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古建筑,特别是官式建筑的屋顶、院落大门两侧的内外墙、照壁、牌楼等,很多采用了琉璃砖瓦。
一来因其防水性好、强度高、耐老化和不易褪色,二来因其釉面富有光泽,色彩丰富,具有很强的装饰作用。
中国采用琉璃作为建筑材料最早始于汉代,当时琉璃还是源自西域的一种舶来品。
到北魏时,中国人已开始掌握自行制造琉璃建材的方法。
到隋唐时,制造琉璃砖瓦的技术就已经趋于成熟了。
北宋李诫所著《营造法式》卷十五“窑作制度”中,有对于琉璃釉料配制和用法的规定:
“凡造琉璃瓦等之制:药以黄丹、洛河石和铜末,用水调匀(冬月以汤),筒瓦于背面,鸱兽之类于安卓露明处(青掍同),并遍浇刷。板瓦于仰面内中心……”
这一段说的是黄色琉璃釉料的成分和用法。
黄丹的主要成分就是铅,过去称黑锡。而洛河石则属于石英一类。以上所载表明,迟至北宋,中国的建筑工匠已经知道了怎样调制琉璃釉料了。
北京乃是明清两朝的国都,至今仍保存了大量的官式古建筑。600多年间,尽管制作琉璃砖瓦的技法可能会有所不同,但手工制作的传统却一直保留到了民国年间。
西窑(官窑)—北京西山门头沟琉璃渠村赵氏琉璃窑址
著名建筑史学家刘敦桢先生在1932年写的《琉璃窑轶闻》(见《中国营造学社汇刊》第三卷第三期)一文中说:
“现存琉璃窑最古者,当推北平赵氏为最,即俗呼官窑,或西窑。元时自山西迁来,初建窑宣武门外海王村,嗣扩增于西山门头沟琉璃渠村,充厂商,承造元、明、清三代宫殿、寝陵、坛庙各色琉璃作,垂七百年于兹。……此外北平东直门外,近有东窑马姓,亦以制琉璃闻。……辛亥鼎革后,琉璃官窑停歇,兴隆木厂马蕙堂父子,于东窑仿造琉璃瓦料及盆、盂之属,名西通合,与赵氏并争,故近日言琉璃者,有东、西窑之别焉。”
东窑——北京东直门外的西通合琉璃窑厂
西通合窑厂大门口的琉璃影壁和牌匾
可见,至1930年代初的民国时期,北京已形成了赵氏第32代传人赵学礼的西窑和马蕙堂父子的东窑(西通合)两大琉璃窑厂。
与现在的机制琉璃砖瓦不同,那时候做琉璃砖瓦全靠手工,全部工艺流程,要经过选土、粉碎、炼泥、制坯、精雕、烘干、烧造(头道)、施釉、烧造(二道)等二十多道工序。
明初定都南京,当时为朝廷制作琉璃,原料土需用产自安徽太平府(今当涂、芜湖一带)的白瓷土。清代北京官窑(西窑)制作的琉璃,则采用门头沟琉璃渠村对子槐山的坩子土。
挖采回来的坩子土要用石碾子碾磨成细粉,然后才能用来制成坯泥。
石碾子
待碾的原料土
牲口拉着石碾子反复碾压地上的坩子土(西窑)
清代制作琉璃砖瓦,图案花纹全由“样式雷”负责设计,官窑则根据画稿制作模具。
制坯时,将和好的坯泥填入事先做好的木质模具中,反复拍打压实,再用瓦刀、木条等工具刮掉多余的部分,找平修边。
将泥坯放进脊兽模具中(西窑)
用工具在压脊兽砖坯上勾勒鬃须(西窑)
用木条对木模内的砖坯修边找平(东窑)
用刮刀对木模内的砖坯修边找平(东窑)
用瓦刀对砖坯的侧面修边找平(东窑)
用瓦刀对砖坯的侧面修边找平(东窑)
在砖坯上挖出榫槽(东窑)
在砖坯上挖出榫槽(东窑)
复杂一些的型材还要进行修坯,即用小刀和特制的牛皮刮子等,对粗坯做进一步的精修,去除边缘的毛刺,并打磨抛光表面。
在木托上精修砖坯(西窑)
精修砖坯(西窑)
修完的坯子,还要经过自然干燥,通常需要三到四天,冬季适当延长。干燥后的坯材颜色变浅变白,质地变硬。
室内干燥(西窑)
露天干燥(西窑)
在露天干燥的脊兽(西窑)
窗台上晾晒的脊兽(东窑)
坯材彻底干燥以后,就可以入窑进行头道烧制了。因为是不挂釉烧,所以也叫素烧。待烧的坯材全部装窑后,要用耐火砖和黄泥将窑门口封住。
窑口(西窑)
装窑待烧(东窑)
封窑(西窑)
封好的窑口(东窑)
正在烧窑(西窑)
烧窑用的木柴(西窑)
烧窑用的木柴(东窑)
从开始烧到冷却后开窑,大约要半个月的时间。烧好的砖瓦需要上釉,再进行第二次烧。
制作琉璃釉药的矿料也需要粉碎研磨。
不同颜色的琉璃瓦,其釉药的成分各不相同,包括金属和非金属,如铜、铁、铅、石英、长石、硫磺、硝等。决定颜色变化的,是掺入釉料中的金属成分和比例含量。
研磨釉药的石碾子和石磨盘(东窑)
釉药调制好以后,就可以给烧好的砖瓦上釉了。
上好釉的砖瓦需要晾干,才能入窑进行二道烧制。
装釉药的大铁锅(东窑)
配制釉药(西窑)
上釉(西窑)
已挂釉和待挂釉的筒瓦(西窑)
无论是头道素烧还是挂釉的二道烧,烧后都要逐件检查有无裂缝、漏釉等缺陷,挑出残次品。
检验出窑的琉璃瓦(西窑)
过去烧琉璃窑,不同的工种有不同的称呼,除了“窑户”,还有“配色匠”、“房头”、“烧窑匠”等。
其中,要属负责配制琉璃彩釉的“配色匠”最为重要,他控制着90%的工艺配方。“房头”则负责制作鸱吻和脊兽,“烧窑匠”掌管烧窑的火候;大家各司其职。
而“窑户”就是窑主、掌门人,他手里保存着彩釉配方中最关键的那10%部分,也叫 “配色折子”,不但密不告人,而且亲自上手配药。这也是过去大多数传统手工艺行业的普遍做法。
琉璃窑(西窑)
窑顶的烟囱(东窑)
如今,制作琉璃砖瓦早已用上了机械设备,当年那种从头到尾纯手工制作的落后生产方式,已经彻底消失了,伴随着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些老式琉璃砖瓦特有的历史气息、文化传统和手工艺术。
而这一切,我们只能从现存的古建筑身上去找寻和回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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