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为一长期对社会现实和城市景观保持着深切的关注,善于结合多种媒介进行创作,尤其以摄影、录像和装置为主要表达,他的创作展示出了他对未知的探索、对自然和身体伤害的好奇。
《侵蚀》系列的拍摄,始于胡为一对不可触碰的神圣感的捕捉。胡为一涉足的香格里拉地区,使用胶片拍摄未被人类登顶的圣山。不同于前辈艺术家对风景的客观性记录,胡为一进一步扩展材料的边界,他抽取自己的胃酸,并在恒温摄氏38度的暗房中处理胶片。封闭的暗房在巧合下也成为了人体器官的替代性模拟器。
在艺术家手中,胶片被胃酸灼烧般地罩上色彩,仿若余霞成绮。因图像的腐蚀不受控,不确定性或者“失控”伴随着《侵蚀》系列的创作。而正是这种张力——在遮蔽与隐现之间,在模糊的层次和锐利的细节之间,在污染与纯净之间,在物质与非物质之间,在自然图像与身体微观景观之间——使图像神秘而崇高。《侵蚀》系列作品既是胡为一对自然图景的复制,也是其个人与自己的映射的对象的相遇。
目前在深圳南山区华侨城创意文化园北区C2展厅展览的“感觉的逻辑——第五届深圳国际摄影大展南山区平行展”展出了《侵蚀》系列的部分作品,上启艺术对艺术家胡为一进行了采访。
SQ
您在城市的生活经验更加丰富,以往的创作都是基于城市的景观进行创作,《侵蚀》系列拍摄了山川与岩石,为何这次作品选择自然景观作为拍摄对象?与城市的人造景观相比,自然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胡为一
因为生活经验的原因我的创作首先会聚焦于城市,但在我眼里城市和自然不是相互割裂的关系。城市中也有自然的一方面,我一直把城市理解为一种被人为改造过的自然景观,所以可能我感兴趣的是景观本身,并不会考虑是什么类型的景观。
相对城市而言,自然景观更加崇高,同时充满了神秘感,我想在此次创作突出这种与日常生活的距离感。我们身体的内部空间同样具有这种神秘与陌生气息,在这点上自然与身体的关系更为密切并且充满了相互勾连的可能性,这或许能帮助我们更加认清生命本质的问题。
SQ
用胃液作为创作媒介之一,您如何思考作品中所表现的身体和景观之间的关系?
胡为一
人体的胃酸有着强烈的腐蚀性,而自然界中的酸性物质也造就了很多特殊地貌和景观,两者在化学层面上有着天然的反应关系,我只是借助摄影工艺以及身体采样将这种关系放大并呈现出来,本质上也是遵循着自然逻辑进行创作的。
△ 胶片处理过程图
△ 胶片处理过程图
SQ
为何这次创作选择传统的胶片摄影作为创作媒介?
胡为一
这次的所有创作材料和实践过程都依赖于物质实体。无论是抽取胃酸还是冲洗胶片,都要依靠实体的物理、化学反应才能得以完成。数码技术将一切数字化后摒弃了实体性,所以在这个意义上胶片有着无法替代性。
SQ
抽取胃液冲洗胶片更像是一场行为艺术,身体是工作的材料,图像是其结果,您在过往的创作中很少将自身暴露在观众面前,您是如何看待这次“行为艺术”中的身体性?
胡为一
以往的创作多半考虑结果,这次大胆地把在物质层面上的身体直接介入到创作的过程中,其实也是在思考身体与创造本身的关系,于是把作为工具和材料的身体以及作为主观创造者的身体合二为一了。作为艺术家的我的身体不仅参与了构思和创作层面,还下放到了材料和物质层面,这种身体之精神性的下放和堕落也就是这个膜拜物质与技术的时代特征。
△ 胃液抽取过程图
△ 抽取的胃液
SQ
这次身体实验的经验让您产生了什么样的感受?
胡为一
我体会到了身体相较于技术有着某种超越性。就拿冲洗胶卷这件事情来说吧,从温度、湿度到运作方式,与我们的肠胃系统都有着惊人的相似性。在大胆的猜测下我甚至觉得人类一切的技术革新本质上都是对自我身体的重新认知。当胃管插入我胃中的时候,身体自然对异物有着强烈的排斥反应,人类文明就好似这细细的塑料管道,不断窥探着自我深处的奥秘从而转化成新的技术手段。身体在这个意义上是一切认识论的基础和源泉。
SQ
为何会选择用图像展现对伤害、消逝的瞬间?从您的日常生活经历出发,您认为当下的社会现实是否仍然普遍表现着这种对伤害的迷恋情绪?
胡为一
对伤害的思考一定会日渐趋于少数,甚至无法被谈论,成为禁忌。在这个由互联网和新媒体所构建的图像世界中少数人的喜好必然将服从多数人。那些欢乐的、可爱的、幸福的、漂亮的、刺激的、昂扬向上的图像信息会结成厚实且坚硬的痂,覆盖在每个人原本细腻柔软的感知之上。到那时我们也许就真的无法被伤害了。
胡为一,1990 年出生于中国上海。2013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先后获得公共艺术学士学位及新媒体硕士学位,目前生活和工作在上海。胡为一的作品多次在国内外重要艺术机构中展出和收藏,包括苏黎世 Helmhaus美术馆、澳大利亚白兔当代美术馆、鹿特丹V2 美术馆、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浙江美术馆、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上海龙美术馆、上海余德耀美术馆、上海当代艺术馆、台北亚洲艺术中心、广东时代美术馆、民生美术馆、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香港艺术中心等。胡为一获得2014年第二届华宇青年奖组委会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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