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次是告别｜坂本龙一
人物志2023-05-08

如果这次是告别｜坂本龙一


 

在坂本龙一的身上，似乎有着与痛苦相称的清澈，与绝望相均衡的坚韧。
2022年12月11日，坂本龙一将面向全球，举办一场钢琴独奏音乐会。
去年年初，坂本龙一在微博发布了一条消息，继2014年确诊咽喉癌之后，再次被确诊为直肠癌。“教授”在这条消息中提到：此后的日子，将会与癌共生。
在难过之余，我们相信“教授”这次也一定能够战胜病魔。但实际情况却比我们想象的要糟糕很多，直肠癌已经转移到教授的肝脏、肺部和淋巴，属于癌症晚期，两年时间里，教授已经经历了大大小小6次手术。
医生给出的判断是：即使使用强效抗癌药，进行最痛苦的化疗，五年内生存的几率也只有50%。这也就意味着，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们随时可能会收到“教授”离开的消息。
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接受这个令人难过的消息。创作一首音乐，需要无数条音轨的组合。而坂本龙一的人生，也像一个个不断叠加的音轨。这一期我想借由几条不同的“音轨”来聊聊坂本龙一不断叠加的人生，和他的音乐世界。
Y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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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了解坂本龙一我们需要先退回到那个魔幻的70年代末，当时日本正处于经济腾飞的时期，日本的电器、汽车、动画、电影走向世界，一切看起来都非常美好。
看起来同样美好的，还有坂本龙一和他的乐队YMO。1978年，细野晴臣邀请坂本龙一和高桥幸宏，一起组建了YMO乐队。细野晴臣和高桥幸宏没有受过正统的音乐教育，却掌握了音乐的内核，他们与经过古典音乐训练的坂本龙一刚好形成了互补。
由于三人音乐风格差异很大，与其说是组建乐队，倒不如说是三人做的一个音乐实验组织，三个极富才华又极其自我的人，即便组建了乐队，也不会为了迁就对方牺牲自己。
靠着想创作出属于自己音乐的决心，坂本龙一白天给别人做零散的音乐工作，晚上在录音棚录音，终于在1978年11月完成了YMO第一张专辑。
但因为太过前卫，第一张专辑发行后销量很差，在日本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响，不过三人本身也没有抱多大希望，接着就各忙各的。
但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由于专辑的实验性和先锋性，加之对于电子乐的理解没有语言上的障碍，YMO的第二张专辑在欧美先火了起来。也揭开了YMO引领风潮的序幕。
随后YMO被日本歌迷接纳，80年代在东京街头，随处可以听见YMO乐队前卫、高科技感的电子音乐。组团给三人带来了巨大的成功，让各自不同的风格能够得到互补，也激发了三人的创作灵感。坂本龙一也坦言：加入YMO之前，自己不过是半瓶醋，在经历了乐队的争执和纠葛后才一点点成长起来。
YMO的巨大成功，也让三人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坂本龙一也开始厌恶走红这件事。按理来说，火了以后，他们应该顺应市场推出大家喜欢的音乐。但，怎么可能呢？
随后YMO 推出了具有反娱乐精神的专辑，反响并不出众，也在这时，各自强烈的创作欲也让三人矛盾激化。彼此也觉得该做的音乐也都做完了，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互相分享了。
1983年随着最后一场演出的落幕，YMO也宣告解散。正如坂本龙一在书中说的那样：就这样，YMO烧成了灰烬，再也不存在了。

电影配乐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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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YMO是坂本龙一音乐的起点，那作为电影配乐人的经历，则让坂本龙一真正的“封神”。YMO时代，坂本龙一通过音乐向内在自我探索，用音乐去接触世界，离开YMO后，则开始通过不同的领域来理解音乐，这其中就包括电影。
1982年，电影导演大岛渚邀请坂本龙一主演《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饰演一名日本军官，但坂本龙一却开出了附带条件，要求把电影配乐也交给他来做。
当时日本电影通常是上映前一周才匆忙配乐，坂本龙一则要求给他3个月的创作时间，大岛渚不仅同意了，还给了他100%的创作自由。结果就是《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的配乐超过了电影本身。
一开始坂本龙一并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这首音乐，甚至一度开始反感弹奏这首音乐。确实，对于坂本龙一这种天才级的音乐家来说，这种程式化、通俗化的曲子，弹多了确实会有些无聊。
1986年，贝托鲁奇邀请坂本龙一来北京饰演电影《末代皇帝》中的一名日本军官，拍摄结束后，他被紧急任命为影片作曲。并要求在两个星期内创作出44首曲子。
坂本龙一没有制作中国音乐的经验，他买来20多张音乐精选集，一天内听完，然后就在两周内创作出了44首曲子，完工后，坂本龙一也因为太过疲劳住进了医院。此后坂本龙一也完成来一系列的电影配乐工作，电影配乐也成为来坂本龙一日后工作的主线。

死亡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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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坂本龙一被确诊为咽喉癌，此后便终止了所有的工作计划。如果说此前坂本龙一的人生是丰富的、多样的，开放的，那癌症的到来，则宣告着生命的单向性彻底展现在他的面前。
他开始向着死亡和永生所发出的声音出走。坂本龙一曾说，他想做的是100年后，人们依然会听的音乐。想在声谱构成的有限时空里，寻找无限接近永恒的声音。
311大地震后，一架钢琴抵御住了海啸的冲击，幸运的存活了下来，钢琴被水泡的太久，琴键几乎无法使用，但坂本龙一却认为这架被自然调过音的钢琴，声音非常的美好。
在2017年上映的纪录片《终曲》里。坂本龙一套着塑料桶，感受雨滴的敲击声，在森林里收集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去非洲捕捉原始部落舞动的节奏，在北极垂钓水流的声音。对坂本龙一来说世间万物皆是音乐啊。

这会是终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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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坂本龙一的新专辑《异步》在纽约公园大道军械库首演，坂本龙一将《异步》定义为导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电影的虚拟配乐。整场演出压抑、冰冷，仿佛是向着死亡发出的哀鸣，有种死亡逼近的感觉，或许这就是坂本龙一正在经历的状态。
在那些像是为缓慢的电影长镜头制作的配乐声中，每个人都能看到自己的世界观。在安逸的不规则中，节奏反而成了整场演出中最尖锐的声音。或许就是这些刺耳、噪杂、不规则、冰冷的声音，才是生命中最真实的声音啊。
《异步》可以说是教授在与死亡近距离接触之后，对于生命思考的最终结果。这其中，不仅凝聚了其无数的创作才华，更进一步讲，可谓是他对于自己过往人生的总结和沉淀，也是与死亡的和解。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坂本龙一才会说出那句“与癌共生”的话吧。
对于我们来说，坂本龙一的音乐就像是一面旗帜，也是一种治愈。每一个囿于贫瘠现实的人，都能在他的音乐中，找到那份超然的平和，以及灵魂的震撼。
我们讨厌嘈杂的声音，讨厌无序混乱的声音，但正因为这些声音的存在，才让生命变得真实。也只有用心去感受这些声音，才能唤醒麻木久了，又向往独特声音的我们吧。或许无序、混乱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吧。
这就是关于坂本龙一我想和大家聊的，写了这么多，其实也就是简单的梳理了一下坂本龙一的一些经历，但无论如何还是想写点什么。12月11日坂本龙一的钢琴独奏音乐会，如果这次是告别，那就让我们好好告别吧。
视觉设计：黄巍   
撰文：黄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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