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访谈 | 疫情之下，康蕾的“存在与选择”

作者：赵燕

艺术家：康蕾

排版：Culture菌

图片：康蕾

自2019年底疫情爆发以来，我们的世界、国家、社会、周围的生活发生着深刻的变化。疫情的阻隔、经济的下行、世界的动荡与不安、人们的焦虑与迷茫，我们是经历者，也是见证者。疫情之下，我们如何“存在和选择”成为了每个人都要去面临和思考的问题，这也正是康蕾的“选择的选择”带给人们的一件珍贵“礼物”。这份礼物就在她的“存在与选择”之间，让我们思考通往永恒的意义之所。

她的选择——与疫情同在

Her choice -- with the epidemic

在嘈杂的世界中，艺术往往会为我们提供一片净土，为灵魂找到安定的居所。而康蕾在疫情下的存在方式，让人敬畏，她选择用艺术与之共存。她浸入到疫情所带来的一切变化中，从周围的生活之中，从各种新闻里，大到战争与国际关系问题，小到人与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之间，她一边感知，一边“记录”。

2020年疫情爆发初期，当时她正驻留于美国，研究丙烯和油画等媒介材料。远在彼岸的她，牵挂着国内的情况，于是她画下了《乐园2020.长夜》（Paradise 2020. Dark Night）、《乐园2020.刺痛》（Paradise 2020 ACHING），记录疫情所带来的震动和冲击，记录她的关注和“内心沉沉”的心理感受。“‘乐园’是现实世界的隐喻，也是精神世界的象征”。 同样，油画《乐园 2020.Stop》她将中国元素与纽约街景和路牌标志，如：ONE WAY, NO WAY, STOP，还有大都会博物馆内展品融汇到自己的画面里，表达疫情下焦灼的内心与期待。

《乐园 2020.Stop》（Paradise 2020. Stop）布面油画 170×240cm 2020年

《乐园2020.刺痛》（Paradise 2020 ACHING）布面丙烯 150×242cm 2020年

《乐园2020.长夜》（Paradise 2020. Dark Night）布面丙烯 170×215cm 2020年

同年2月24日，她从美国返回，25号便开始了中央美术学院的网课，网课紧张忙碌的间隙，她创作了小幅的《乐园.辑录》系列。黑色基底上的小骷髅、佛手、法器，还有荆棘冠等都与疫情有关，这些都暗示人们在无助中寻求宗教或者信仰的力量。

《乐园.辑录》1 28×23cm 布面丙烯 2020年

《乐园.辑录》2 27×22cm 布面丙烯 2020年

《乐园.辑录》2 27×22cm 布面丙烯 2020年

《乐园.辑录》2 27×22cm 布面丙烯 2020年

《乐园.辑录》2 27×22cm 布面丙烯 2020年

画了系列黑色背景的作品之后，2021年，她以一种最鲜亮的“粉色”作品《乐园.2021世界》给疫情一个回击，来释放反弹的情绪。

《乐园2021..世界》布面丙烯200×420cm 2021年

《乐园2021..世界》局部1

2022年，世界愈发交错复杂，各种社会问题与矛盾也不断涌现。《乐园.存在和喧嚣》是她在2022年投入了大量精力来描绘当下世界在她内心投射并映照出来的完整世界。这幅画远远看去，有种法国原始主义画家亨利·卢梭笔下的盎然生命的自然之境，但她的笔下更多的是荒芜之下的盎然丛生，停滞之下的纷繁，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她说：“你看，今年是虎年，社会新闻、疫情的反反复复，包罗万象的事物及好的、坏的感受，满满的，但马上就快到兔年，画面右侧底部奔跑的兔子给画面带来了动感，希望这一年将尽，情况能松下来，来年能“透气”了。”她所描绘的就是2022年这个包罗万象、众声喧哗的世界。

《乐园.存在的喧嚣》布面丙烯 200×420cm 2022年

《乐园.存在的喧嚣》局部3 布面丙烯 200×140cm 2022年

即便画面中“众声喧哗”，但她依旧不断地去寻找聚焦点，那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圆，就是不同的聚焦点，画面从而有了不同的节奏。她试图在画面上通过“圆”展示出她不同的注意点。有一些圆是她刻意画出来的，圆中内容似乎是外在景物的延伸；有些是无形中产生而加以强化，比如画面中最大的圆形，似乎是偶然，但也是必然性积累所致。而作品右下角那些叠加的圆，是挖出莲子后的新鲜莲蓬，看起来甚是有趣，于是便入了画。

2022年，生活被疫情影响得太久了，她说是时候摆脱出来了，让思想和精神不受“疫情”控制，这也是她的选择。

她的存在——选择即存在

Her existence - choice is existence

《选择的选择》布面丙烯 120×100cm 2022年

面对选择，我相信直觉，因为直觉汇集了全部经验。

“本真的选择从不是选择这个或那个，而是选择的选择，在选择与不选择之间的选择。”

本真的自我是“自我选择”后的存在状态。

——康蕾

选择，是每个人每时每刻都会面临的，选择或不选择，都值得思考。即便面临同样的处境，关注点不同，选择也会不同。选择或不选择均取决于每个人的态度，态度背后很复杂，大环境、个人成长背景影响个人选择。

作为艺术家的康蕾总在进行着选择，在东西方审美精神与艺术语言之间，在思想和表达之间，在传统和当代之间，在感性和理性之间，在心象和物象之间，在艺术和生活之间。

正如疫情当下，看到生命的脆弱，人性的复杂，生活的无奈，她会思考在有限的生命里要如何真正地存在。她如是说：“肯定要集中精力去做有意义的事情，不要将时间消耗在不应消耗的地方。我想，疫情期间，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新的调整和判断，尽量见自己喜欢的人，做自己喜欢的、想做的事。无论如何，尽可能做一些对自己有意义的事情，比如画画对我来说就比较有意义。”

她说：“生命很脆弱短暂，艺术却是永恒的，26号看到吕胜中老师、法国艺术家苏拉热去世的消息，人都是世界上的过客，他们都留下了艺术作品。每个人做的事情是他在世间留下的痕迹，艺术家的作品是他的痕迹。”

既然艺术是她的选择，那么在创作艺术时她又会如何选择？答曰：顺势而为，顺其自然地选择。她说：“在创作过程中，画面会给很多提示，这些提示会与我的想法产生碰撞，并触发新的可能，这就需要做出判断和选择，选择时时存在，这里画什么，那里画什么，什么地方要动，什么地方不动，需要怎么调整。”

艺术之表达有直抒胸臆，也有间接抒情。而康蕾常常借物象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与感受。如早期她借助的戏剧元素、植物等等来隐喻内在丰富的世界。她如是说：“我喜欢但并非只是再现植物或传统戏剧的符号，我用这些物象呈现出画面组合关系和感觉。同时，是想通过这些符号来表达“概念”或者一些问题的思考，比如“时间”、“距离”，创作动机更多的是关注社会对精神和情感的影响。

她的意义——真实呈现自我

Her meaning - truely present herself

疫情三年，我们越来越清晰地感知时间的有限，生命的脆弱。不能说疫情只给我们带来无尽黑暗，同时也为我们带来了人生的思考。在康蕾的画中，我们总可以看到好的、坏的物象，如令人窒息的黑色之水，以及浸入水中的人；时常隐没的蛇（蛇隐喻恐惧等不确定因素）。正如她说：“所有事物的存在都相伴而生，有阳光才会有影子。我喜欢绿色植物，但在植物繁茂的南美，菲律宾、西双版纳等热带雨林地区，我们会发现但凡有茂盛植物生长的地方就会吸引虫子，我不喜欢虫子，你看，无虫的地方一般都是干枯的。所以，所有东西都相伴而生，你要接受美好，也要知道有不完美的存在。”

当下疫情，我们都困在生活之中，面对残酷和不完美的存在，每个人都还要努力为自己找一个精神的栖息之所。“绘画给我一个表达的出口，让我说出自己对世界真实的看法，也许别人看不出来，但我知道自己为什么画这幅画，我想表达什么问题，它是我内心真实的声音。于我而言，创作是我存在的意义。因为，它是我精神的支撑。在这个过程中，我乐在其中。外部世界无法掌控，但画布内的世界是我可以创造的世界。艺术的作用，当你听到一些好的音乐，看到好的书或者好的片子，就感觉艺术确实有力量，让你觉得这生活还是很值得的，还是很有意义的。当然旅行也是有力量的，可以让你看到不同的世界。即便现在不能去外面世界，还是要想办法让自己内在更丰富一些。”

正如康蕾所言：“内在丰盈美好是重要的。这样的话，人生才不会深陷生活琐碎中，现实虽然有意义，但人也不能太现实了。”

她，有一方自己的天地，在这里她与艺术、音乐、文学、哲学在一起，这些都可以给予她精神的支撑与享受。“虽然当年很多人认为‘生活不止有眼前的苟且，还应有诗和远方。’矫情，但我理解人还是要有美好的向往。就像此时此刻，虽然身体被疫情所限，但心还是可以向往自由。感受自然，享受艺术和人类的文明成果也会有诸多获益。”通常，康蕾在工作室准备创作或画画时，喜欢播放不同内容的剧集或讲座，像流水般伴着她。但，最专注的时刻，她会选择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