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本博司(Hiroshi Sugimoto)出生于1948年,在东京长大,是一名来自日本的摄影师。他在东京的立教大学学习社会学和政治学。1974年,他获得洛杉矶艺术中心设计学院美术学士学位。后来,他搬到了纽约。
杉本的作品由多个系列组成,每个系列的主题都很独特。摄影师自己将他的作品描述为曝光时间的表达,或是作为一系列事件的时间胶囊的图像。此外,他的作品关注存在与逝去之间的差异。
他受到马塞尔·杜尚(Marcel Duchamp)的作品和著作,以及超现实主义和达达主义运动的影响。杉本还表达了他对20世纪当代建筑的巨大兴趣。
杉本博司作为一名摄影师,因其长曝光和大画幅照片,而获得了令人尊敬的声誉。也因其作品中所反映的哲学和观念而受到高度赞扬。
图/文:杉本博司
编译 | 柴柴
“杉本博司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令人尊敬的摄影家之一。他的摄影题材中,艺术、历史、科学与宗教的学养环环相扣,并完美结合了东方哲思与西方文化意涵。过去25年,他以构图独特、精致的黑白系列作品影响了世界各地的人。”
——哈苏摄影基金会
20世纪70年代末,杉本博司向自己提出一个问题:“假设你在一个画面中拍摄一整部电影?”他得到的答案是:“你会得到一个闪亮发白的银幕。”近40年来,杉本一直使用大画幅相机拍摄影院内部,除了正在放映的电影外,没有其他照明。他曝光整部电影所生成的图像中,银幕变成了一大块白,环境光微妙地烘托了这些空间丰富的建筑细节。
杉本首先拍摄了建于20世纪20、30年代的经典影院建筑,接着在露天影院里继续了这个系列。在过去的十年里,他又拍摄了欧洲历史悠久以及废弃的影院,展示了时间的某种破坏性。总之,这些照片展现了对时间、空间流逝变迁的沉思,给人以某种永恒、空寂之感。
U.A. Rivoli, New York, 1977
Canton Palace, Ohio, 1980
Ohio Theater, Ohio, 1980
海景
水和空气——这些物质是如此的普遍,以至很难引起人们的注意,然而它们却保证了我们的生存。生命的起源笼罩在神话之中,在有光的情况下,水和空气自发地产生了生命现象,这种巧合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神。我们姑且可以说,在我们的太阳系中,恰好有一颗有水和空气的行星,而且与太阳的距离合适,以至温度足以孕育生命。虽然不难想象不止一颗这样的行星存在于浩瀚宇宙之中,但我们寻找另一个类似的例子却徒劳无功。玄之又玄,水和空气就在我们面前的大海里。每当我看到大海,就有一种平静的安全感,就像回到祖居一样。我开始了一次观光之旅。
透视画馆
当我1974年第一次来到纽约时,参观了这座城市的许多旅游景点,其中之一就是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观看动物立体模型展览时,我有了一个奇怪的发现:背景画之前摆放的毛绒动物看起来完全是假的,但闭上一只眼睛快速地瞥了一眼,所有的透视消失了,突然它们看起来非常真实。我找到了一种像照相机那样观察世界的方法,不管拍摄对象是多么的假,一旦拍摄下来,它就和真实一样了。
阴翳礼赞
日本小说家谷崎润一郎对现代文明制造的“暴力”人造光不屑一顾。我也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与其生活在当代的前沿,不如在过去的日子里过得更轻松。
驯化火标志着人类开始凌驾于其他物种之上。数万年来,我们用火焰照亮黑夜。考虑到这一点,我决定记录“蜡烛的生命”。仲夏的一个深夜,我推开窗户,打开相机镜头,迎着晚风点上蜡烛,在微风中摇曳了几个小时后,蜡烛燃尽了,黑暗中我慢慢地关上了百叶窗。蜡烛的生命在任何一个特定的夜晚都是不同的——短而炽热的夜晚和长而持续发光的夜晚——每个夜晚都不同,但在余辉中同样可爱。
肖像
16世纪,德国宫廷画家小汉斯·霍尔拜为亨利八世画了几幅气势恢宏的肖像画。基于这些肖像,技艺高超的杜莎夫人蜡像馆的工匠们重新创造了一个绝对忠实的国王肖像。利用自己对文艺复兴时期的研究,我重新制作了皇家肖像画,但是是用摄影代替绘画。如果这张照片现在看起来栩栩如生,你应该重新考虑此时此地活着意味着什么。
图/文:杉本博司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工作就是站在悬崖上,凝视着大海,以及大海与天空相接的地平线。地平线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段巨大的弧形。有一天,我站在一个偏僻的海上孤岛的山顶上,地平线包围了我的整个视野,一时间我漂浮在一个辽阔的洼地中央。但是,当我看到地平线环绕着我的时候,我有一种清晰的感觉:地球是一个水球,地平线不是无边无际的宽广,而是一个海洋球体的边缘。
古希腊人认为我们居住的地球是球形。中世纪欧洲人后来认为世界是平的,这一观点肯定是错的,这是17世纪以来新教反对天主教期间传播的谎言。同样,在19世纪关于达尔文进化论的宗教与科学之争中,扁平地球假说被抛出,以证明“黑暗时代”是多么不科学。然而,甚至在哥伦布到达新大陆或麦哲伦环球航行,从而证明地球是圆的之前,中世纪的思想家就支持地球是圆的观点。相反,最大的问题是地球在移动还是天空在移动。我们的直接感知告诉我们,从“感觉”的最字面意义上讲,当太阳和星星围绕我们转时,地球静止不动。如果我生活在古代,毫无疑问我也会这样想。
在我小时候的梦里,我经常漂浮在半空中。有时我会离开我的身体,从靠近天花板的高处,看熟睡的自己。就像灵魂出窍一样,一个清醒的自我,和一个睡眠的自我,同时共存。即使成年后,我也习惯性地想象自己在空中飞行。这可能是我艺术精神的根源吗?
对自己的鸟瞰使哥白尼和伽利略获得了对地球的相对视角。人类理解世界的宏伟渴望可能要追溯到几十万年前。起初,人们很自然地接受了地心说,因为他们观察到天空是如何围绕地球旋转的。然而,最终,基于对假定的“真理”持怀疑态度,导致他们推翻了旧的信念,找到了更新、更符合事实的真理。日心说为天体运动提供了更准确、更合理的解释,从而用一种空中想象的“感觉”取代了人类在地球上的“感觉”。但是,我们真的能在人类头脑中发现宇宙规律吗?
大脑和外部世界之间的关系,类似相机和图像之间的关系。投射的图像总是一种颠倒的虚构。正如在历史的长河中,公认的“真理”一再被更新的真理所背叛一样,对黑洞越来越精确的观测和希格斯玻色子之类的进一步发现,必将带来第二次或第三次哥白尼革命。
显然,我们目前相信的科学观点和规律将在适当的时候动摇和被取代。几个世纪后,人们会认为我们和那些生活在地心说时代的人一样无知——如果人类能活到那时的话。然而,在理解(即解释)世界和能够解释我们自己之间仍然存在着巨大的鸿沟。即便如此,我们能解释世界的远比我们不能解释的少——尽管人们往往更容易被无法解释的事物所吸引。在所有这一切中,我不知为何感到我们正在接近一个时代,在这个时代,宗教和艺术将再次对科学产生怀疑,或者经过更好的观察得出科学结论的事物,将屈从于宗教判断。
1982年春末,我在纽芬兰的一处悬崖上看到美丽的日落,还有一轮满月在东方天空升起。站在清新的空气中,我觉得自己像是卡斯帕·大卫·弗里德里希(Caspar David Friedrich)画作中的人物;多年来,我第一次被灵魂出窍的经历所征服。我在离地面很远的地方,凝视着漂浮在海面上的月亮,而另一个我——一个小点——仍然在地面出神。
Tyrrhenain Sea, Scilla, 1993
图:杉本博司
水和空气——这些物质是如此的普遍,以至很难引起人们的注意,然而它们却保证了我们的生存。生命的起源笼罩在神话之中,在有光的情况下,水和空气自发地产生了生命现象,这种巧合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神。我们姑且可以说,在我们的太阳系中,恰好有一颗有水和空气的行星,而且与太阳的距离合适,以至温度足以孕育生命。虽然不难想象不止一颗这样的行星存在于浩瀚宇宙之中,但我们寻找另一个类似的例子却徒劳无功。玄之又玄,水和空气就在我们面前的大海里。每当我看到大海,就有一种平静的安全感,就像回到祖居一样。我开始了一次观光之旅。
——杉本博司
观者会情不自禁地被引入《海景》开阔的视野中,凝视着地平线时,他们会失去对时间、空间和地点概念的意识。《海景》启发思考,思考文化的起源,世界的起源,以及到达现在这个位置所经历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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