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间对话」回顾｜马海伦&马星&李润浩

松美术馆联合独家社交媒体合作平台抖音，针对「松间对话」系列对谈进行线上线下双渠道联合呈现，邀请公众共同了解不同视角的深度艺术解读。

本场邀请到参展艺术家马海伦与对谈嘉宾马星和李润浩，围绕最初的拍摄构想、多系列作品的拍摄经历等话题展开对谈。

马海伦&马星&李润浩

MAHAILUN

MUSA

LIRUNHAO

马海伦 Ma

摄影艺术家

1992年生于新疆。在纽约的时尚摄影经历激发了她重新用镜头发现故乡新疆∶在艺术家2018年以来的探索性时尚作品中，她表现出对新疆潮流文化，女性时尚和新一代90后00后个性的浓厚兴趣和观察。2018年马海伦从纽约回国之后，将视野投入到对家乡普通人的关注，并创造性的融入了自己的纽约经验和专业时尚摄影背景。她创造性的作品也为观众接近新疆提供了新的窗口，帮助人们从新的视角了解这片土地。

马星 Musa

高台当代艺术中心创始人

2019年，马星回到家乡新疆，成立了新疆地区第一家国际化的当代艺术画廊——高台，每年在乌鲁木齐举办6-8期展览的同时，邀请跨领域的艺术家参与新疆当代艺术实践，并在多个城市主办新疆主题的艺术活动。例如2021年高台在北京和上海分别主办了有五⼗余位视觉、电影、⾳乐、设计等领域艺术家参与的DOS新疆艺术节；2022年邀请五位中国不同地区富有代表性的艺术家参与和⽥⼿⼯地毯的创新设计和推⼴。

在回到新疆之前，马星有着丰富的国际⼯作经验和非营利领域的管理经验，曾在北京、迪拜、日内瓦和纽约等城市学习与⼯作。马星是苏世民学者和亚洲协会中美关系中心青年访问学者，持有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学士学位和清华大学管理学硕⼠学位。

李润浩 Li

时尚造型师

1992年出生于中国新疆，是⼀位时尚造型师，现任职于知名男士时尚杂志《智族GQ》。2017年毕业于伦敦艺术大学，伦敦时装学院，取得了时尚零售管理的硕士学位。曾与全球知名时尚媒体《智族GQ》《NYLON尼龙》《Kinfolk》《HYPEBEAST》等合作拍摄时装⼤⽚与杂志封⾯。2019年⾄今⼀直与海伦⼀起致力于结合新疆传统民族⽂化与时尚的尝试，重新诠释新疆美学。

马海伦展厅现场

Musa:

海伦这次参与了松美术馆14位90后艺术家的群展，策展人崔灿灿老师也有提到海伦的作品相较于过去中国当代艺术对新疆文明历史的关注，呈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多元化的新疆，打破了人们对新疆的固有印象。包括在展览现场海伦所使用的水晶吊灯、地毯、白色玫瑰花纹墙纸，打造了一个富有新疆家庭审美痕迹，同时又具有个人色彩的空间。这次展出的作品有三张《新疆时尚指南》系列是用悬挂的方式去呈现的，海伦也有在介绍中提到，悬挂方式的灵感来源于小时候自己在院子里面晒地毯，包括《哈萨克新娘》也是海伦和浩浩2019年在伊犁拍摄的一组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浩浩是从2019年开始和海伦进行合作拍摄，结合时尚与新疆民俗文化，创造了一个全新的美学风格，海伦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和润浩合作的契机以及作品的灵感来源和创作思路。

Ma:

我认识浩浩是在一次商业拍摄中，机缘巧合下发现对方都是新疆人，加上我们之间在审美和照片产出上有非常多默契和相似的点，就挺一见如故的。可能很多人知道我，不管是以艺术家的身份也好，时尚摄影师也好，又或者商业摄影师。但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只是喜欢拍肖像的摄影师,我对人很感兴趣。所以今天也会和大家分享一下我对于工作和自己的创作，这两者之间的平衡。

我的第一个系列作品就是《故乡》，也是我的毕业作品。我在本科主要关注的就是肖像摄影，在这个过程中开始慢慢对造型感兴趣，造型可以帮我去更好的塑造人物，同时造型也能帮助我去讲故事。所以之后研究生的方向就选择了时尚摄影。但是在学习时尚摄影的过程中，我又觉得冲突，就是我找不到我和时尚之间的联系，我是一个在乌鲁木齐长大的女孩，高级时尚对我来说是挺远的一件事情。所以当时为了找到我跟时尚摄影的联系，就想到了我自己的时尚初体验，那就是在新疆长大。我一直所看到的维吾尔族的女孩们穿的小花裙子，长长的辫子包括一些非常夸张的配色，我觉得新疆的确是一个非常具有色彩的地方，所以就带着这个出发点回到了新疆，去到了我爸爸从小生活的地方——阿克苏沙雅县，之后又去到了阿合奇和喀什，这三个地方是比较能够代表新疆南疆的地方，然后就拍摄了这组《故乡》。我们所选择的这种拍摄方式其实有点像公路旅行，有着随机性和冒险性，我们当时直接带着衣服，用十天时间以公路旅行的方式，走到哪，碰到谁觉得比较有趣，就会跟他聊天和拍摄，这个过程就很像我喜欢的传统纪实的方式。似乎这是平衡我对传统人文肖像和时尚之间的关系的开始。

马海伦《故乡》，59×50cm/100×83cm，艺术微喷，2018，图片鸣谢艺术家与高台当代艺术中心

Musa:

刚好聊到《故乡》系列，有观察到你的作品画面中有非常多的细节陈设，某种程度上就是一个天然的现场，那么在你去选择场景的时候往往会有怎样的考虑？是灵光一现？还是有你自己的一种工作方法在里面？

Ma:

可能又要回到我刚刚说的这种具有随机性的拍摄方式，当你真正处在一个拍摄环境里，更会被这个环境所启发，观察和吸收着周围的一切。不管是碰见的路人，还是碰见的事件，有一种宿命感又很浪漫。我不会给自己安排一个目的地，有时候甚至是在一个地方转圈，完全凭着感官去碰见那种能吸引我镜头的人和事物。

Musa:

我印象很深刻的是有一位穿着花裙子手拿水壶，背景是一半苏州园林一半欧洲建筑的墙纸，同时又发生在一个颇为简陋的泥墙环境之中。你通过作品将这些非常具有“地域美学风格”的内容呈现在我们眼前，很有冲击。但这种捕捉其实是发生在你离开家乡十年之后，大家最初看到作品的感受是怎样的，符合你的预期吗？

Ma:

就像你说的，我离开家的时候年龄也比较小，每次回新疆也只是寒暑假待两三个月，没有这样系统性地拍过家乡。当时我带着这个作品回去的时候并没有去想过它的结果，但是学校同学的回应是很出乎他们的意料，因为他们脑海里对新疆完全没有任何概念，他们看到我拍的新疆是那么的鲜艳，首先是被颜色惊到了，然后就问了我很多关于新疆和家乡的问题。我也有得到过质疑，就是说很多我的作品是对焦新疆的少数民族的风情，但我觉得比起这个我更像在拍自己在新疆长大的个人和集体记忆。

Musa:

是的。可以再介绍下2018年之后的作品吗？

Ma:

2018年之后，我很幸运的认识了李润浩，因为他是伊犁人，我俩一聊他就说他一直想回新疆拍一组照片，我俩的想法就再一次契合上了，因为当时我也很想去伊犁拍摄，然后我们就出发了。他一个箱子，我一个箱子，我记得当时我们在车里，一人扒着一边的窗户，一直在观察周围的路人。因为在那个环境里，好像整个人会更加投入，我和浩浩就这样找了三天，前面也没有碰到特别有意思的人，突然就在路上远远的看到两个男孩，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看不清长什么样，一个骑着摩托车，另一个在马上，我们就等着他们过来，下车跟他们聊天，他俩非常爽快的就答应了我们的拍摄请求，我们就在路边的戈壁滩直接支起了设备，整个过程出奇的顺利，就像是一种奇妙的力量把这对哈萨克兄弟送到了我们这里，他们的配合度包括当时的天气等等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马海伦《新疆牛仔》，100×67cm，艺术微喷，2019，图片鸣谢艺术家与高台当代艺术中心

Li:

确实是这样，前几天我们带着目的去寻找一些想拍的人，结果并不是特别理想，然后我们就商量着到草原上去看看那些放牧的人，就找到了这对兄弟。他们就真的是牧民，穿我们准备的衣服也非常合适。这次的主题“新疆牛仔”，其实也是受到了我们小时候的记忆的影响，让我印象非常深刻的是一个西部牛仔的白酒广告，非常能够唤起我们对于新疆尘封的记忆，西部牛仔和放牧的男生都具备一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形象连接。其实我们从小就经常会看到一些维吾尔族的男生，他们都会穿颜色非常亮丽抢眼的裤子和鞋，这件作品也是根据我们记忆里对新疆人如何穿衣服去做了一个相对完整的重塑。

Musa:

很长时间以来都有很多摄影师来拍新疆，尝试这种面向西域和西部的拍摄，许多人将新疆视为自己创作历程中的一个地标，视为一个拍摄对象。海伦的作品从我第一次看到，对本地文化和美学的把握是非常珍贵的，这需要很强的多元的共情能力，新疆美学在海伦的作品中不需要是去中心化的结果而本来就是审美的中心。这一点我一直觉得非常有趣。

Ma:

是的，2019年我和浩浩拍完这组伊犁牛仔之后，给了我一些新的灵感，我就自己一个人尝试去拍了关于新疆时尚的一组片子，也是提取了很多小时候对于新疆的记忆，进行聚焦和放大。这里也有个故事可以分享下，就是小时候住在我家楼上的邻居姐姐，是一个真的很热爱生活的女孩，她每次下楼梯就会有那种饰品碰撞的声音，包括她走过的整个楼道都会留下香水味，这也是非常接近我生活的一个缪斯，她永远都有很长的睫毛和指甲，做的精致的头发，你在她身上感受到的永远是一种普通人热爱生活和热爱美的那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我自己最喜欢的一段记忆是维吾尔族的阿姨们会把钱放到袜子里，交钱的时候会把裙子掀开，把长筒袜滚下去再把钱拿出来，这也是诸多新疆90后的集体记忆。我想在我作品融入这些以生活为灵感的“时尚”素材，因为这些源于生活的普通的“时尚”理念才能够成为新疆时尚指南。

马海伦《新疆时尚指南》，60×40cm，艺术微喷，2020，图片鸣谢艺术家与高台当代艺术中心

马海伦展厅现场

Musa:

这次在松美术馆的展厅设计很有意思，这个场景你是怎样构想的？

Ma:

不管是做展览还是在拍摄的时候，包括之前《乌鲁克林》的系列，我总是想要打破和拍摄者或观赏者之间的壁垒。因为这次展览在北京，可能更多小伙伴对新疆不太熟悉，我就想到可以延续新疆客厅的感觉，也是展现新疆热情好客的一面，所以就提炼了一些元素，包括墙纸、地毯、水晶吊灯、丝巾，悬挂丝巾就像是展厅的门帘，地毯也会给人比较舒适的感觉。

马海伦《马力克》，28×43cm，艺术微喷，2019，图片鸣谢艺术家与高台当代艺术中心

Musa:

有比较特别的系列是一组关于一个伊犁18岁的小男生的拍摄，可以介绍下这个的拍摄经过吗？

Li:

是我们的一种新的尝试吧。这个男孩其实是我们意料之外的人选，海伦的朋友介绍认识的，一开始也没有给他特意准备服装，我们就约见在一个路边，见到那个男孩的时候我们就被震惊到了。然后就去到了他家里，想要找一些合适的衣服，发现他家里条件不是特别好，但是还是去做了一些简单的搭配，在我们的相处过程中，可以从他身上看到新疆小孩非常淳朴善良的一面，我觉得也是一个特别好的回忆。

Ma:

我和浩浩经常聊，我们都有留学的经历，但反而出去看了一圈后，发现家乡就有所有我想要的一切了。比如像我们刚才聊到的伊犁男孩和西部牛仔，其实这就是我们感受到的新疆的文化潜力，其实新疆非常的国际化。

可以提下《哈萨克新娘》，当时也是偶然结识的这个女孩，得知她刚刚出嫁，根据哈萨克的传统习俗，女孩出嫁，女性家庭成员都会为新娘做婚礼的准备工作，我就想说拍一张全家福送给她们。其实拍的时候就已经被他们家族内部的情感连结所触动，包括一些非常自然又真实的情感流露，之后每次再去回看，都会被打动，我觉得这就是一张照片的魅力，也是因为伊犁的这次拍摄体验给我打开了一个新的方向。

马海伦《哈萨克新娘》，200×135cm，艺术微喷，2019，图片鸣谢艺术家与高台当代艺术中心

马海伦展厅现场

Musa:

我们可以也和大家聊聊咱们的公益摄影项目“乌鲁克林”。海伦21年和我说，觉得通过拍摄家乡获得了很多，面对当下的疫情和不确定性，也希望能通过摄影有所回馈。我们一起在高台搭建了四个客厅场景，线上请大家来现场，海伦为大家免费拍照，并记录下来每一位参与者的故事。整个过程非常有成就感，有200多个人来拍摄，不过海伦也非常辛苦。最初海伦你是怎么有这个想法的？

Ma:

其实我作为一个从小喜欢艺术的新疆小孩，长大过程中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能够参与到艺术相关的活动或体验中来，这也是为什么高台当代艺术中心在我心里是如此的意义非凡。不管是我自己拍的作品还是和浩浩一起拍的,在这两年的时间，我们作为个人，真的是得到了很多家乡给予的馈赠，就也想为家乡做些事情。可能是一个“流动的摄影棚”的形式，但我觉得更像是把艺术体验活动带到新疆。

这个项目里拍摄的最小的小朋友大概是一个月大，最大的是一位80岁的奶奶，大家每个人都有自身的故事，而他们的故事合在一起就是新疆的故事。我真的很想把新疆每个地方都拍一下，因为我觉得新疆就是这样，北疆跟南疆完全不同，东疆也完全不一样，有很多可以去探索的点，这就是我接下来的工作重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