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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若言 | 图:网络/若言
主编:嗨皮不二 | 排版:往事随风 | 首图:© zhang kaiyv
零
雕花的故事
© zhang kaiyv
今年暑假,因为实习,我来到北京。
这是时隔两年后,我与帝都的再相见。
九衢三市,蝉鸣如雨,槐花飘扬,我好似沐浴在浅绿色的鲜花。
望向四周,熟悉的京城气息扑面。
还好,一切如旧。
旧忆夹杂着新知,重新鲜活起来的情感在北方七月的燥热空气里膨胀、发酵。
在一个安静的周末午后安坐,我想,是时候将这些雕花的故事、漫漶不清的心情晾晒整理一番。
可以说,我成长的每一个阶段,都有北京这座城市的陪伴,而我与它的连结,也紧密地编织进了我的生命肌理。
幼儿园时期,姥姥带我逛紫竹院公园。
除了公园里捉不住的小松鼠们,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跟姥姥耍赖,让她多抱我一截路,然后讨根冰棍儿吃。
小学一年级暑假,正好赶上全民瞩目的奥运会。
在这座世界目光聚焦的城市里,我背着小书包,把鸟巢、奥体、世纪坛公园看了个遍,脖子上挂着鸟巢旁边卖的金镶玉奖牌,好不神气。
初二寒假,我受到语文课上一篇讲故宫的课文吸引,再次去参观早已去了无数次的故宫。
关于这次故宫之行,印象最深的便是,因为我的书包里装上了几本不合时宜的寒假作业,被入口安检处的工作人员拦住,狐疑地打量。
原来,有些记忆从未化为灰烬,在晦暗不明的时光里,它们以另一种形体存在着,任凭你忆起或不忆起。
在我狭长的梦境里,那些有风吹过的日子,长生不死,开满鲜花。
壹
遛弯儿去
© zhang kaiyv
北京是尊贵的,帝王将相气质的,也是市井的,日常的。
常常喜欢另辟蹊径,骑车撞进弯弯绕绕的胡同儿。
灰砖墙低屋檐,悄悄把钟表指针向前拨动了几十年。
公交车上售票员报站时用京腔喊一声“王府井儿到了”,大舌头,儿化音,抑扬顿挫,像是偷懒却又恰到好处的纯熟。
声音流动在公交车里,宛转流利,三分慵懒,七分生动鲜活。
地铁口旁的报亭,售卖的各色杂志似乎多年无人问津,一副孤零零的模样,饮料和烤肠成了盈利的救命稻草。
在图像化时代、电子化时代势不可挡的今天,报亭一个个消失了,其存在那么不合时宜,又那么倔强。
有些失落——我还记得小时候,我缠着大人在报亭给我买少儿杂志的模样。
街头巷尾的生活细节,被妥帖地织进北京人的生活里,声、光、影的交织,五色俱全的日常图景,构成了一个平民的北京。
© zhang kaiyv
夏天,是适合遛弯儿的季节。
从陶然亭公园赏荷出来,到了饭点儿,溜溜达达走到牛街,打包一斤酱牛肉或者几个糖火烧带回家吃。
傍晚时分,在宽敞的长安街上畅通无阻地骑行,两旁飞驰而过的,是那些全国人民都耳熟能详的建筑们:从国家大剧院到人民大会堂,从天安门到中国国家博物馆。
看着灯光渐次亮起,你突然觉得,世界波澜壮阔,天高地迥,宇宙无穷。
夜色尚薄,夏夜天光像是被深蓝的墨水一寸一寸浸透,路旁灯火渐次亮起。
直到夜幕凛然落下,京城灯火通明——这是北京迷人的夜。
© zhang kaiyv
再或者,去什刹海走走。
什刹海在元初称作海子,是京杭大运河的码头,古代水路进京的终点站。
商贾匠人,举子墨客,货殖珍馐,砖瓦琉璃,由水路进京,至什刹海一带即为终点。
北京也因此得名“水上漂来的城市。”
什刹海周边,聚集了各种隐藏彩蛋,是细节控和历史爱好者的天堂。
每次游玩,都会有新的收获:
发现一座不起眼的民居,是某位历史人物故居;
找到了一个石桥上探头的石头貔貅,岸边栅栏里镇水的石头趴蝮;
或是发现一家餐厅里某个好吃的菜,正如那次在孔乙己饭店里吃到的一盘茴香豆。
© willem chan
什刹海是不易令人厌倦的散步好地。
冬天滑冰,冰刀划过冰面,摩擦出清脆的声响;
夏天蹬一艘脚踏船泛舟,周身是一汪清浅,浮光跃金。
晴天绕湖,身前是杨柳堤岸,远方是流云流转。
傍晚可以在湖边小坐,看落日一寸寸坠入湖面以下,看余晖洒满水面。
夜游后海,对岸的塔与楼,都抽象成工笔画勾勒的轮廓。
陆地上软红十丈,多个麦克风传来的歌曲混杂着,文艺民谣交织着无厘头的《五环之歌》,令人头有些晕。
© willem chan
那晚似乎是为了躲避岸上的喧闹,又或者只是想吹吹晚风,我们夜间驱舟什刹海,忽遇湖中一个游泳的老人(此为凭声音推断)。
W君同船里同伴惊呼,“这么晚了还有人游泳!”
不料老人从水中接话,“我是外星人!”
船远去后,大家沉默三秒后,再也憋不住,集体爆出大笑。
实在是老当益壮的、可爱的老人!
贰
古园,或许神明会在暗处悄悄点头
© zhang kaiyv
“当他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
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辉之时。”
潜入北京的毛细血管,有颇多古旧的园子引人逗留。
无论是不疾不徐向前伸展的胡同院落,还是人迹罕至的寺院,在草叶怒生的夏天,这些名不见经传的院落静谧古朴,大隐隐于市;
在枝杈横斜枯索的冬天,它们低垂着眼皮,怏怏欲睡。
地坛公园,也是一座古园。
地坛又名方泽坛,是北京五坛之一。
建于明代嘉靖九年,地坛是明清两代帝王祭祀“皇地祇神”之处。
地坛公园坐落于国子监、五道营胡同以北不远,与天坛相望,是闹市中的安静一隅。
园中古树参天,且几乎无不是合抱之木,敦实的枝干,繁茂的树叶层层叠叠,立在道旁,沉稳且威严。
灰色的砖石路,青色、绿色、黛蓝交织的琉璃瓦牌楼,朱砂红的高墙,蓝天碧树——
盛夏的北京,色彩的狂欢。
昔日帝王出入的祭祀之所,与神祇直接对话的神圣土地,沧海桑田之间,在滚烫的现代世界,成为寻常百姓散步休闲的公园。
然而不受打扰的古园,古意犹存,帝王将相睥睨众生的雄壮感仍在。
© SQ He
史铁生的《我与地坛》这本书,我高三翻了一年,地坛公园这个地方,我也记挂了一年。
无数个下了晚自习,每个疲惫地躺在床上的深夜,书中的句子定定地告诉我,在无常的命运面前,人要怎么做,才堪称勇敢,堪称智慧。
敏感纤弱的少年心绪,面对未知的前路,以及一个押注了无数日日夜夜的目标,总是免不了唏嘘噫嘻。
但是,哪怕这份怅惘里有多少“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意味,都理应被宽恕。
《我与地坛》书中的句子,被我细细地一读再读,勾画了一遍又一遍,被用在语文模拟题的议论文里,也被刻在心里至今背诵。
© SQ He
那时,年轻的史铁生万念俱灰,觉得世界欠他一个道歉,他像寻找一种逃离一般,摇着轮椅来到地坛公园。
他说,地坛公园像是在等他,历尽沧桑地,在那儿等了四百多年。
在这座颓圮而草木蔓生的古园里,一个暴怒的灵魂渐渐沉静下来,他开始想人为何而生,然后想,人要怎么活。
从镀上金色的清晨,到落日隐于祭坛石门,将光辉平铺的傍晚,史铁生在古园里静思,他的轮椅车辙,行过园中的每一米草地。
十几年平淡如清水的日子,史铁生与地坛静谧独处的时光,酿出一种朦胧的温馨与寂寥。
园神认识了这个每天都推着轮椅来遛弯儿的孩子,无言地看着他对命运发出诘问,看着他学会对命运甘之如饴。
在古园里,当虔诚的孩子路过时,也许,神灵会在暗处悄悄点头。
© SQ He
“命运的定限尽可永在,不屈的挑战却不可须臾或缺。”
我在无数个失落的十字路口,用这句话明志。
从中我看到了存在主义的意味。
命运面前,休谈公平,我们唯一的尊严与自由所系,不过是此后自己回击的姿态。
依旧是起早贪黑、披星戴月的备考生活,但我暗暗决定要亲自去地坛公园做一次文学的朝圣。
我想象着,自己的脚步与昔日史铁生的轮椅车辙行过的路线重合,想象着在清晨,熹微晨光浸透古园,一如书中描写的模样。
高考结束的暑假,来到北京的我特意前往地坛公园,揣着一本《我与地坛》,欲践行那场图谋已久的朝圣之旅。
不想公园因什么原因,正好关闭一天。
我在门口定定立住,望向园内松柏森森,却不得入内。
好巧不巧!
一场错过,像是上天给我开的玩笑。
我惊觉惋惜,后来,又不禁失笑。
也罢,既然心中已经将史铁生的文字背得烂熟,也就没有必要执意打扰园神。
我悄悄离开,退回车马喧嚣的人间世。
叁
“约好了,北京见”
© zhang kaiyv
作为高等学府的聚集之地,北京从来都是学子们向往的城市。
高一分入文科班的那个寒假,我特意去参观了北大与人大校园。
正值北大七十校庆,即使已经进入寒假,北大的校园里仍萦绕着热闹的气氛。
在百年纪念堂对面的三角地上,是百团大战中摆放的各色社团宣传展牌,内容我早已记不清了,只记得版面设计无不亮丽。
数不清的展牌列在广场上,一眼望不见边,瞩目的五彩艺术字有一种张扬的美,像是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学子们。
途径之处,充满了历史古迹与亭台楼榭。
东门的图书馆,前身是京师大学藏书楼,李大钊曾在此担任图书馆主任,毛泽东曾在此担任教员。
灰白相间的墙壁和屋檐,平添了建筑的古朴厚重。
办公楼前的一对华表,纹饰精美,是圆明园的遗物。
在未名湖前经典的合照处,与博雅塔合照。
在湖西南部,看到那条从圆明园来的翻尾游鱼,在结冰的湖面上依旧翘起尾巴,有跃出湖面之势。
“燕园,”我喜欢这个优雅的名字。
天知道在那几年,我为自己设想了多少个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结局,又有多少次,燕园入我梦境。
兵荒马乱的岁月里,人乞食于希望,哪怕它虚妄,渺小,也不应被否认。
© tommao wang
后来,又与L君同去人大,只记得午饭是在校园内某家食堂吃的。
人大的校园很大,需要骑很久的单车。
当时似乎还在正月,草坪上的梅花已经开了,我们流连在梅花树下,遇见了一个也在看花的人大学生。
高考时代,北大等一众高校,似乎曾掀动所有学子的心旌。
学校的横幅上常见它的身影。
教室外的文化墙上,贴满了大家写下的梦想,“北大”二字也是常客。我亦从来未能免俗。
似乎是某个下了晚自习的夜晚,我与同学去操场上转圈儿,谈到未来。
尽管对这个美丽的谜团,我们谁也没有一点头绪,但是一同决定,要在北京再相见。
“约好了,北京见。”
高考时代落幕了,那段过渡期的心路历程、波折经历,略去不表。
只记得自己愤慨地取关了北大公众号,删掉了手机相册里存下的北大风景照。
一场只有我知道的告别。
那心境,简直像是面对无缘的恋人,恼羞成怒,恩断义绝。
又像是结束了一场盛大的单相思,徒留自己在原地,怅然若失。
曾经的约定和志向,像是扔进深谷的石子,再无回声。
北京,却成了一个恒久的愿望聚集地。
我想起史铁生那句“不要试图熄灭破墙而出的欲望,否则鼾声又起。”
肆
让我再看你一眼,从南到北
© zhang kaiyv
从小到大,我和北京的距离不远不近——
上学时,我乖乖地呆在家乡小城,读书上学;
放了寒暑假,只要有时间,我便坐火车去北京,与家人伙伴,或是流连于熟悉的公园、博物馆,或是去点亮地图上新的场景。
或许是这样与一个都市若即若离的、不咸不淡的关系,既能让我有机会深入地探寻北京城的光谱,又不至于让我落入“司空见惯”的麻木心境,对身旁的美好见怪不怪。
收集的密密麻麻的北京旅行手账。
今年再来帝都,经历了早高峰时,与无数都市打工人一起挤地铁的洗礼,也体会到了走在气派的长安街上,步入办公楼的些许激动。
于是,心境又与两年前迥然不同了。
从小到大,一路升级打怪,当我越来越学会做独当一面大人,也体悟到了北京的另一番魅力。
北京有风潮浪尖的新事物,有汇聚了精华的公共资源,但也有最高昂的房价、最激烈的竞争。
小时候看北京,它是精彩纷呈、令人应接不暇的万花筒。
而现在,精彩依旧,但也看到了礼物背后的价格牌——就像是玻璃展台后的水晶。
© zhang kaiyv
多少芸芸众生,望长安于日下,来到帝都,谋生亦谋梦想。
多少人被它的光亮灼伤,多少人在光芒下不顾一切地追寻。
《北京,北京》里,汪峰用苍凉的嗓音唱着,“我在这里寻找,也在这里失去。”
《安和桥》里唱着,“让我再看你一眼,从南到北。”
《送流水》里唱着,“在鼓楼东大街,看黄昏星,满地风流。”
在意义被消释的时代,我迫切地寻找着一些恒定的意义。
© zhang kaiyv
我不能说自己在北京找到了答案,但是在这里度过的日子,那么鲜活明丽。
它们有抵抗庸常的力量吗?
木心说,“我们穷,只此一身青春。”
所以,对我而言,一切还没有那么糟。
实习结束,临别那天,我想再好好看一眼万家灯火,再看一眼浮泛在万家灯火里的京城。
让我再看你一眼,从南到北。
我知道,我们今后还会再见。
《敦煌,千年悠长》
《昆明 | 让我不仅仅是路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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