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金美灵
图丨1/6图片工作室、全景网
在《照耀众生的盛世荣光——伦敦南肯辛顿文化区（上）》中说过，知识与教育是盛世国家的“荣耀与守护”。下面，让我们来看看南肯辛顿文化区是如何实现精英知识的平民化普及，打造“零门槛”文化殿堂的！
三、精英知识的平民化普及——“零门槛”的文化殿堂
前任馆长马克·琼斯（Mark Jones）曾称V&A博物馆是“人民的皇宫（A People’s Palace）”[5]，这用来形容整个南肯辛顿文化区再贴切不过。如果说大英博物馆是于高处敞开怀抱，不主动不拒绝，静候好学之人攀登的高峰，那么南肯辛顿则是走向群众，热情地去除障碍，建好阶梯，带领大众一步步前进的知识殿堂。
阿尔伯特亲王认为“比获得黄金更重要的是获得知识”（“Better it is to Get Wisdom than Gold”）[6]，要想国家繁荣，民族兴旺，不仅要让人民实现经济上的富裕，更要实现精神上的富足。因此，破除壁垒，打造一个“零门槛”的知识殿堂，让平民可以轻松自由地登堂入室，获取知识，才是盛世文化区的首要任务。
坐落于伦敦肯辛顿公园的阿尔伯特纪念亭
下面，让我们来看看南肯辛顿文化区是如何实现精英知识的平民化普及，打造“零门槛”文化殿堂的！
1．无价格门槛
首先要让人“付得起”，实现价格亲民。既能确保不同阶层公民都能以最低的成本，体验最前沿的科技技术，感受最高级的艺术，也为文化区的未来培育更多拥有付费能力及付费意愿的知识消费者。
“随性主观”的博物馆“入场价”。今天，越来越多的博物馆、文化区开始调低门票价格，可无论定价多低，还是会将一部分人拒之门外。这些人不是真穷得付不起，就是有钱但不想付，没有形成为知识付费的意识。
早在文化区建设初期的19世纪50年代，南肯辛顿博物馆就十分超前地开设了免费开放日，确保所有阶层的人都能够有机会参观博物馆。时至今日，南肯辛顿博物馆更是彻底免费开放，只增加了一个向博物馆捐款的选择。
通过这种主观且弹性的“入场价”，博物馆的入场成本变成了一个永远不会高于所有人主观接受度的价格。这类似于“打赏”的机制，在确保所有人都参观得起的同时，也给有支付能力及意愿的人一个按主观价值判断为博物馆掏“入场价”的机会，还鼓励人们形成知识付费的习惯，一箭三雕。
“象征性”的高档艺术“尝鲜价”。古典音乐演出，最低只要5英镑，这两元店一般的定价策略，估计谁也不会想到竟会出自国家级音乐厅吧？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每年都会举办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艺术节——“逍遥音乐节”。
作为一个致力于吸引音乐入门爱好者的盛会，其最大特色莫过于极低的入场门槛。人们只要以5英镑这样仅仅象征性的票价，就能在国家最高艺术展演殿堂欣赏最一流的音乐表演[7]。
这对于音乐爱好者来说，无疑是性价比超高的年度狂欢，但更重要的是，对于那些仅仅有些好奇，徘徊在门口的“门外汉”而言，超低的票价无疑给了他们一个“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的尝试机会，实现高端音乐的低门槛“入门尝鲜”。
2．无时空门槛
降低门槛，实现大众知识普及的第二步，就是要让人们“到得了”，主动靠近大众，让抵达文化区的时间、空间接口更加便捷友好。
更加便捷的空间入口。国内很多城市的文化区，文化体验只在进门以后。门口车水马龙的主干道被游客行人干扰堵塞。在入口处，常常出现的景象——人们或是顶着太阳或是迎着风雪，排着长长的队伍。路口堵，入口堵，心口也堵得一塌糊涂。要提升文化区的文化体验，就要打造更加友好的空间入口，让所有人都能够便捷抵达，自在享受。
20世纪90年代，南肯辛顿文化区沿博览会路两侧已聚集了今天能看到的几大文化机构，每年吸引1100万余游客到访，但因交通环境混乱，博物馆之间连通性差而被人们所诟病。2012年伦敦奥运会前，在时任自治市副区长、现任伦敦交通局副主席Moylan的组织下，博览会路完成了一次非常成功的共享街道改造[8]。
改造后的博览会路
经过改造，博览会路通过统一的地面铺装，复古的路灯、街道家具等，营造了统一且和谐的文化氛围；同时，通过限速与人车合流，打造人车和谐同行的交通氛围；还通过设立许多盲文标牌、有声红绿灯等设施，确保各类残障人士能够无障碍通行，与普通人一同了解文化区历史文脉与获取知识。
而后，V&A博物馆更开展了入口改造。V&A博物馆不惜拆掉部分文化历史建筑，将原本面向博览会路的侧墙改造为正门，主动改换方向作为人流主方向。经过一系列的改造，人们文化体验的整体感与便捷性获得了极大加强。更加人性化的空间接口为文化区吸引了更多的访客，如今已达到2000万人次/年[9]。
在信息化的当今时代，除物理空间外，更要考虑虚拟空间接入口的便捷度。紧跟时代步伐，南肯辛顿文化区内的博物馆都纷纷推出了各自的移动端软件。
人们可以通过移动端软件更好地了解博物馆的历史文脉、馆藏珍品、展览活动等，实现虚拟空间的自由接入。博物馆还与谷歌地图合作，打造虚拟博物馆，让全世界的游客得以通过谷歌街景参观博物馆内部，实现博物馆虚拟空间的塑造与开放。
自然历史博物馆更是开放数据，合作推出“树叶快照英国版（Leafsnap UK）”[10]“化石探险家（Fossil Explorer）”[11]“深海身份（Deep Sea ID）”[12]等应用程序，将博物馆的生物历史资源打造为人们物理空间探索时的虚拟博物信息库，鼓励人们随时随地进行各类植物、动物乃至远古生物知识的探索与学习[13]。通过虚拟空间的便捷入口打造，文化区进一步拉近了博物馆与大众的距离。
更加友好的开放时间。博物馆这类公共文化服务机构，开放时间多数与普通民众的工作时间重叠，我国也不例外。从国内最为知名的博物馆来讲，故宫博物院开放时间为8：30—17：00，国家博物馆开放时间为9：00—17：00，陕西历史博物馆开放时间为8：30—18：00，四川博物馆开放时间为9：30—17：00，上海博物馆开放时间为9：00—17：00……这些开放时间与普通大众的工作时间相一致。文化区平日冷清，一到周末和假期便人满为患，博物馆疲于应付，观众则体验极差——挤了一身汗，只看了无数人头和背影之后就回家了。
而南肯辛顿博物馆却主动迎合大众的闲暇时间，开创了向大众开放夜间参观的先河。早在南肯辛顿博物馆开馆之初，便为方便工人阶层下班后前来参观，开放每周3天延长至晚22：00，成为世界上第一家为夜间开放而提供煤气照明的博物馆[14]。直到现在，南肯辛顿博物馆还延续了这一传统，更是各自发展出特色夜间开放活动。
国立自然历史博物馆引入电影IP打造“博物馆奇妙夜”，不仅开放夜间的参观时间，更可与恐龙化石同眠，观看怪兽类电影，打造令影迷与自然科学爱好者狂热的博物馆夜宿体验，更推出“犯罪现场直播（Crime Scene Live）”：以博物馆为背景夜间探案，让人们通过各类生物检测手段逐步揭开谜团，破解迷案，在探秘游戏的过程中体验生物科技的魅力[15]。
V&A博物馆的“周五博物馆之夜（Friday Late）”，则通过开放夜间博物馆，为各式各样艺术活动提供活动场所，让博物馆成为周五晚上时尚艺术休闲的好去处[16]。
伦敦科学博物馆则推出了“宇宙之夜（Astronights）”，每个月最后一周周五的夜晚，亲子家庭或科技爱好者可以通过参与活动，在博物馆体验化学、物理、航天等方面的尖端技术设备与实验，由博物馆工作人员及科学家带领下感受科技魅力[17]。
南肯辛顿文化区通过主动迎合大众闲暇时间开放参观，吸引更多人进行更加深入的文化体验。
3．无时代门槛
降低门槛最难的，莫过于知识传递过程中降低时代门槛，让民众“看得明白”。多数博物馆展出都是历史文物，其珍贵的价值只能代表过去，却不一定能引领现在乃至未来。
而要向民众普及知识，博物馆就应当用现代的语言来讲历史的故事，反映时代精神与当代美学，从而让博物馆起到历史守护者与文化的引领者的双重作用。
这当中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V&A博物馆。这座拥有160余年悠久历史的博物馆，并没有被皇室与历史束缚，时时保持着敏锐的时代嗅觉，引领着英国今日的时尚与设计。
那它又是如何做到无时代门槛，引领当代精神的呢？
讲历史，展陈主题“蹭热点”。V&A博物馆最擅长的，可能就是“蹭热点”了，完全看不到皇家博物馆的矜持守旧。讲历史没人爱听？那就“蹭他人热点讲我的故事”。在V&A博物馆中，除丰富的固定藏品外，常会举办不同主题的专题展览，这些主题展跨越了创意产业的各个领域，又与时代话题紧紧相扣。
2014年，当贝克汉姆推出个人时装系列，被提及身着裙装的“时尚黑历史”时，他坚持为男性裙装正名发声，一时间成为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在人们纷纷讨论着裙装是不是破坏男性阳刚之气的女性专属时尚元素时，V&A博物馆推出了“男人与裙摆（Men in Skirts）”的特展，带领大众走进男性裙装的时尚历史，以及在其启发下发展出来的近现代时装设计[18]。
这一特展获得了极大成功，不仅改变了人们对男性裙装的认知，更是成就了男性裙装元素的流行。在特展之后，近几年的各大时装周中，男性裙装设计显著增多，而媒体对此类设计的评价也从“娘里娘气”等负面消极转向更加正面积极。
说今天，时代展品“接地气”。讲述时代精神，展出当代设计，也是V&A博物馆的看家本领。曾经的V&A博物馆一度陷入复制古董、遵循守旧的怪圈中。但是，1978年时任馆长塞西尔·史密斯（Cecil Smith）组建了一个流通部（Circulation Department），专门负责收藏、研究、展示当代艺术设计作品，从而根本改变了V&A 博物馆重历史轻当代、重材料技术轻时代风格的状况[19]。博物馆发现并购入大量深受大众欢迎的现当代艺术作品。
例如，2015年，为了纪念10年前去世的英国本土天才设计师亚历山大·曼昆（Alexander McQueen），举办了盛况空前的“亚历山大·曼昆（Alexander McQueen）野性之美”回顾展，并在展后将大量展品收入馆藏之中。这一活动吸引更多亚历山大·曼昆的时尚粉丝来博物馆参观。
不仅如此，V&A博物馆的藏品还十分“接地气”，展出最能反映当代人生活与时代精神的展品，如微信，作为中国的即时通信软件，便被纳入博物馆藏品之中。在大众流行中解构、发现设计之美，用大众关心的素材更好展示、普及设计之美[20]。
4．无心理门槛
仅仅是看懂了还是远远不够，还要解除心理门槛，让人自在地逛出乐趣。对于普通食客而言，身着全套正装面对全套餐桌礼仪这一过程带来的压抑感，完全可以磨灭掉一顿珍馐美味带来的幸福感。
同样，让人们身着正装品鉴高雅艺术，透过展品和说明标签看懂科学原理，这类体验本身就是一个“劝退”的过程。仅仅是确保自己得体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哪还有精力去学习感受呢？
那么，让我们看看南肯辛顿文化区是如何在保持精英血统的同时，降低心理门槛，让大众都能自在轻松地逛出乐趣的吧！
不设规矩，轻松自在的氛围。在国家大剧院肆意叫好，在故宫博物院蹦迪，这也许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然而在南肯辛顿博物馆，这样的事情时刻都在发生。
在厚重华丽的皇家历史建筑群中，想要让人放轻松，就要主动撇去规矩，营造自在的氛围。在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举办的“逍遥音乐节”，不仅有最亲民的门票价，更有高雅音乐最舒适的体验“姿势”。
音乐节为吸引更多民众欣赏古典乐，设立之初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人们只需要纯粹地欣赏音乐，不必身着华服，不必正襟危坐，可以坐着、站着甚至躺着听，听到兴奋更可以大声叫好。这看似无序、无规矩的音乐节，在去掉繁文缛节的同时，强化了人们对艺术的欣赏与尊重。
英国伦敦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
在文化区中，人们也能体验到在最庄严典雅的博物馆中恣意玩耍的乐趣。如自然历史博物馆辛慈大厅（Hintze Hall）里举办的无声迪斯科（Silent Disco），让人们可以在罗马教堂式大厅里，在标志性的鲸鱼骨骼标本下，在炫目的灯光中，戴上耳机随着唱片播放师的演奏尽情舞动，享受一把在皇家知识殿堂里自由撒欢的乐趣[21]。
设立重重规矩仅容许高素质“精英”靠近，却拒普通民众于千里之外，并不一定是保护展品与文物的最佳方式。敞开怀抱欢迎大众，让普通民众更好地理解展品的价值，产生主人翁意识并主动维护传播，也许才是更高级的文物保护之道。南肯辛顿博物馆是人民的皇宫，人们既然是主人，自然有权力去尽情享受，也会以主人的意识去爱护其中的每个文物。
不讲排场，开放亲和的展陈。国人逛博物馆，常常就是挤过厚厚的人群，快速瞄一眼玻璃罩子里的文物，找自己听说过的宝贝拍几张照片秀在朋友圈，增长了见闻却没能获得见识。但南肯辛顿博物馆却不然。
去过V&A博物馆雕塑庭院（Cast Court）的人，都会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世界级的艺术珍品仿佛不要钱似的，密集、不设防地摆放在一起，像是个开放的大花园。人们可以像欣赏花朵一样，近距离细细观赏“图拉真纪功柱”、大卫像等世界文化珍品。
其实展出的并非真品，而是高品质的仿制品。然而这些比真品更加经得起时间考验，且艺术价值不打折扣的仿制品，却真正将展品最重要的艺术传播欣赏作用体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将博物馆比作书，那么南肯辛顿博物馆就是一本欢迎人们随意翻阅、细细品鉴的好书。这本书也许只是复制品，但对于大众而言，其增长见识、传播知识的价值远比被供奉起来，只能拍张照片纪念的原版高得多。不是吗？
伦敦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V&A）博物馆
本文节选自华高莱斯“技术要点”系列丛书《都市文博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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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文博圈___new：芦玉铭，世界上最重要的艺术设计博物馆，2016-09-23.
https://www.sohu.com/a/114906791_488370
[6]国立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V&A 博物馆）官方网站：
https://www.vam.ac.uk.
[7]卫报：《5 英镑舞会的初学者指南》，特里斯坦•雅各布•霍夫.
[8]卫报：《伦敦展览路‒ 评论》（Exhibition Road, London–Review），罗恩•摩尔.
[9]发现南肯辛顿官方网站：
https://www.discoversouthken.com.
[10]树叶快照Leafsnap：项目由哥伦比亚大学、马里兰大学和史密森博物院联合发起。Leafsnap作为一个识别树木的电子图鉴，可以通过分辨树叶照片的视觉识别软件来鉴别树木的种类。
[11]化石探险家Fossil Explorer：英国常见化石的野外指南，可帮助用户根据发现化石的位置来识别化石。该应用程序使用地质图绘制，显示用户选择的位置上存在的岩石，并提供已知在相同年龄的岩石中发生的化石的列表。
[12]深海身份Deep Sea ID：世界深海物种注册（WoRDSS）的现场指南界面，提供离线访问超过25000种深海物种的生物分类信息，580 多幅高分辨率的深海照片海标本以及在线分类工具，资源和重要参考文献的链接，该软件是专为科学界设计的，同时还提供了对深海生物多样性的直观浏览，这对于教育工作者和公众而言也非常有趣且易于使用。
[13]国立自然历史博物馆官方网站
https://www.nhm.ac.uk/.
[14]文博圈___new：芦玉铭，世界上最重要的艺术设计博物馆，2016-09-23.
https://www.sohu.com/a/114906791_488370，
[15]国立自然历史博物馆官方网站
https://www.nhm.ac.uk/.
[16]国立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V&A 博物馆）官方网站：https://www.vam.ac.uk.
[17]伦敦科学博物馆官方网站
https://www.sciencemuseum.org.uk.
[18]国立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V&A 博物馆）官方网站：https://www.vam.ac.uk.
[19]文博圈___new：芦玉铭，世界上最重要的艺术设计博物馆，2016-09-23.
https://www.sohu.com/a/114906791_488370，
[20]国立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V&A 博物馆）官方网站：https://www.vam.ac.uk.
[21]国立自然历史博物馆官方网站
http://www.nhm.ac.uk.
[22]伦敦科学博物馆官方网站
https://www.sciencemuseum.org.uk/.
[23]邢鹏飞. 浅论V﹠A 博物馆与水晶宫博览会的渊源问题［J］. 创意与设计，2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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