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面|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权力与理想,不停地浮沉”

侧面|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权力与理想,不停地浮沉”

 



“事情本就是这样。政权崛起又崩塌,人民起义,成为新的权威,随后又倒下。权力与理想,不停地浮沉。”





采访、撰文/ 钟山雨

图片致谢艺术家及马凌画廊




泰国东北部的依善地区与老挝和柬埔寨交界,这里是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 (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 的家乡,也是他大多数剧情长片的发生地。不稳固的边界幻化出斑斓的神话,也见证着政治的变革,移民与难民的流动。泥黄色的湄公河从这里流过,近年来,中国在澜沧江流域建造的大坝使得湄公河沉积物增加,河水也变为了陌生的蓝绿色。

马凌画廊近期于香港适安街大楼及田湾工作室空间呈现的展览“静默星球 – 2021-2022作品选集”(2022年11月26日-2023年1月28日)集结了阿彼察邦在后疫情时代的感性观察与思索。医院、旅馆、河流、睡眠,这些常见于阿彼察邦作品里的场景与意象在死与生,光与暗之间暧昧不清,制造着神秘的通道。名为“少数历史” (A Minor History) 的摄影系列以倒置或拼贴的方式呈现,光线和风穿过通透的建筑,废弃旅店空荡老旧的窗户透出变迁的河流,成为失去根基的景象;荒芜的电影院里,荧幕的位置改换为了街头抗议的图像。另一些作品则卸下了历史和文化语境的束缚,如《致布鲁斯》 (For Bruce,2022) 以冥想般的森林漫步镜头致敬了艺术家的友人、也是对他产生重要影响的实验影像艺术家布鲁斯·贝利 (Bruce Baillie) 。





 

 

“静默星球 – 2021-2022作品选集”展览现场,2022年11月26日至2023年1月28日,马凌画廊,香港

摄影:Wong Pak Hang, Samson





 

阿彼察邦,《永远的黎明》,2021

Giclée艺术微喷,36 x 36 cm

Ed. 2/8 (Edition of 8 + 2 AP)

图片致谢艺术家与马凌画廊





“静默星球”是阿彼察邦凭影片《记忆》 (Memoria,2021) 获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后的重要个展。《记忆》离开了阿彼察邦熟悉的依善,来到哥伦比亚。和早期用16mm黑白胶片拍摄的《正午显影》 (Mysterious Object at Noon,2000) 或在神话与现实间跳跃、打破线性时间的《热带疾病》 (Tropical Malady,2004) 相比,此片褪去了许多形式上的实验性,甚至出现了麦高芬,由一个谜团重重的声音引领着叙事展开;蒂尔达·斯文顿 (Tilda Swinton) 的清癯和冷感也异于此前阿彼察邦电影里那些忧愁、身障、动情的主角。展览中的一系列影像和照片延续了《记忆》的旅程,但更加私密地书写了关于建筑、光影和睡眠的细节,展现了阿彼察邦如何在电影制作人和视觉艺术家之间游走自如。

与近两年的作品同时展映的,是艺术家从90年代末至今拍摄的30部短片作品。复杂的背景音里时而是泰国民谣和芭乐,时而是达达主义等早期实验影像常用的白噪音,诉说着影响艺术家创作的各种来源。短片里的母题在展览中复现,又与其长片中长期探讨的概念遥相呼应,编织起阿彼察邦在神话、宗教、故乡与个人间穿梭的网。





 

 

“静默星球 – 2021-2022作品选集”展览现场,2022年11月26日至2023年1月28日,马凌画廊,香港

摄影:Wong Pak Hang, Samson






     


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

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


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1970年出生于泰国曼谷,成长于泰国东北部的孔敬,曾入读孔敬大学主修建筑,其后留学美国芝加哥艺术学院学习电影制作并取得硕士学位,他从1994年开始制作电影和录像短片,成为泰国独立电影制作人。阿彼察邦的电影和艺术之间本质上并无太大的差异,政治和社会问题总是以一种隐晦的、个人化的方式提出,并隐藏在他神秘而诗意的艺术语言中。通过对时间和光线的掌控,对演员的调度,阿彼察邦为观众搭建了一座纤弱的桥梁,让他们在真实与神话、个人与集体、灵与肉之间穿行,通过非传统的叙事结构邀请观众进入他个人的意识世界,裡面满是记忆、神话、他的梦境和渴望。阿彼察邦曾在多地举办个展,包括台北市立美术馆(2019)、美国俄克拉荷马城市艺术博物馆(2018)、马尼拉当代艺术设计博物馆(2017)、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2016)、西班牙第53届希洪国际电影节(2015)等。其群展包括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2019)、北京红砖美术馆(2018)、光州双年展( 2018)、第14届里昂双年展(2017)、第20届悉尼双年展(2016)、琦玉三年展(2016)、美国卡蒂斯特艺术基金会(2015)、香港Para Site(2015)等。


向上滑动阅读


图片致谢艺术家






 Art-Ba-Ba:

让我们先谈谈作为语境的依善地区湄公河流域。早在2008年拍摄《祖母绿》 (Morakot) 时你就显示出对废弃旅馆的迷恋——“祖母绿”是一间建于1980年代泰国经济腾飞时期的酒店,大量柬埔寨人因越南入侵而逃亡泰国,酒店随着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而关门——来到2022年,这些废弃旅馆的语境发生了怎样的改变?为什么旅馆和电影院纷纷倒闭?




 阿彼察邦:

因为新冠疫情,许多生意、尤其是旅馆生意倒下了。不过对于我拍摄的这间旅馆而言,我想更多是因为它做梦做过头了。在这个镇上,它曾经有机会繁荣起来,但却没有。它建得太大了。九十年代该地区确实相当繁荣,但在2010年左右,老挝的经济开始跃进,从老挝来的游客大幅减少了。我觉得这一区域的经济浮沉与平衡非常耐人寻味。





 

阿彼察邦,《梦与幻》,2022

Giclée艺术微喷,106 x 159 cm

Ed. 3/5 (Edition of 5 + 2 AP)

图片致谢艺术家与马凌画廊





 Art-Ba-Ba:

你用神话生物那伽 (Naga) 的死亡来形容该地区的流变。那伽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你的作品叙事里,为什么偏偏现在你要宣布它的死亡?




 阿彼察邦:

好问题。当我看见年轻一代都在向前走,此时此刻它变得不合时宜,甚至有些荒谬。那伽是一种关于繁荣的信仰,相信有超出人所能控制的事物,人们一定要依赖信仰,仰仗这种不可见之物。


不过对我来说有意思的是,在湄公河流域的一些城市里,人们还是非常相信那伽对经济的作用。他们为它建神龛,对它顶礼膜拜和赞美,以此吸引游客。这些仪式与佛教相联系,这是两种毫不相干的信仰之间的合作,泛灵论与佛教。所以这些都是为了努力生存,那伽,换言之对金钱的信仰,会长久地活下去,但或许是以魂灵的形式,不是实体,它被不停地转化以适应人们的梦想。





 

阿彼察邦,《湄公,静谧幻影》,2021

Giclée艺术微喷,126.7 x 190 cm

Ed. 2/5 (Edition of 5 + 2 AP)

图片致谢艺术家与马凌画廊





 Art-Ba-Ba:

你所说的年轻一代都在向前走,具体表现是什么?




 阿彼察邦:

这一代人不再相信塞给他们的信息。这是怀疑的一代,不管这是好是坏。他们会双重思考,而不再相信彼此。我觉得很好的是,在像泰国这样的国家,有着大量的政治宣传,国家将人民视作臣服者,视作敌人,对你从始至终没有信任。所以这样的反应是符合逻辑的——你不信任我,那么我也不信任你。只是对我来说,这样的反应来得太迟,但至少它开始发生了。




 Art-Ba-Ba:

你将这些拍摄废弃建筑物的作品称为“残迹” (remnants) 。对于曾经系统接受过建筑学科训练的你来说,这些建筑物已经死亡了,还是它们有希望转化为另一种现实?




 阿彼察邦:

我会想象是后者。一切都处在永恒的转化中,不是吗?多年来我记录了许多变化,这也是其中一个。




 Art-Ba-Ba:

所以你毫不悲观。




 阿彼察邦:

事情本就是这样。政权崛起又崩塌,人民起义,成为新的权威,随后又倒下。权力与理想,不停地浮沉。




 Art-Ba-Ba:

展览中有一些拼贴摄影作品,它们是你为“少数历史:第二章”创作计划所作。和你在影像中的手法不同,这些照片以相当“硬核”的方式并置在一起,边界没有融合。当你想要并置不同的视角,比如过去、现在和未来时,你是在用不同的方式处理摄影和移动图像吗?




 阿彼察邦:

我觉得这些照片非常恰当地属于同一个空间,或许只是时间不同。这一系列作品是光和影的对话,解读方式很多样,比如一张是有着揉皱床单的床,一张是光透过荒弃的房梁,我觉得它们差异不大,甚至极其相似——这种相似仅仅是在建筑上,不论属于家庭或公共空间,它们都在融合。

关于摄影和移动图像,对我而言一切都是移动的,哪怕是静态摄影,快门也是要动的。移动存在于你和我的内在,是极其私人的。





 

阿彼察邦,《关于爱,关于光》,2022

Giclée艺术微喷,106 x 159 cm

Ed. 3/5 (Edition of 5 + 2 AP)

图片致谢艺术家与马凌画廊





 Art-Ba-Ba:

另一件拼贴摄影作品很有意思,《关于爱,关于光》 (Of Love, Of Lights,2022) 。你将一间废弃电影院与一张俯视街头抗议的照片相结合,使后者如同投射在影院屏幕上一样。抗议者们高举亮着光的手机,这使我想起了在《幻梦墓园》 (2015) 和《恋爱症候群》 (Syndromes and a Century,2006) 里那些跳广场舞的人们。你是否从这些集体行动主义中看出了某种表演性?几乎像狂欢一般。




 阿彼察邦:

没错,是狂欢。我拍摄这些抗议的时候,的确如你所说,感觉到了狂欢。或许对泰国人来说,我们可以把一切都变为狂欢,不管做什么都要从中找到乐子。我想这正是这场抗议的迷人之处:在人们都无比焦虑和恐惧的时候,我们能做什么来聊以自慰,并将万事万物转为一场喜剧?


而当你在这个黑暗的框架里观看时,整个行动染上了一层神秘和暧昧,你不禁要问这些灯光是为何而亮?但乍看之下,它们也很像弹孔。同时灯光还有另一层含义,这间电影院曾经就是承载光的场所——电影的光,各异的梦的光。而现在它仍旧承载着另一种梦,即使电影院连屋顶都没有了,但残迹仍然存在。是的,它也是残迹。




 Art-Ba-Ba:

那么你会对这些抗议持怀疑态度吗?




 阿彼察邦:

不会。我曾经充满希望,但我也清楚这只是进程的一部分,没有什么新鲜可言。它只是一种交流,一种反应。





 

 

“静默星球 – 2021-2022作品选集”展览现场,2022年11月26日至2023年1月28日,马凌画廊,香港

摄影:Wong Pak Hang, Samson





 Art-Ba-Ba:

移民与流散是你常在作品中涉及的问题,而语言的问题显然会随之而来,即便你常说“语言是虚幻的”。在你过往的电影中有说泰语的人,也有说依善地方语言的人。而在《记忆》中,斯文顿饰演的杰西卡 (Jessica) 无法非常流利地说西班牙语,她向录音师赫尔南磕磕绊绊描述自己听到的巨响时,语言的裂缝里有东西在滋生,我想那是语言壁垒的诗性和美妙之处。你是否喜欢自己影片中的主人公对自己所说的语言感到一丝不适?




 阿彼察邦:

我想是这样……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对于《记忆》而言,是的,这是一条路径,不过我在想我以往那些说依善语的电影,它们还是相当自在的,不是吗?对我来说,这也是去观察一些我想看到和听到的东西,因为在泰国电影里,依善语很少出现,尤其不会从主人公口中说出来。所以这是一个理由。但《记忆》不一样。我一跃进入了另一片领土,而那主人公就成为了我本人,试图制造连结,搞清楚她为什么在那里,我为什么在那里。



 Art-Ba-Ba:

依善地区的人们会反感说泰语,或有意远离标准语吗?




 阿彼察邦:

我想是自然的。在学校,我们用中心泰语上课——也不能说“我们”,因为我更像个局外人,我的家庭说泰语,他们不来自依善本地——但一旦离开官方语境,人们就会自然地转换成依善语。




 Art-Ba-Ba:

本尼迪克特·安德森 (Benedict Anderson) 曾经说过你的电影在泰国农村比在曼谷接受程度高得多,我想那也和语言有关吧。




 阿彼察邦:

当然。





 

“静默星球 – 2021-2022作品选集”展览现场,2022年11月26日至2023年1月28日,马凌画廊,香港

摄影:Wong Pak Hang, Samson





 Art-Ba-Ba:

《安眠》 (Durmiente,2021) 是《记忆》未使用的镜头,为什么最终电影中没有加入这一段?




 阿彼察邦:

本来在电影的结尾,我们会看到主人公终于得以入睡,但在电影制作时,当她在窗边,好像与一切都产生连结的时候,那一瞬间我和剪辑师忽然觉得她或许不是人类,只是某种幻觉,某个一闪而过的影子,而我们没必要去强调她需要睡眠,或是需要在床上等待入睡。

所以《安眠》这个片段是从拍摄中提取的一段记忆,它不再是杰西卡的故事,那个人不是杰西卡,而是蒂尔达。我将它和《异步 – 第一道光》 (Async – first light,2017) 配对,《异步》的镜头大多是我的朋友们在睡觉,包括蒂尔达在内,我觉得她属于那里。




 

 

上图:阿彼察邦,《美事(两个大陆)》,2022

Giclée艺术微喷,23.3 x 70 cm

Ed. 2/10 (Edition of 10 + 2 AP)


下图:阿彼察邦,《记忆,赫尔南》,2022

Giclée艺术微喷,二联作品

每幅23.3 x 35 cm,一组两幅

Ed. 2/10 (Edition of 10 + 2 AP)


图片致谢艺术家与马凌画廊





 Art-Ba-Ba:

我们刚刚提到建筑的生命。展览中有两件和《记忆》有关的摄影作品我很感兴趣,一张是你拍摄了波哥大的医院天花板上的一个洞,另一张是头骨上的洞。二者对你来说是有关联的吗?




 阿彼察邦:

显然是的。它们都是关于光,关于敞开,关于向外看。我喜欢在作品中运用这种光的对比,像是在说“快看那个!”,然后你就呆住了,你意识到内部和外部,像是在洞窟里抬头看,或是在洞口向里看,那和冥想或许是同样的感觉。你顿悟了某种想法和现实——头骨里是什么,外面的自然又是什么。




 Art-Ba-Ba:

这个头骨上的洞让我感到异常迷人。介乎医疗手术和神秘学之间的颅骨穿孔术 (Trepanation) ,让我也感到一种微妙的暴力。




 阿彼察邦:

是的,它会引发不同的感受,或许是暴力,又或许是疗愈。洞是开放的,让人精神一振。





 

 

“静默星球 – 2021-2022作品选集”展览现场,2022年11月26日至2023年1月28日,马凌画廊,香港

摄影:Wong Pak Hang, Samson





 Art-Ba-Ba:

那么你对圆的迷恋呢?除了圆洞之外,你也常常使用太阳、日蚀、眼球等作为意象,尤其体现在此次展出的《视圆》 (2022) 中。




 阿彼察邦:

我喜欢这个形状,因为它没有起点和终点,甚至说不上有中心,它只是自身,非常自在。圆是一个提醒,一种超越时间和线性的生存方式,它能引发很多思考。





 

“静默星球 – 2021-2022作品选集”展览现场,2022年11月26日至2023年1月28日,马凌画廊,香港

摄影:Wong Pak Hang, Samson





 Art-Ba-Ba:

在《致布鲁斯》 (2022) 里,你拍摄木桥的阴影映在水中,几乎像阶梯一样,也让我想起了布鲁斯·贝利的《All My Life》 (1966) ,他在不到三分钟的影片里精妙地捕捉了一大片花丛中的老旧栅栏。你是否在致敬此作?




 阿彼察邦:

我没有意识到,但你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致布鲁斯》的概念非常简单,只是献给朋友,捕捉光线变换的时刻。我想其中还有一种澄澈,因为我那时刚得过新冠肺炎,还在咳嗽,而那提供了沐浴在阳光下的体验。




 Art-Ba-Ba:

我也意识到这水的宁静、颤动和透明和湄公河有很大不同。你会觉得这水和这森林卸下了任何语境的负担吗?仿佛它们是自由的。




 阿彼察邦:

是的,它充满生命力,永远准备变化,从不抵抗。




 Art-Ba-Ba:

我想了解你这些年拍摄短片使用的相机。在早期,你受到贝拉·塔尔 (Béla Tarr) 的影响,倾向于不要彩色,只用16mm相机拍摄。后来在《灰烬》 (Ashes,2012) 里,我们看到你出色地使用LomoKino相机,实验用多重曝光和抽帧的方式记录。《致布鲁斯》则用了非常高清的摄影机,制造出两个圆角的取景框。




 阿彼察邦:

《致布鲁斯》用的是高清4K相机。其它时候,我使用非常低清的相机,比标准解析度更低,有颗粒感和像素。但就是这样特别的相机,让我感到每次按下快门时都非常私人。它将眼睛借给你,制造不同的表达,就像在书写,或是与不同的动物同行。


在布鲁斯·贝利的作品里,他用胶片工作,关注胶片的化学反应和后期制作。而我总是拿着小小的相机,尝试不同的传感器,它们对不同的光和色彩变化非常敏感,不同的相机有不同的反应。我真的很喜欢这些相机。在《视圆》里,这个特别的摄影机让我喜欢的地方是它可以以一种跳跃的方式,迅速地、甚至相当暴力地对从黑暗到光亮的变化作出反应。我也没有什么理由,只是用不同的眼睛去看光、家乡、记忆。





 

 

“静默星球 – 2021-2022作品选集”展览现场,2022年11月26日至2023年1月28日,马凌画廊,香港

摄影:Wong Pak Hang, Samson





 Art-Ba-Ba:

你经常说起电影已经过时,胶片将会消亡,一并消亡的还有你童年起就熟悉的媒介形式,比如泰国民俗戏曲“likay”。本次展览中,你展出的“与太阳对话”系列 (2022) 借助AI生成破败织物的图像,令人想到荧屏破碎、建筑损毁的影院或剧场。我也知道你最近在尝试用VR创作——你如何思考电影的未来?




 阿彼察邦:

我认为VR或VR的成果和电影有交叉,但它不是电影。对我来说,它更像戏剧和表演,比电影更能与生活融为一体。电影非常排他,而且是你必须通过导演的眼睛来体验的。VR需要参与,有一套不同的语汇。我想电影会活下去,延续下去,VR会蔓生出自己的一条路。

传统的媒介形式正在消亡,或转变为不同的形式,但我对此并不懊丧。这是自然的,我关注的是在这些技艺和运动中的美感。




 Art-Ba-Ba:

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阿彼察邦:

我在计划拍新电影,然后会有许多项目自然而然地从这段研究和思考的过程中萌生出来,不过现在不是制作,更多是在探索阶段。我想地点会是在泰国和周边地区。我会像撒网一样前往几个地方,比如泰国、斯里兰卡、危地马拉或墨西哥,然后看看什么能留存下来。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Art Ba Ba”(ID:Art-Ba-Ba)。大作社经授权转载,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大作社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