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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劳森伯格,《铜头—噬痕III》/ ROCI智利, 1985年
© The Robert Rauschenberg Foundation,
Thaddaeus Ropac gallery (伦敦、巴黎、萨尔茨堡、首尔) 惠允
摄影:Ronald Amstutz
话题
罗伯特·劳森伯格
Robert Rauschenberg
“茅草屋顶上的蜜蜂、停泊的船只、美洲貘,挂在晾衣绳上的织物用绿色油墨进行丝网印刷,显现出戴着传统头饰的女性侧脸;极具态势的红褐色涂抹痕迹带有劳森伯格早期的抽象表现主义风格,指涉了亚马逊地区用胭脂树种子制成颜料的传统……这些日常生活的图像停留在表象,却产生了炼金术般的效应”。
撰文 / Enoki
编辑 / 武颖
图片致谢Thaddaeus Ropac画廊和罗伯特·劳森伯格基金会
在今年的西岸艺术与设计博览会上,曾于“劳生柏作品国际巡回展”(中国美术馆,1985年)展出的作品《Onoto Snare/ROCI VENEZUELA》 (1985) 时隔近40年后再次回到中国。这件重要的历史作品是美国艺术家罗伯特·劳森伯格 (Robert Rauschenberg) 在1983年至1985年间创作的最后一批布面拼贴作品之一,此后他再也没有使用帆布创作。
罗伯特·劳森伯格,《Onoto Snare/ROCI VENEZUELA》,1985年
丝网印刷油墨、丙烯、石墨、物件、画布,177.2 × 199.1 cm
© The Robert Rauschenberg Foundation, Thaddaeus Ropac gallery (伦敦、巴黎、萨尔茨堡、首尔) 惠允
Thaddaeus Ropac画廊亚洲总监朱端丽讲解《Onoto Snare/ROCI VENEZUELA》
Thaddaeus Ropac gallery (伦敦、巴黎、萨尔茨堡、首尔) 惠允
画面正中间的渔网状绳索背后,是劳森伯格旅行时收集到的图像碎片:茅草屋顶上的蜜蜂、停泊的船只、美洲貘,挂在晾衣绳上的织物用绿色油墨进行丝网印刷,显现出戴着传统头饰的女性侧脸;极具态势的红褐色涂抹痕迹带有劳森伯格早期的抽象表现主义风格,指涉了亚马逊地区用胭脂树种子制成颜料的传统……这些日常生活的图像停留在表象,却产生了炼金术般的效应。
这件作品也创作于“劳森伯格海外文化交流项目” (Rauschenberg Overseas Culture Interchange,简称ROCI) 期间,这是艺术家于1985-1990年间进行的一项研究计划,希望通过艺术创作促进国际合作,并学习和借鉴他所到访地区的不同文化和艺术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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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CI与中国
1982年,劳森伯格带着一支队伍和30箱作品,浩浩荡荡来到了安徽泾县,与当地的手工造纸厂合作,创作了70多件由硬纸浆浮雕、薄宣纸、丝绸和海报元素组成的拼贴作品。此时,劳森伯格已是世界最知名的艺术家之一,被视作抽象表现主义之后近乎所有战后艺术发展的先驱。
劳森伯格的中国之旅有许多“副产品”,比如80多卷展现中国改革开放初期社会生活面貌的照片,后来汇集为《中国夏宫》(1982) 的素材。更重要的是,劳森伯格在这一时期初步策划了其野心勃勃的“劳森伯海外文化交流项目 (ROCI) ”。1984年,劳森伯格在联合国宣布正式启动ROCI。
罗伯特·劳森伯格在“劳森伯格海外文化交流项目”:ROCI智利展览,智利圣地亚哥国家艺术博物馆,1985年
照片:未注明出处
ROCI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研究计划,它不断从各地的文化图景中汲取灵感,然后突变、进化,让每一次展览都成为之后展览的催化剂。1985年11月15日,“劳生柏作品国际巡回展”在中国美术馆开幕,展出了劳森伯格在泾县完成的“七个字”系列和《〈中国夏宫〉研究》,以及此前ROCI在墨西哥、智利和委内瑞拉的创作,涵盖录像、照片、声音、绘画、版画、画册,还有开幕时崔莎·布朗舞蹈公司 (Trisha Brown Dance Company) 的表演。
罗伯特·劳森伯格,《〈中国夏宫〉研究》,1983年
图片源自网络
当时的中国艺术界对西方现代艺术的新鲜经验正如饥似渴。而劳森伯格是第一个在中国举办个展的西方当代艺术家。这个吸引了超过30万人观看的展览,在“'85新潮”正在发生的中国美术界掀起了极大波澜。中国艺术家通过他的创作,接触到像陶瓷、纺织品和现成品 (ready-made) 等当代艺术“新”材料,并由此开始尝试和实验。徐冰在接受艺术评论家池上裕子的采访时回忆说,这次展览促使他“思考自己的艺术和未来”,并“停止制作具有官方风格的作品” [1] 。
劳森伯格曾说:“所有的材料都有它自己的历史。没有所谓的‘更好’的材料。人们使用油画颜料和使用其他东西一样,都不是自然而然的”。早在1950年代的“组合” (Combines) 系列中,劳森伯格就开始拒绝使用绘画和雕塑的常规材料。当年从杭州特意赶去北京看展的梁铨回忆道:“我想,黑山学院这些艺术家做的不是真正的美国梦,他们的美国梦是另外一种梦,是浪漫的一种梦。劳森伯格的作品里有很多形象,也有很多的技法,有丝网、手绘、拼贴……非常丰富,因此我对劳森伯格的作品比较认可,觉得有吸引力” [2] 。'85新潮的重要团体“厦门达达”同样继承了劳森伯格所转译的杜尚遗产。黄永砯的作品《1986年给劳生柏的备忘录》(1986) 直接致敬了以劳森伯格为代表的“新达达主义”。
“劳生柏作品国际巡回展”(中国美术馆,1985年)展览画册
© The Robert Rauschenberg Foundation
劳森伯格对于中国而言不仅仅是一个到访艺术家,在某种层面上,他成为了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符号,撬动了东西方僵化的二元论,改变了艺术内部,也改变了艺术和官方的关系。艺术家展望说:“劳森伯格的展览绝对是一个兴奋剂,他告诉中国人,这么自由的艺术可以进中国美术馆,我觉得这个作用是最大的” [3] 。无论劳森伯格的作品在当时的人们看来是如何的匪夷所思,它们已经具备了合法性——不论在西方还是在中国,这样的作品都是可以被艺术体制所接纳甚至赞赏的。
罗伯特·劳森伯格,《铜头—噬痕IX》/ ROCI智利,1985年
© The Robert Rauschenberg Foundation, Thaddaeus Ropac gallery (伦敦、巴黎、萨尔茨堡、首尔) 惠允
摄影:Ronald Amstu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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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等世界至少20年”
劳森伯格诚然是名垂艺术史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作品总是能很快被理解和接受。在ROCI项目进行期间,为了减少人们对项目纯粹性的质疑,劳森伯格决定不出售项目中作品。而在项目结束后,由于尺幅巨大,且作品中的图像极大程度地来源于异国文化,使得它们在美国和欧洲市场上被忽视了很长一段时间。Thaddaeus Ropac画廊亚洲总监朱端丽表示:“虽然劳森伯格的公众形象已经确立,但他的作品根据其创作时期的不同,艺术市场考虑的元素和角度也会不同。艺术家本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说过,公众至少需要20年的时间来了解他更近期的作品。我们与劳森伯格基金会合作的经验也证实了他的观点。他的许多后期作品现在都被卓越的个人和机构以具有优势的价格收藏着——很多人或许会在多年后意识到错过了购买良机。我们深知中国的收藏家知识渊博,了解其作品的重要性,因此特地将作品带来西岸艺术与设计博览会”。
“罗伯特·劳森伯格:铜头1985/1989”,2022年11月3日至12月23日,首尔,Thaddaeus Ropac画廊展览现场图
Thaddaeus Ropac gallery (伦敦、巴黎、萨尔茨堡、首尔) 惠允
摄影:Cho Hyun Jin
自2015年起,Thaddaeus Ropac画廊和罗伯特·劳森伯格基金会透过展览合作,扩大劳森伯格在世界各地的影响力。同年,艺术家的“抢救” (Salvage, 1983-85) 系列绘画参加Thaddaeus Ropac画廊巴黎空间的群展“Space Age”。之后,艺术家6个不同的系列作品接连在画廊位于伦敦、巴黎和萨尔茨堡的空间中展出,以及最近正在首尔空间中进行的展览“铜头1985/1989”。
“罗伯特·劳森伯格 铜头1985/1989”,2022年11月3日至12月23日,首尔,Thaddaeus Ropac画廊展览现场图
Thaddaeus Ropac gallery (伦敦、巴黎、萨尔茨堡、首尔) 惠允
摄影:Cho Hyun Jin
展览“铜头1985/1989”所呈现的作品包括一组由十二幅“铜头—噬痕” (Copperhead-Bites) 组成的独特系列,其中8幅创作于1985年的作品是自问世以来首次在同一个展览中展出。“铜头”系列出自ROCI项目,“铜头—噬痕”是“铜头”系列的首批作品。熟悉的劳森伯格元素贯穿其中:从丝网印刷到鸟类、可口可乐等的图像。但不同的是媒介的使用:在此,铜板颠覆了传统版画中的母版属性,转变为承载物,这为劳森伯格之后的金属实验拉开了序幕。“他前往智利,看到了铜板上的绘画,于是铜和来自智利的照片成为了‘铜头—噬痕’的核心元素。艺术家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实验和创作,在不同类型的金属上以各种方式使用颜料和变色剂作画。在智利的经历让劳森伯格了解到一种全新的艺术创作方式”,罗伯特·劳森伯格基金会策展事务部高级总监朱莉娅·布劳特 (Julia Blaut) 如此描述。
罗伯特·劳森伯格,《铜头—噬痕IV》/ ROCI智利,1985年
© The Robert Rauschenberg Foundation, Thaddaeus Ropac gallery (伦敦、巴黎、萨尔茨堡、首尔) 惠允
摄影:Ronald Amstu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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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重提ROCI?
罗伯特·劳森伯格,《铜头—噬痕VII》/ ROCI智利,1985年
© The Robert Rauschenberg Foundation, Thaddaeus Ropac gallery (伦敦、巴黎、萨尔茨堡、首尔) 惠允
摄影:Ronald Amstutz
ROCI的理想主义天真持续地向世人表达,文化创作和交流可以且应该成为促进社会变革的重要手段。劳森伯格几乎可以说是最后一批相信艺术可以改变世界的重要艺术家。他全身心都浸润在人类历史文化中:他和黑山学院的亲密伙伴约翰·凯奇 (John Cage) 从中国的禅宗思想中得到了启发;他一边旅行,一边把从陌生文化中得到的滋养回馈给世界;他一生以拼贴美学创作了百余张海报,纪念了人类首次登月、第一个“世界地球日”等重要时刻……
无论ROCI在当时得到的是“宣扬和平”、“促进社会变革”的溢美之词,还是“帝国主义”、“居高临下”、“文化霸权主义”的批评,如今都不再可能有任何一个艺术家或展览能够具有如此大的力量,今天的地缘政治图景已经急遽改变。事实上,劳森伯格所掀起的波澜证实了他绝不是在鼓吹共性与和平,而是意图激发差异的能量——这种能量是ROCI留下的最重要的遗产:“和平不受欢迎,因为它被等同于停止侵略性的能量。要开始一种新的利用,积极利用我们独有的好奇心,利用我们对无知的不堪忍受,并鼓励最慷慨的个人贡献。这将使战争感到羞惭,让艺术浮出水面”。
罗伯特·劳森伯格,《铜头—噬痕VI》/ ROCI智利及细节,1985年
© The Robert Rauschenberg Foundation, Thaddaeus Ropac gallery (伦敦、巴黎、萨尔茨堡、首尔) 惠允
摄影:Ronald Amstutz
点击图片了解更多展览信息:“罗伯特·劳森伯格:铜头1985/1989”
注释:
[1] Hiroko Ikegami, ROCI East: Rauschenberg’s Encounters in China, p.183.
[2] 雅昌艺术网,《劳森伯格与中国文化如何相互影响、渗透》
https://mp.weixin.qq.com/s/pIM7jS64MvTmXZ01rTT6Qw
[3] Action Media,《劳森伯格在中国:口述历史计划 第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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