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两岸，难觅猿鸣。
昨天，是国际长臂猿日。
今年，野生动物界发生了两件大事：中国特有物种白鲟宣布灭绝、儒艮在中国海域已功能性灭绝。
两条令人悲痛的消息都掀起了巨大的舆论风暴，包括小编在内的无数人为此倍感惋惜。
失去的已经失去，还没失去的只能尽力挽回。
然而继白鲟、儒艮之后，还有两种灵长类动物在我国悄无声息的野外灭绝，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
白掌长臂猿、北白颊长臂猿。
△白掌长臂猿（并非我国拍摄，我国对白掌长臂猿的影像资料极其有限）图/视觉中国
灵长类动物，是我们星球上最具智慧的一类物种，包括人类也属于这个大家族范围内。由于物种数目太多，我们普通人往往分不清它们的种群，更对它们的生存现状误区甚多。
事实上，灵长类动物，一直以来都在悬崖上走钢丝。
两岸猿声，何处寻？
长臂猿，与猩猩都属于灵长类中的类人猿（apes），指的是指无尾、似人的灵长类动物，但它们的存在感相比于猩猩却弱了很多，很多人经常把长臂猿与猴子搞混。
△白颊长臂猿：大长胳膊大长腿。图/视觉中国
实际上，长臂猿的特征非常突出，它们不仅智商极高，较其他现存的灵长类动物更接近人类，而且手臂极长、喉部有音囊，特别擅长鸣叫，“两岸猿声啼不住”说的就是它们。
然而时过境迁，两岸猿声，终已停啼。9月6日，国家濒危物种科学委员会年度工作会议发布《中国灵长类动物濒危状况评估报告2022》，报告显示在过去的几十年中，曾在中国有所分布的白掌长臂猿、北白颊长臂猿均没有野外监测记录，符合野外灭绝的标准。
△泰国国家公园中的白掌长臂猿。图/Wikipedia
白掌长臂猿，主要分布于东南亚一带，曾经在我国云南省的沧源、西盟等地偶有目击记录，然而我们最后一次目击到它们的存在，已经是20多年前的事了，自从2000年有人听到它的啼鸣之后，再无记录。
目前，我们的邻居缅甸等地都有白掌长臂猿的野生种群，因此有人认为日后可以通过引进等措施恢复它们在我国的野外分布，但一些研究表明，我国境内的白掌长臂猿与邻国野生种群有形态上的区别，可能是一个独立的亚种——白掌长臂猿云南亚种。
△白掌长臂猿并非只有米色，从纯黑到米色都有。（图并非我国拍摄）图/视觉中国
这个亚种仅在我国云南有所分布，这也意味着我们失去的可能是一个中国特有物种，即使引进别国的白掌长臂猿，也不是从前的模样了，不过对它们的研究现状仍很稀缺，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去确定。
北白颊长臂猿，和白掌长臂猿相似，在上世纪60年代大约有1000只生活在我国云南一带，具体位置为勐腊、江城、绿春3个县。曾经在勐腊县的每天清晨，山间猿鸣声不绝于耳。
△北白颊长臂猿，躯体更加纤细而四肢显得更长的一种长臂猿。图/视觉中国
然而此后，由于栖息地被破坏、人为猎杀等原因，北白颊长臂猿种群数突然大幅下降，到了80年代末仅剩不到40只。之后研究者们对它们展开了长期调查后，却越来越难找到它们的踪迹。
2011年的一次调查既找不到它们的个体，也找不到踪迹、听不到鸣啼，表明北白颊长臂猿可能已经在中国野外灭绝。
△北白颊长臂猿也并不是只有一种毛色。图/视觉中国
同年，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UCN）在越南新发现了130群455只北白颊长臂猿，是世界最大的野生种群。到目前为止，世界仅剩越南和老挝还存在北白颊长臂猿野生种群。
事实上不止白掌长臂猿和北白颊长臂猿，早在20世纪50年代，我国6种长臂猿之一的东黑冠长臂猿就曾被我国权威的灵长类专家宣布野外灭绝，直到2006年，在中越边境进行的一次野外调查发现了它们的踪迹，才让这一物种重回人们的视野。
白掌长臂猿、北白颊长臂猿的野外灭绝，提醒了我们：我们对长臂猿的了解与保护，任重而道远。
长臂猿，古老的神奇物种
9月13日，国际人类学领域期刊《Journal of Human Evolution》发表了一项最新研究，确定云南元谋发现的元谋小猿是迄今为止最早的长臂猿祖先化石——距今约7-8百万年前。
△元谋小猿幼年上颌骨，由中国科学院昆明动物研究所发现。
也就是说，长臂猿，在中国土地上已经存在了至少7百万年的时光，但回望历史我们发现，我们对它们的了解和关注可能远远不够。
目前，世界共有20种长臂猿，大多是都面临着濒危的险境。中国曾经一共有6种长臂猿分布，除了已经野外灭绝的白掌长臂猿、北白颊长臂猿外，还有西黑冠长臂猿、东黑冠长臂猿、天行长臂猿和海南长臂猿4种。
△黑冠长臂猿。图/视觉中国
在中国，长臂猿的啼鸣曾经响彻大江南北，从华北平原到西南山地，从东南丘陵到黄土高原，都充满着它们在绿林间跳跃的身影和婉转的鸣啼。
然而从18世纪开始，野生长臂猿开始从各地消失，到了20世纪以后，云南、广西的边界之处，以及海南少部分区域成为了野生长臂猿最后的家园，曾经的啼鸣遍野，如今仅在西南一隅绝唱。
△近500年来中国长臂猿的分布。图/参考文献①
以明清时期为主的大面积开垦造林、大规模毛皮猎杀，把长臂猿逼入了绝境。福建、浙江两省曾经作为拥有长臂猿最多的地区，仅仅在500年的时间里，长臂猿就在两地完全灭绝。
△云南高黎贡山，运输木材的卡车。森林砍伐是长臂猿数量减少的主要原因之一。图/《神奇物种》董磊/摄
上世纪80年代开始，我国开始对这个在绝境中挣扎的物种展开了保护，一座座自然保护区开始建立、长臂猿现状调查开始展开、开始退耕还林...
但长臂猿能恢复到百年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由于森林的破碎化，长臂猿很难再从栖息地迁徙回曾经的故乡，且目前的退耕还林大多数还是在天然地上种植的经济树木，达不到大量长臂猿栖息的条件。
“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如今猿声已远去，猿影归途为何方？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生命有时也会迸发出奇迹。
20世纪90年代时，海南特有物种海南长臂猿的数量仅存不到10只，仅分布在海南热带雨林的霸王岭片区等局部区域，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评为极度濒危，距离灭绝只有一步之遥。
△林间跃动的海南长臂猿。图/中国野生生物影像年赛
而在40年后的2021年9月5日，在法国马赛举办的第七届世界自然保护大会上，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的物种存续委员会提到：通过中国科学有效的保护，海南长臂猿的数量从最少时的7-9只，达到了现在的35只，中国创造了世界珍稀动物保护的奇迹，将海南长臂猿这一极危物种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海南长臂猿对生存环境的挑选极为严苛，只有在树种多样、食物链完整、生态圈健康的原始雨林中才能生存，但凡雨林的生态遭到些许破坏，对它们的生存都是致命的打击。
△海南长臂猿在人们搭建的绳桥上迁移。图/《神奇物种》 嘉道理农场暨植物园/供图
也正是由于海南长臂猿对环境的极度依赖性，随着近代以来热带雨林的减少和破碎化，其种群数量才会急剧下降，若不施以正确的保护措施，这一物种很容易就会消失。
好在人们通过专为海南长臂猿种下了8万余棵其喜爱的本土植物、搭建绳桥供长臂猿迁移等一系列挽救措施，实现了死而复生的生命奇迹。
呼啸山林之间，猿声已归来。
而在长臂猿家族的庇护所云南，保护者们也正在拼尽全力拯救。在高黎贡山，天行长臂猿在山林间啼鸣婉转，这种长臂猿于2017年才被我国研究人员确立为全新的物种，并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中的天行命名。
△天行长臂猿，又名高黎贡白眉长臂猿。图《神奇物种》 赵超 云山保护/摄
天行长臂猿，曾广泛分布在云南西部一带，但到了1994年，它们90%的栖息地已经消失，2017年的调查显示，天行长臂猿种群总数仅约150只，大部分都生存在高黎贡山这个最后的庇护所。
以“云山保护”为代表的保护机构和自然保护区合作，正在对这些长臂猿进行长期跟踪观察等研究，并开展相应的保护工作。
△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天行长臂猿的重要庇护所。图/《神奇物种》 董磊 西南山地/摄
21世纪初，我国启动的天然林保护工程也正在持续发力，尽力恢复长臂猿的栖息地。
倘若栖息地能够恢复的更完善，或许有一天，已经消失的白掌长臂猿、北白颊长臂猿有可能重新回到中国的家乡。
愿有一天，两岸猿声，重回长鸣。
*本文主要参考资料为图书《神奇物种：中国野生动物保护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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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编辑丨武治宇
封、首图来源丨视觉中国
参考资料
近五百年来长臂猿在中国的分布变迁，周运辉，张鹏，《兽类学报》
十年觅猿踪?天行长臂猿的发现与命名，范鹏飞，石琳，马长勇，赵超，《博物》
西双版纳北白颊长臂猿种群现状及其保护对策，宋志勇，杨鸿培，杨正斌，余东莉，《西部林业科学》
从两岸猿声啼不住到消失，中国的长臂猿经历了什么？猫盟CFCA
它们正在消失：全球25种最濒危的灵长类动物报告发布 云山保护
《神奇物种：中国野生动物保护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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