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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罐玩家艺术节2022
“艺术家房间”
“我们希望提供一系列好玩的、鼓舞人心的相遇时刻”，在2022的玩家艺术节中，有艺术家对“房间”的精彩演绎，有不同人群之间活跃的交流，也有对问题的深度探讨与思考，这些各种各样的相遇时刻，让过去一年中积攒的能量显现，它必将成为一个精神氮泵，为未来一年提供养料、信心和持续的勇气。
采访、撰文 / 曹雅琦
图片致谢油罐艺术中心及参展艺术家
油罐艺术中心户外广场
刚刚过去的国庆黄金周气温骤降，阴雨绵绵，不断经历“例外状态”的上半年似乎让大家在面对任何出游计划时都格外犹豫和小心翼翼，这也是为何以往人潮汹涌的黄浦江畔今年亦显得异常萧索和冷清，然而当进入“油罐玩家艺术节2022”的现场后，温度渐升：在由格子间组成的多个展位前参展艺术家们往来穿梭；观众冒着寒风细雨不断涌入；艺术表演、音乐演出、艺术家手工书展、美食广场等多元的板块的交互呈现，形成一个持续释放热力的场域，将人群卷入艺术带来的能量与欢乐之中。在如今脆弱的社会情景下这一久违的景象令人不由心生感慨，而油罐艺术中心的创始人及馆长乔志兵亦难掩激动地说：“确实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氛围了。”
“油罐玩家艺术节2022”展览现场
油罐艺术中心创始人及馆长乔志兵（右）在“油罐玩家艺术节2022”展览现场
10月4日至6日，为期三天的“油罐玩家艺术节2022”在位于黄浦江西岸的油罐艺术中心举行，这一别开生面的当代艺术嘉年华至今已举办到第四届，它邀请到来自全国各地的上百位艺术家展示他们的最新作品。
“相较以往，今年的艺术节更着重强调艺术家，关注他们在今年产生了怎样新的思考和创作，”乔志兵说道，“以‘艺术家房间’为主题试图呈现艺术家位于工作室中的状态，这种状态平时是不可见的，但它带来的成果很丰富，可能是艺术家针对某一想法进行的实验，可能是半成品或新作，也可能是未来一些计划的开端。”
“油罐玩家艺术节2022”展览现场
张晓展位房间“苹果百货大楼”（上）及男士发浪展位房间（下）
绘画、装置、影像，或是难以被界定的项目，艺术家带来了过去一年的工作成果，而他们对于房间的演绎也各具特色：售卖“苹果”周边的百货大楼（张晓），以假乱真的古早发廊（男士发浪），彰显艺术家真实身份的广告灯牌（林奥劼），或是只能通过小孔向内窥伺的神秘空间（郎港澳），不同的理念与实践在这里相互碰撞，以群体产生的聚合效应激活着新的艺术灵感；多样又好玩的互动项目则吸引观众深度参与到艺术创作中，一段能被肆意涂鸦和破坏的蓝色建筑围栏（秦观伟）、让人欲罢不能的“地摊风格”刮奖（武晨）和盲盒游戏（谭天）让艺术家和观众之间的交流共振得以直接地发生。
林奥劼“林老板”展位房间（上）、武晨展位房间（中）及秦观伟展位房间（下）
此外，本次玩家艺术节还邀请了策展人、机构从业者、参展艺术家及基金会赞助人和藏家展开多场主题对谈讲座，共同探讨业内生态不同面向以及当下和未来所面对的重要议题——“青年策展人论坛”、参展年轻艺术家“车轮战”对谈、“当代艺术收藏家/基金会赞助人对谈”让我们对当下艺术界面临的困境、策展人及艺术家的应对策略和工作方法、基金会的现状及未来的计划等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正如乔志兵所说的“我们希望提供一系列好玩的、鼓舞人心的相遇时刻”，在2022的玩家艺术节中，有艺术家对“房间”的精彩演绎，有不同人群之间活跃的交流，也有对问题的深度探讨与思考，这些各种各样的相遇时刻，让过去一年中积攒的能量显现，它必将成为一个精神氮泵，为未来一年提供养料、信心和持续的勇气。
“油罐玩家艺术节2022”主题讲座现场
“油罐玩家艺术节2022”艺术家手工书展现场
01
#一间临时的“房间”，是工作室，也是试验田
基于“艺术家的房间”这一主题，许多艺术家或将展位当成他们处理和探索日常创作路径之外思考碎片的试验田，或将其视为容纳展示非正式例外项目的临时空间，或是以此为起点，开启未来艺术项目的第一步。这间暂时的“工作室”介于内容生产与机构的正式展览之间，成为一个艺术家可以自由实验、游戏、相互碰撞并让艺术发酵的发生器。
林科此次带来的《天空绘画在A4纸上》就与工作室中意外发现的碎片相关，他偶然发现此前创作的“天空绘画”系列在A4纸上打印后呈现的效果很特别，便以此制作了系列版画，“最终还是各种参数调试后得到的一个结果，”林科说。从以铝板UV打印模拟灰白相间透明图层的“天空绘画”系列到以颜料绘制再被拖拽到Photoshop中进行装裱的真实绘画，林科的创作始终在真实与虚拟的多重嵌套界面中无缝滑移，图像在媒介的转换中得到解放，停留于虚实之间的边界状态中。
林科展位房间项目《天空绘画在A4纸上》
胡子展位房间项目《凝视戈雅》
赵洋展位房间和纸箱制作的装置作品
与林科类似，胡子与赵洋也带来了他们于工作室中进行的媒介或图像实验的阶段性成果。胡子以近期尝试的新媒介UV打印在亚克力板上的方式制作了10套色的版画《凝视戈雅》，试图重现丝网版画的质感；赵洋则将疫情期间因为担心买不到画布而利用废旧纸箱创作的手稿和拼贴活动装置带到现场，纸箱成了一个随时引发联想、充满反讽意味和幽默感的微型叙事空间。
今年第三次参加艺术节的夏乔伊带来的则是他即将展开的项目《超缝合计划》，受乔治·巴塔耶《共享的诅咒》 (La Part Maudite) 的启发，夏乔伊将前往中国西北部探索发电站与原子能等能源应用技术与历史之间的叠合关系，并采集当地的地理拓本与东南沿海的地理拓本进行缝合，同时也在开阔的疆域中重新发现其与自身身体的关系，展位中售卖的地毯是对项目开启经费的众筹，亦是通过物质置换与观众产生联结，整体项目将于2023年呈现。
夏乔伊展位房间项目《超缝合计划》
周轶伦（上）、李明（中）、宋元元（下）展位房间
对一些艺术家而言，“油罐玩家艺术节”是一次实验的机会，但更是一个与其他艺术家不可多得的相聚时刻。周轶伦、李明、宋元元、唐狄鑫、胡向前、奶粉zhou等几位来自不同城市的艺术家好友每年就因为玩家艺术节得以相聚上海，并在几天的时间里相约一起爬山、喝酒，今年他们各自带来了独立又有互文的项目，同时也利用二层“罐装广场”的空间进行了一场即兴作画的合作演出；杭州艺术家空间“马丁·戈雅生意”今年则第四次来到了玩家艺术节，以猫头为标志的展位“猫庙4.0”闪烁着异色的光线，似乎是进入宇宙异次元的神庙入口，艺术家白桃桃&PAPAPEPIA、詹琦、抑子、吴俊勇、菌类i3t创作的作品及艺术衍生品在展位中呈现。“马丁·戈雅生意”的主理人、艺术家程然谈到本次参加艺术节的感受时表示：“今年参加的人更多了，而最重要的是，在现在这个时刻其实特别需要这样的一个机会让大家能够聚合在一起。”
周轶伦、李明、宋元元、唐狄鑫、胡向前、奶粉zhou合作进行了一场即兴艺术表演
“马丁·戈雅生意”携艺术家白桃桃&PAPAPEPIA、詹琦、抑子、吴俊勇、菌类i3t前来参展
02
#日常即力量
对艺术家而言，工作室不仅是创作的地方，也是他们日常状态的一部分，日常生活提供支撑艺术的力量，艺术又反哺着生活。本次玩家艺术节许多艺术家都将他们的日常思考、记忆、情感与生活展示在他们的作品中。
由陶辉和蒋若禹联合呈现的房间中摆放了一张放满金属花的写字台，在陶辉的装置作品中一台自动写字机书写着一封致父亲的书信，电脑输入字体与艺术家手写体的融合，机器造成笔尖的些许颤动让无人的书写依旧传递出情感痕迹；蒋若禹将之前艺术项目中留下的U形扣件与钓具组装成的金属花源自他在奶奶书桌的玻璃板下发现的一幅自己小时候绘制的图画，每朵花都维系着对亲人的怀念，这间布满冰冷金属与机械的房间也因此折射出藏匿在机器外壳下情感联结的温度。
陶辉&蒋若禹展位房间
或许织物是另一件易于让人产生情感联结的事物。在胡尹萍的展位中，她延续着从2015年以“胡小芳”这一虚构身份开始进行的艺术实践，在这间“胡小芳快闪店”中带来了种类繁多的毛线帽、针织配饰等。七年以来组成“小芳”团队的四川阿姨们因为持续不断的编织行为结成了特殊的社群，她们的生活和自我表达也不断地发生着变化，其中一位阿姨也来到了艺术节现场。在向她学习基础针法的过程中，笔者仿佛看到编织这一行为所构筑出的一代女性的集体记忆和普遍形象。
胡尹萍展位房间
艺术家郭鸿蔚笔下的画中人则似乎穿透画面出现在现场。交谈中这位名为常永萍的大爷激动地掏出手机打开短视频平台告诉我怎么才能搜到他的相关影片，“中国目前只有我一个，”他自豪地说。常永萍在场持续内施展他的绝技，在平衡车上自如地切换于各种花滑般高难度系数的动作间，仿佛进入了人机合一的状态。当常永萍通过看似无厘头的平衡车绝技进入一种“心流”中，那种如入无人之境的入迷状态很难不打动在场的人们。
郭鸿蔚展位房间
“画中人”常永萍现场表演平衡车绝技
另几位艺术家也带来了与他们的创作和生活密切相关的作品与观众互动：苗妙基于其绘画中的两个关键词‘采摘’和‘悬挂’，利用布展现场的脚手架和每日购入的蔬果布置了一个简易“采摘园”，观众可以付费采摘和拥有水果，也可以坐下来免费分享苗妙赠送的水果；去年才成立的艺术小组梦多La Mondo将他们的创作化作一辆流动餐车，餐车上的食物是对珍妮·霍尔泽和萨拉·卢卡斯等女性艺术家经典作品的致敬，以乒乓球计分牌和食物图像结合的自制印刷品灵感则来源于今年格莱斯顿画廊于画廊周北京呈现的展览“明日之问”；尚一心与王光乐合作的“房间”令人印象深刻，王光乐带来的“中国当代艺术圈徽章”来自于10年前为名为“摆摊”的艺术市集创作的作品，尚一心以隔离期间在阳台上看到的网格状楼宇为灵感将自己每日服用的维生素药片独立塑封，排布成矩阵模拟中心化的视角以此引发对生命重量的思索，每位观众可以以100元限购一粒。
在他们的作品中我们或许更能体会日常生活在当下所产生的力量，也看到了艺术与生活之间的不可分割性。
苗妙展位房间项目“采摘园”
梦多La Mondo小组项目“FoodART To Go”
尚一心布展中（上）及尚一心&王光乐展位房间
03
#当技术遇上新世代的艺术“玩家”
参展的艺术家中，大部分成长于数字时代的年轻一代艺术家们在创作中采用的技术客体多与虚拟数字技术相关，尽管各自之间差异化的思考、内在逻辑让他们的作品呈现出迥然不同的面貌，这种共性让我们看到新世代艺术家群体基于时代特性展现出的创作面向。
冯至炫带来了一组在井盖上进行的填字游戏，谜底皆为取自Tik Tok和Instagram两大社交媒体平台的热门标签 (hashtag) ，当这些热搜词条脱离其原始语境，它们的无关联性让人最终难以完成字谜，文字出现在作为临时性材料的井盖上反差地显示出如同古墓机括般的质感。在创作中冯至炫始终追求以一种物质性的手感抵抗数字化下非人性的存在，李汉威与施政的创作则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冯至炫展位房间项目
李汉威延续着他近期于没顶画廊举办的个展“新绘画”中的探索，将“房间”设置成观众可以随意涂抹的房间，墙上留下的笔触随后将会被他筛选并拖拽进软件中进行处理。通过对笔触的渲染、破坏和形变，李汉威让软件中的虚拟修图工具“去工具化”而成为进一步扩展绘画方式的新路径；最早从游戏《第二人生》 (Second Life) 开始认识虚拟世界的施政则对虚拟空间的潜在深度带来的身体和尺度转换的可能性深感兴趣，他这次呈现的项目《自由落体》以人脸识别算法不停估算着屏幕中下落的面膜接近人类面部的数值，不断闪烁的识别方框和趋近但无法等同于1的估算数值呈现出荒诞而机械的重复，却也真实地指向我们如今被算法、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扰动和侵蚀的日常。
李汉威展位房间
施政展位房间项目《自由落体》
在任若溪的“房间”里侵蚀性延展到了身体。始终关注人机共生的任若溪带来了她以时下最热门的算法如DALL·E 2等创作的两段影像作品《沉重的身体飞走了》和《混凝土制品》，展示在如三联画般并置的三个屏幕上：在《沉重的身体飞走了》中，古希腊雕塑逐渐演变成科幻片中出现的完美女性身体，液化质感的身体表面如同一种光洁的、永不脏污的永生材质，《混凝土制品》则源于她对充满苏式风格巨大混凝土建筑的东北故乡的记忆，这片灰色的、沉重的故土似乎与前者所代表的轻飘飘的、越来越不需要实体的世界之间有着深深的割裂。
任若溪作品中的赛博格身体最终对应到了王梓全的展位——展示了100多张创作过程中产生的参考图、渲染图和素材图片。在进行CG游戏制作时为了使人物更真实清晰创作者会采用尽可能多的面片合成人体，而王梓全在创作中却逆向对虚拟人体进行“减面”处理最终得到一个似人非人的形体，这几乎令我们看到新奇而又过于激进的悚然未来的预演：在被技术公司垄断的未来，身体可被更换、升级或增删而逐渐产品化和客体化，王梓全塑造的虚拟形体便是对技术宰制下内在暴力的直接展示。
任若溪展位房间
王梓全展位房间
尾声
#EVERYTHING IS GOING TO BE ALRIGHT
乔志兵在“油罐玩家艺术节2022”藏家展位
“今年我们邀请到了很多年轻艺术家和女性艺术家，希望能够为他们提供一些支持，让更多的人可以看到并认识他们，”在采访的最后乔志兵说道，“举办这样的活动是努力在框架内最大化地去实现的结果，我想这对大家来说都是一种相互的激励，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首届“油罐玩家艺术节”“原力寺”户外表演
油罐艺术中心广场上马丁·克里德装置《作品第3453号：一切都会好起来》
回望2019年油罐艺术中心的大草坪和户外广场上举行的首届玩家艺术节的盛况，就能明白今年举办一个较为小型的艺术节实属不易，“能顺利地举办就已是成功”，而在艰难的当下，我们或许更需要从中抽身，从这样相遇的时刻中汲取能量，并以行动去创造更多的可能性。
从艺术节的现场出来已经入夜，在油罐艺术中心的下沉广场上迎面正撞上发光的马丁·克里德的霓虹标语：“EVERYTHING IS GOING TO BE ALRIGHT” (一切都会好起来) ,在夜空中它柔和的光带来些许宽慰和希望，我想它已为三天的艺术节做了一个最好的脚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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