环境:在建筑底部采用混凝土的防潮层;在砌筑缝隙时采用生土和钢板组合的构造方式,以增加墙体的强度。
6
纸
在日本传统建筑中,和纸是非常重要的材料。但是由于纸的脆弱与其工艺的问题,建筑中很少才用和纸这种材料。
隈研吾针对纸的缺陷,与当地匠人合作,对和纸的传统工艺进行研究与改良,提高了纸的防水能力,终将其用于空间分割上,并受邀将和纸墙应用于三得利美术馆中。
三得利美术馆前厅——纸墙
自然的建筑 / 设计
1
人工与自然在日本式的自然观中不是二元分离对立的,而是融合在一起的一元存在物。日本式的自然观,提示我们要关注自然与人工的界限,细心地重新设计这条界线,如此自然才会展现出以往从未展现过的面貌。
日本传统建筑
房屋的内部空间与外部环境的分割,往往只采用简单的介质,并以深深的廊下空间减弱了建筑的边界,更贴近自然。
枯山水
庭院中的枯山水更是日本式自然观的映照。它摒弃了真实的山水,而以白沙和石块来象征自然——用人工的形式来表达自然的意境。
浮世绘
浮世绘强调平面装饰性,多以简单流利的线条和平涂的方式处理画面,而不追求真实性。在《大桥骤雨》中广重用平面的手法塑造了了雨、桥、河面、对岸多个层次,表现出了丰富的纵深感。
人工与自然在日本式的自然观中不是二元分离对立的,而是融合在一起的一元存在物。日本式的自然观,提示我们要关注自然与人工的界限,细心地重新设计这条界线,如此自然才会展现出以往从未展现过的面貌。
2
在地性
全球化的进程已经遍布各个领域。在建筑、城市领域,将全球化变为可能的是混凝土材料——混凝土材料不挑地点,也不拘泥于建筑风格、类型,甚至可以满足任何成本预算的要求。
城市中许多看似丰富多彩的建筑,实际上只是表象,无论表面如何,其背后的本质始终是单一的混凝土。这也是城市千篇一律的本源。
隈研吾认为想要创造出具有“在地性”的建筑,必须植根于场所,与场所相连,必须重新审视建筑,使之不是作为表象,而是作为存在。
什么是存在?提到存在,我们就需要着眼于如何生产建筑的问题。场所不是单纯的自然的景观,而是各种素材,以及围绕素材展开的生活。植根于场所,便是通过生产这一行为,将素材、生活和表象串联起来,如此才能产生扎根于场所的自然的建筑。
书中的项目的思考,都起源于“场所”。日向邸边的迎宾馆源自对大海的思考;芦野石米仓源自当地的材料与当地匠人的经验;广重美术馆源自于周边森林中空气的质感;长城脚下的公社源自起伏的地势;安养寺源自本体的土胚技术……
即便是使用了同一种材料,隈研吾在不同的地方也会使用不同的细节与技巧,而非固定细节,固定技巧。他认为建筑必须是紧密接近场所的事物,需要将身体托付给那个场所、那片自然,才能产生自然的建筑。
3
与自然的关系
实现在地性最重要的,就是实现与环境的联系。现代派建筑专注于独立在世界之外的、孤独的形态美,这类孤立的建筑不断增加,将会进一步加剧世界的混乱。而依靠浮世绘式的方法(自然物人造物的连续),或许能够拯救被破坏的环境。
日本的神社——低调的建筑
神社作为常见的公共建筑,但它只作为一个媒介,真正神圣的事物是神社对面的山。为了显示山的神圣,才在山前建神社这个媒介。进而为了凸显神社,建造了参道和鸟居。人造物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全都是媒介,扮演着彰显自然的角色。
广重美术馆
为了不使墙壁这个阻断室内外的元素太过显眼,日本许多传统建筑将房檐设计得比较矮, 形成大片的灰空间,使墙壁消失于房檐投下的影子里。利用影子将内外、 建筑与自然融合在一起。
4
向匠人取经
建筑师对于材料的了解,大多并不透彻。术业有专攻,对于材料的了解,匠人比建筑师更深刻,且当地的工匠,对材料的理解会更具“场所性”,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形式。
在隈研吾的作品中,如果没有手工和纸工匠小林康生先生,就不会有春日先生家和三得利美术馆的纸墙;如果没有结构工程师中田捷夫告知的一项名叫CFT (concrete filled tube)的新建筑技术,就不会有竹屋以及长城脚下的公社;如果没有石匠长仓先生就不会有芦野石米仓那漂亮、纤细的石材格子窗。
这正提示我们,传统材料博大精深,它们在历史长河经历漫漫发展而来,适应了自然,才会长存。仔细探索,也许会有那么一些未知工艺——能弥补它的缺陷,使其能够适应现代建筑的需求。
5
创意产生于生活
创意源自于生活,多出去走走,也许会有新的发现。隈研吾先生的许多创意,就来自于日常发现。他爱用自然素材,但在实际操作的时候,他会觉得土坯块太重了而且容易产生伤亡。由此,他开始思考有没有更轻、更容易处理的砌块。
waterbranch
在道路工程工地上,他遇到了有着奇妙形状的聚酯桶。工人们将重量很轻的空桶搬到工地上,然后将水注入。如此一来,不会被吹走的路障就做好了。只要抽掉里面的水,它又变回以前便于搬运的轻桶。这一点给了隈研吾先生灵感,于是,他创造出了乐高形水块和waterbranch。
广重美术馆
对建筑历史的学习,并不能让我们学到全部的建筑知识。在所知的知识体系中,日本土墙有两种。但隈研吾在考察场地的过程中,从一面一半已经坍塌的墙体,看到另一种土墙结构——土坯,由此才有了隈研吾开始了解学习这种土坯的由来与制作方法,并将其进行改良,重新使用这种快被淘汰的技术。
在建造建筑时,脚手架是必定使用的。但是我们却很少去关注脚手架的材料变化与原因。中国的超高层建筑现在仍然大都使用竹脚手架。据说,有一段时间也曾经换成铁质脚手架, 但铁脚手架太硬,落下时发挥不了缓冲的作用,太危险,遭到工人们的强烈反对,最终又用回竹制的。——正是因为这个事实,隈研吾才有了以竹子这一脆弱的材料来建造房子(作为结构材料)的信心。
6
建筑是感性的
我们常常笑谈建筑是理科中艺术科,或是艺术中的理科。确实建筑设计虽然带有理性的成分,同样它也是感性的。它与许多艺术都相通。在本书的案例中,隈研吾的许多灵感就来自于绘画。他那“粒子”的概念就来自于点彩画法——那闪耀着点点波光的大海;而设计广重美术馆时的灵感,则来自于日本浮世绘——日本式的空间纵深表现手法。
点彩画法
浮世绘
从绘画中提取建筑灵感,是非常常见的设计方法。赖特也曾在他的自传中这样叙述:他说,自己的建筑作品就是浮世绘的产物。我们在日常的设计中也常常会从绘画中来提取灵感。
除了视觉艺术,建筑也与其他感觉艺术相关,它融合了我们的六感。最常听到的就是“建筑是凝固的音乐”。这正是建筑与听觉艺术的关联。还有嗅觉、味觉等也同样可以与建筑相通。
隈研吾在实地考察时,就时常会产生“第一感”——“南方的酱油好像也不适合这种强壮”;“我在闻着这南方浓厚醇香的酱油香气时,强烈感受到进行扩建时无论如何必须用竹子。我觉得竹子的轻盈、柔软和清凉感,能更好地烘托酱油的味道”;“这块地后面的山林因长期于人类互动而表现出来的成熟的质感,竟与这腐朽的木质建筑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协调”。这些感觉的产生,给了建筑构思一个方向,之后则是如何去实现它。
自然的建筑/实现
1
应用自然的素材
与混凝土材料不同,无论是木材、纸张还是其他自然素材,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都会受损。它们受损的部分都清晰可见,只要替换掉受损的部分,建筑物的生命还可以长久的延续下去。但也正是它们满身都是缺陷,把它们作为建筑材料已经不是当下的主流。
因为通常的建筑设计都是首先有了如何安排房间的平面规划,然后再决定建筑的外形,在这之后大都是抱着“也该定一下最后扫尾工作”的心情来做材料的选择。这种时候就要避免使用有缺陷的材料,而要使用成熟的、“完美”的材料。
但是如果一定将自然这未知的、深奥的东西作为材料使用,这种方式则可能会带有很大的风险。因为自然素材有很多缺陷与限制,在设计中就必须要预见所有的危险,所以隈研吾则采用的是完全相反的程序。从一开始就直接考虑材料,甚至细节。认同缺陷,然后做最大限度的努力,摸索出解决的方法。
在“预算”的限制中寻找拯救“柔弱的”自然素材的对策,这项朴实的工作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在建筑行业紧张的时间表中,使用自然素材就需要承担风险(如果新技术无法通过行业的标准,建筑设计的辛苦也会付之一炬),但是为了使自然素材在建筑中复活,就必须要承担这种风险。
隈研吾在使用自然素材时,为了弥补它的缺点,有时也需要混凝土和钢铁的辅助,当然,尽可能不借用这种辅助。但是,当这么做能够拯救自然素材时,他绝不会选择不做拯救、放弃自然素材的那条道路。
如果坚持自然建筑必须是天然素材建造的建筑这一的标准,自然素材肯定会无一例外地全部从世间的建筑中消失。
2
有效沟通
作为建筑师,想要实现自然的建筑,也少不了业主与甲方的支持,如何沟通?隈研吾先生教给我们几个方法。
(1)不要起冲突
当觉得对方的想法不切实际,或是与我们的理念相悖时,我们不能反问对方的想法,更不能指责对方。如果这样的话,对方会慢慢变得具有防御性,事情就很难再有进展了。
(2)照顾到对方的要求
为了不浇灭对方的热情,对于对方提出的观点与建议,我们要积极地采纳对方提出的建议,认可对方的观点,尽最大努力来完成自己能实现的。如此,双方才能共同努力,实现设计。这是促使这类富有挑战性的项目取得成功的关键。
3
到工地去
现在常常会看到一种现象:设计效果图与建造出来的实物不相符。这是因为目前开发商只要求建筑师提供“简单图纸”,而具体的施工细节则由施工方来把握。这种方式可以降低设计费,也可以避免因为建筑师个人的坚持而导致的工程费用增加。
但是,建筑的成败,最终取决于细节的成败,取决于具体素材的成败。“简单图纸”所无法传达的灵魂层面的东西的,所以就需要建筑师带入工地,把那些图纸无法表达的东西教给工人们,同时也可以监管,避免出现瑕疵,因而建筑师是否到工地参与施工,在成果上有很大差异。
参考文献:
[1] 浅析隈研吾建筑设计中对传统材料和工艺的创新应用 【J】.李涛.室内设计与装修.2021(09)
[2] 日本现代建筑蕴含的传统文化与人文观念 【J】.曹雅楠.山西建筑.20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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