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丨春的鸣奏

北京丨春的鸣奏

文/图:念淑
主编:嗨皮不二 | 排版:往事随风 | 首图:© Z Mei



抵不上夏的充炽、冬的凛冽,春的脚步,在久待的焦躁中,总显得轻柔而细碎,大概起于夜晚的霏雨、料峭的微风,又或人们熟睡时的梦,在不知觉间杳然而至。

 

春分时节,短暂、珍贵而漫长,精神尚未苏醒。


恍然抬头,惊见晴空之下已是满树繁花,那份冬日遗留下的怠惰也如冰雪般被春光驱散,玻璃窗前望着红花绿柳,按捺不住地躁动,想消去地理的隔阂,去听一场关于春的鸣奏。


 


新华门 玉兰

 

儿时的春,棕绿相接,急促得不给人喘息。


三两场春雷之后,几片绿得正盛的叶子已从枯槁的枝桠中冲了出来,而先于绿叶的盛大花事,却也不给一句提醒地暗然绽放,等反应过来,寒露升腾,花事也已然在嬉笑与打闹中凋零消逝了。


几年离家,再回来时,已经有了赏春的习惯,几番搜罗,才知晓这北京的春竟也燃得热烈,而最先点起这把春火的,便是玉兰。



读书时候,记不清曾在哪里看到一句:“高树秀枝生白莲,春芳沾得牡丹前。”从此便对玉兰有了印象。


可转过头来,当周身都裹卷进这紧簇的春里,无论我怎么回忆,也全然无法勾勒出曾经对的画面,仿佛风花雪月,糊里糊涂,只知道馨香淡雅,却从未正式见上一面。


所幸,玉兰树是一直在的。


有人告诉我,新华门的玉兰早在上世纪70年代便已安植于此,可几年来数次乘车路过,从未发觉,于是我想,过往那些乘车的时候,便又是犯了儿时的错误,若是有心观赏,这玉兰便当像归家后的春一般,总是在的。

 

从天安门起,沿着长安街向东,初春的玉兰已如只只白鸽缀满枝头。


本以为春天最不少颜色,不成想新华门的玉兰却唯独白,白的比云淡,比雪暖,仿佛还秉承着未消散的冬的精神,将春日的缤纷在纯白间展开,高处几簇,低处几朵,被细散的树枝串联而起,如云如雪,三三两两延宕至街尾。


簇簇花白之后,红墙也消去了几分肃穆古雅,朗澈之下,映出些花影,斑斑驳驳,在微风的撩拨中飘摇。


也许是春光温暖,风也拂得更高,那种恬淡的白顺势从树桠蔓延上来,仿若被谁刻意挂起似的,擎起一小片天空,仰起头,几乎是要从眼里满溢出来。


偶一阵风,不比冬日那样如强盗般蛮横,只像个温柔的说客,凭几阵比涟漪还轻的低语,便允诺着取下几片花瓣,裹挟着离开了,仅剩些淡香气,久久弥留在春光之中。


 

“今夜遥知春欲归,望春不极立多时。”

寒才去不久,新华门前便已着了新衣,褪了旧裳,行人走走停停,熙来攘往。但任凭脚步掠过,车影飞驰,每当小巷胡同起了声息,街旁玉兰枝头兀立,便也就不难知道,身已不再穷冬处,倏然回首已是春。


寒风续作春风,飞雪化为繁花,犹如“春”字起始的一横,初春的玉兰,正以呼唤的姿态,笃诚地呐喊着,春的鸣奏,开始了。

 

玉渊潭 | 樱

 

三月春景,赋闲得暇,百无聊赖中读到一句“樱花落尽阶前月,象床愁倚薰笼。远似去年今日,恨还同”,意蕴虽无相关,却仅一个字符,便让我无可回避地想到窗外的樱。


细细回忆,对于樱的印象,似乎还停留在儿时的幻想,那之后的无数个旧梦里,都无例外地惦念着,仿佛夏日的荷,秋日的菊,冬日的梅。


樱的绽放,总是在向人们昭示:春天最热烈的部分,已经来临了。


不到四月,樱便带着那抹象征着永恒青春的淡粉与浅白,像春天的火焰般在枝头燃烧起来。


原想这樱生自海外,来得不算正宗,燃不起整个春天,终却发现它亦如雪山繁星、极光银河,早已在无数睡梦中生根发芽,也越来越成为北京春天里不可或缺的几件盛事。


从玉渊潭西门进入,只是迈入大门,春便不留余地,风风火火地闯入视野。

看吧,那每一片晶莹的花瓣,每一条新生的嫩枝,每一层泛起的涟漪,每一张结在角落的蛛网,都在阳光下熠熠闪耀,仿若仲春里透着光辉的露水,争恐地描绘着春的来讯。


游人也都出来了,风又久违地夹杂起那份悸动传进耳畔。


听吧,那如潮的脚步声;孩童的欢笑声;情侣的窃语声,那荡桨声、风铃声、拂柳声,那喜鹊的拍翅声;燕子的啾啾声,高低齐鸣,繁响竞奏,交杂融合成一股攫人的混响,共同诉说着春的进程。



行走在园子里,春意暖得醉人。


花叶间积起的阳光,总让人浮想联翩。池中的鸳鸯、回折的长廊、岸旁的垂柳、杯中的温酒,一切近乎于美的,全部一股脑儿冒出来,侵去了大部分思绪,和着新草的香味,融融流动。


正当神驰于春光烂漫之时,风又狡猾地带着几片残瓣吹过,打断了美梦,让身体重新和周围联系在一起。沐着春风,极目而望,中央电视塔仍矗立在花团之间,一种难言的和谐,仿佛从我有了记忆起便未变过,只湖心荡起的几条波纹,又为它添上了些新的不同。

樱花盛放之时,玉渊潭公园似乎总是如此,顾及不上年年岁岁花相似的悲情,人们总还能在仲春的欢纵与美好中,发现某些新的感动;他们歌唱着,舞蹈着,欢腾着,如为这场鸣奏献上了一曲最醇美的和声,使其变得明灿、充盈而丰富。


 

元大都遗址公园 | 海棠

 

海棠,是春特有的格调。


与玉兰和樱都不同,它似乎独钟于色彩的缤纷,像画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或许正因如此,当樱花已经开得浩浩荡荡,迟迟未开的海棠也更令人冀望。


若说玉兰开于春之始,那么海棠便承接着夏之初。

芳菲四月,再几场春雨之后,海棠花苞便不再顾忌叶的阻拦绽放开来,结起紧簇花团,像接过樱的火炬,义不容辞地延续着春的脚步。

不单于花的独舞,叶的伴衬,总让海棠显得更加繁茂绚烂,但这绚烂又不同于妖娆俗气,不带丝毫的潮湿粘腻,只让人想起浅夏的美好与轻快。


元大都遗址公园内,小月河不徐不急地淌着,黛瓦廊檐下,游人也闻着春讯而来,三两作伴,是情侣间的蜜意,是家人间的亲昵,是那些被诉说着的关于春的往事。


待一阵春风掠过,小月河泛起几阵涟漪,海棠花瓣随风飘落,游人便也驻足,看着淡粉色的春雨,发出这样那样的感叹。


彼时,似是有人再拨动起春的琴弦,奏起一首新曲,这曲余音袅袅,像睡梦里的呓语,似初醒时的轻吟。在这淡淡的余音中,隐约还会听见人们对暮春的惋惜,对初夏的希冀,以及口中那若有似无的关于“花”的故事。


那最后,在昨天还是灰色寒冷的地方,现在已是一条清透的溪,洗濯去所有的浮华,远天流云处,片片花瓣像宣告着此春的结束,像预示着彼春的到来,充满希望,明丽地映照着春日的夕阳。

 


Ⅵ 尾

 

昨日的阴霾,消不去今朝的热情,冬日的寒冷,也掩不住春日的蓬勃。

 

春的鸣奏,便大抵如此。但在这场鸣奏中,唯有一段旋律最为独特,如粗粝而遒劲的号子,低沉、浑厚,绵延不绝。那是人们在几年的压抑与蛰伏中,对于新生活的希冀,是在一场寒冬后,对“新春”即将到来的向往。

 

繁花之下,音犹未散,如永恒的春风,温暖地吹抚着不种而自生的花朵。

人们似乎也在这春光下,不停地依寻着自己的梦迹,在这般春天里,翘望着,吸汲着,积攒着,正如“春”本身所迸发出的生命力一般,萌发,向上,最终绽放。



本文作者:念淑

世间美好的东西都是免费的,
比如阳光、空气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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