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UX用户研究】电子游戏中的妈妈去哪儿了？

电子游戏中经典的游戏形象不甚枚举，但是我们却很少在游戏中看到一些令人深刻的母亲形象，也很少见到以母亲为主题的玩法。电子游戏中的“妈妈”去哪了？需要我们从心理学，游戏市场和行业等多个角度去进行思考和追问。

妈妈去哪了？

2022年的5月8日（也就是今天），正好是母亲节。

几天前当我准备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其实本打算想写的是游戏中那些光辉的母亲角色，母爱总是令人动容，我想游戏中也莫不是如此。

只是当我绞尽脑汁搜索自己玩过的游戏时，那些印象深刻的游戏人物往往是作为父亲的形象登场。无论是《最后生还者》系列的乔尔，阿特柔斯和他的战神老父亲奎托斯，生化危机村庄中的菌怪好爸爸伊森，还是如龙系列里面的桐生一马和荒川真澄，玩家要么是作为好爹地去带娃，要么有一个好爸爸去带领你成长。

那游戏中的妈妈到底去哪了？结论是：她们要么只存在于游戏的资料库和文字记录中，要么早早地就退出了玩家的冒险。好一点的可能还在家里面等你回来（比如宝可梦里的老妈），或者时不时给你寄一封信或者送你一些小特产（比如动物森友会&牧场物语）；差一点的可能一开场就难产而死，或者没多久就作为剧情工具人撒手人寰（古墓丽影、战神）。

动物森友会中，妈妈会定期给玩家寄送信件

各大游戏制作者似乎在变着法儿地将母亲这个角色从游戏中剔除出去，仿佛老妈是游戏里最大的BOSS。让我不禁发问：

为什么电子游戏中，我们总是很少看见“母亲”这一形象的存在？

心理学上的原型理论和玩家体验

人们对于“父亲”与“母亲”的形象认知，往往受到戏剧、传说、文学作品等“脸谱化”形象的影响，这种人们对于“父亲”和“母亲”的潜意识认知，是不同的社会文化普遍存在的现象。心理学巨擘卡尔荣格，将这样一种人类集体的潜意识或者无意识的认知，定义为“原型”。

父亲的“原型”代表着权威人物，严厉的和强大的；而“母亲”的“原型”则代表了爱、关怀、热心、同情心和包容。通俗易懂地来讲，当我们提及或者在作品中看到“母亲”的，我们往往能联想到一个身着围裙，温柔可亲，任劳任怨，善解人意的慈母形象，而当我们联想到“父亲”的时候，我们更多会刻画出一个不苟言笑，说一不二，身材高大的强大中年男人形象。这就是“原型”对我们的影响。

而在游戏领域，绝大部分的3A大作往往偏向于给玩家带来精彩刺激的冒险，或者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在剧情或者玩法上给玩家营造出一种“不安全感”。在玩家陪伴角色的设计上，如果玩家在冒险的时候时刻有一个老妈在身边陪伴着你，就会很大程度上消弭这种不安全感——我们很难想象自己在和怪物浴血奋战的时候，旁边有个老妈子一直在念叨“这也太危险了，快和我回家吧”或者老妈挺身而出挡在你面前，帮你把所有问题都处理好。想必游戏体验不会太好。

而在玩家自身角色形象的设计上，“父亲”形象也往往比“母亲”形象更容易受到游戏制作者的青睐。因为“父亲”的形象往往象征着指引者和强大，非常契合游戏制作者希望玩家能够体验到的角色形象，也符合RPG等游戏中，让玩家不断变强的这一条游戏主线。比如在巫师中我们所扮演的杰洛特，相对于希里；在战神中，我们所扮演的奎托斯，相对于阿特柔斯，行尸走肉中的李，相对于克莱门汀，无不是“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

因此，母亲形象所带来的惬意和舒适感，与大部分电子游戏所崇尚的离经叛道和冒险，就仿佛13岁的叛逆少年和老妈子，天生的八字不合。

当然并也不是所有的游戏都使用父亲的角色作为主角，比如《苏醒之路》这款游戏。在丧尸肆虐的情况下，你作为游戏的主角安玲，一边抵抗着病毒的侵袭，一边在艰苦的环境下照顾自己年幼的孩子科迪。游戏所想表达的，并不是常见的生存和冒险，而是母爱的伟大。因此采用母亲作为主角，也就合情合理了。

游戏《苏醒之路》（UNDYING）

游戏的目标受众和游戏类型

另外一个非常直观但却是十分重要的的因素就是游戏的目标受众。

在传统的电子游戏市场上，男性玩家往往是主流，因此对于大部分游戏厂商来说，以男性玩家为主要受众，推出男性主角就是一件非常顺利成章的事情。

再进一步讲，当年许多在街机厅或者红白机，用着Windows95或者Windows98的网瘾青年现在已经成为人父。作为魔兽玩家主阵地的NGA，前几年也慢慢开出了育儿板块，当年的公会会长在板块四处询问什么样的奶粉对孩子最好，昔日的24小时不下线的网吧少年抱怨着自己每天不足一小时的游戏时间。这些玩家仍然是游戏的一批重要的受众，因此我们也经常能看到“男妈妈”的经典游戏作品。

反过来看，那些纯女性向游戏，或者游戏中有很大一批女性玩家，更加注重女性游戏市场的游戏，母亲元素往往更加浓厚。这一点在许多主打社交的MMO游戏或者是一些主打生活模拟的模拟经营类游戏中会比较常见。比如《逆水寒》中就有养娃玩法，女性角色可以怀胎十月，最后生下自己的小宝宝，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母亲”，玩家不仅需要时刻关注着自己怀孕时的身体状况，即使在孩子长大之后，也需要帮助他们成长。

逆水寒“武林萌主”资料片中新增的养娃玩法

在模拟类游戏上，就更加简单直接了，steam上的《当妈模拟器》（Be My Mom）从怀孕、分娩、准备奶粉尿不湿、清理便便、打造宝宝房给你带来一条龙的当妈体验。此外，也会有些名义上不是“母亲”但也和扮演母亲相差无几的游戏，比如前几年火爆的休闲游戏《旅行青蛙》，玩家准备好青蛙的旅行背包，青蛙就自己出发了，你也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确定它会给你带回来什么东西，颇有一种“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感觉。

游戏《当妈模拟器》（Be My Mom）

游戏从业者和制作人的视角与“私心”

最后一点不得不承认的是，很多游戏在母亲还是父亲角色选择上，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游戏从业者或者制作人的影响。

如龙系列有不少经典的好爹地式人物，比如经典主角桐生一马，但如果我们想从游戏中找到一个有印象的母亲角色时，你会怀疑如龙的世界观是不是男性生小孩。对于这一现象的原因，当我们看到如龙的工作室的制作人合照时，大致就心照不宣了。

新人中之龙工作室合照

伽马数据2017年所披露的一份国内报告也显示，游戏从业者中，男性数量是女性数量的三倍左右。男性为主的游戏行业，自然也难以避免游戏制作中，男性视角占主导的趋势。让这些糙汉子去讲一个关于母亲的故事，除非公司的领导是派大星。

当然游戏从业者们本身的性别偏差是一个原因，个别制作人的“私心”也往往在影响着母亲或者父亲元素的多少。

《最后生还者》的制作人之一Neil Druckman在游戏制作期间成为了一位父亲，他也很坦诚地表示在描写艾莉和乔尔这对“父女”的过程中，女儿给了他巨大的灵感。他意识到了家庭的重要性，并且“愿意为自己的女儿做任何事情”，这也影响到了游戏相关剧情的发展。

《战神》的制作人Cory Barlog在接收采访时，也直言把自己的形象投射在了主角奎托斯身上，自己平时工作繁忙，无法陪伴在孩子身边，任何父母都会对如何教育孩子感到迷茫，也在一直寻找着改变，就像游戏中的奎托斯和阿特柔斯一样。除了父亲以外，母亲的形象也会受到“私心”的影响。2020年的母亲节，paradox公司在youtube频道上传了自己即将发售的游戏《罪恶帝国》的宣传片。选择在母亲节做宣传的原因在于，游戏中的一个黑帮女教母，是以游戏制作人罗梅罗夫妇的曾祖母为原型创作的——他们想以这种特殊方式纪念自己的曾祖母，表达对“母亲”节的尊重。

总结

总而言之，为什么我们总是很少在游戏中看到母亲形象的存在，一方面是许多游戏本身就不适合“母亲”的存在，“母亲”带给玩家的安全与依恋感与带有冒险叛逆精神的电子游戏格格不入；一方面也是游戏市场的选择，以男性为主的游戏市场也决定了“母亲”元素难以得到玩家的共鸣和代入；最后，游戏从业者本身存在的性别差异和游戏制作者的一些私心，也难免影响了游戏的整体设计。

不过近些年来，随着游戏行业和游戏市场的性别比例逐渐走向平衡，更多丰富和多样的游戏类型和主题层出不穷。让“妈妈”从游戏中离开的一堵高墙正在不断崩塌。我们也确实看到了越来越多的“母亲”在游戏中发光发热，越来越多的游戏开始设计以母亲为视角的玩法。无论是《守望先锋》里的安娜，还是《APEX》里的玛丽萨摩斯，游戏制作者也在践行着这样一个道理：

电子游戏本身并不排斥“妈妈”的存在，游戏中的形象是“妈妈”还是“爸爸”，是由玩家想获得什么样的体验来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