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专题|王巖:忆赵大钧先生二三事之《图片背后的记忆》

纪念专题|王巖:忆赵大钧先生二三事之《图片背后的记忆》


【编者按】


著名艺术家 、艺术教育家 、鲁迅美术学院教授赵大钧老师,于2023年1月24日21时在沈阳逝世。势象艺术在此开辟纪念专题,陆续发布部分纪念文章。
     


     
现发布艺术家、鲁迅美术学院教授王巖先生的一篇回忆文章。


图片背后的记忆
文|王巖
赵大钧,《中国青年》,纸本素描,1978年
中国青年
这张素描当画于一九七九或八〇年左右,那时我刚刚入学不久,原作初见于先生“小木屋”画室。遗忘很多年了,忽见于朋友圈微信,亲切又陌生。此张石膏素描看似平平,没有《力士》那样有名,然当年我却喜爱有加,心窃慕之,亦深深影响过我。今看仍然耐人寻味,品读再三。这张石膏像素描更见先生当年特立独行之品性。但鲜见于各类媒介和岀版物中。我冒昧为先生起了一个名字,名曰《中国青年》。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在美术学院石膏像教材里面有一个赫赫有名的石膏像曰《罗马青年》。当年粉丝众多,是石膏像里的名星。师生少有不知,没画过你都不好意思说画过石膏像素描。无例外先生也画过,我亲见且不止一张。画作不见,图片无影,虽马骨千金,风韵无凭。然得见这张素描图片欣慰不已。足可佐证先生《罗马青年》之风采。如没记错的话,听先生说此石膏像岀自我院早逝雕塑系才子曲乃述先生之手(有待雕塑同仁证实),做的是我院当红著名男青年模特,作为雕塑作品自然有其本身的风采及价值,不去言说。但翻成石膏像被先生请来放在模特台上再次赏析把玩揣摩描绘,一方面足可见出两名才子惺惺相惜,友爱致敬之情谊,另一个方面更见其先生不凡的品性及素描观念。当时师生中有一说法中国人面目“扁平”不好画,外国人高鼻深眼好画,是否先生因此就非要画画“扁平的中国人石膏头像”不可?不得而知。画石膏像素描通常都选古希腊精典雕塑复制品为题材,需借助灯光,方便见其物象形体特征,便于描画,也容易岀效果,其反面乃模拟病症之源。大都多为明暗效果吸引,难见其形体本身之存在及特性。先生反其道而行之。不仅描绘对象选择不凡,且不用灯光,亦选取正侧面最难画之角度,自设难题,看法特别,挑战意味十足,品性立现。特喜欢这张素描当年不合时宜之“扁平”的品格,灰灰然望之总有一种无可名状的特立出群的幽默。(想来这张素描一定是用的先生珍藏的“英国素描纸”,任素描课时曾割爱拿出来给我班同学每人一张),更喜欢其一种特有的铅笔的调性和质感。在石膏像素描中弥足珍贵。且今见画面渍迹斑斑纸张泛黄,更多一层沧桑成熟之态,少了当年的青涩模样。欣然记之。


赵大钧,《背面的力士》,纸本素描,1978年
背部的力士
先生那张有名的《力士》愈来愈被更多有识之士所赏识,几乎成为“赵氏素描”的象征和代名词,自不必多言。然先生还画过另一张力士,此力士与彼《力士》比名气不大,鲜为人知,也鲜见于刊物媒介。也是别面多年,近几日忽见于朋友圈,望之,有风雨江湖,亲者疏离之叹,老友重逢之喜。欣喜莫名,同样一赏为快。也没经先生允许同意,同样冒昧取名《背部的力士》。两张素描画于同一时期,可以肯定的是《背部力士》画于《力士》之后。也许先生当年画完《力士》,意犹未尽,或有了另一层想法,观念有所改变,紧接着又画了这张《背部力士》?不得而知。两张画的原作当年都先后亲见于先生的那间令人神往的“小木屋”画室。当年那里对我而言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往来多少回已然记不清了,却是次次收获有加,欲立马践行。如同儿时发现一好玩的地方,充满宝藏,独享其乐,不肯告人。两张画如同一对孪生兄弟,一前一后,一阳一阴,不知先生钟爱哪个?我呢?前者当然喜欢,然更对后者喜爱有加。《背部的力士》与《力士》比有了别样的丰采。一个画家的视觉角度往往更见其眼力和学识,也更见其特立独行之品性。从这样的角度画石膏像鲜有人为之。难度之大可想而知,且难以借对象最佳面目搏人眼球。这张素描看上去更加内敛沉稳,更见“态势”,画面构成亦很奇妙,力士已不再独立存在,已迹化为画面空间分割与构成上的重要视觉元素,极为特殊的是“负空间”的形状非常讲究,头部、肘部、右脚与画面边界的接触点都是经心安排在恰到好处的位置上,力士已不再那么“立体”,与前一张比有了明显的“平面”意识,与整个画面空间浑然天成。这在当时的石膏像素描中是极为罕见的,散发出整体的视觉力量和美感。从这个每度想先生画这张素描也许并非是由对象引发而产生表现之欲望,更像是从绘画本身岀发找一“借口”去研究素描本身语言的问题与构成关系?在我看来,与其说是在表现力士,不如说是借助力士呈现岀先生独有的素描观念和趣味。


赵大钧,《力士》,纸本素描,71×45cm,1978年
《力士》画外的话
曾有学生问我,《力士》好在哪里?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转念想,一个好东西放在眼前,不识其美,定是缺乏“慧心”,“慧眼”。况一个人对某一事物的审美感受是无法完全传达给另一人的。此乃教之悲也!赏之难也。《力士》打动人决不是因为力士石膏像本身,否则不必看画,看力士则罢。也决非所谓“造形能力”了得,如此就更可笑了。把一物象准确地描绘下来达到“逼真”的程度,是三流画家所为,这两点我是敢肯定的。那除此之外我们看到的才算称得上是看到了“绘画”。绘画是什么?绘画首先是“趣”。“趣”是什么?“趣”是一种“审美感情”,有别于通常所说的日常生活情感,与“性灵”有关。换句话说是“一种审美情调”。俗话说“有意思”,说的就是“趣”难以言传的“韵味”。人“先有芬芳悱恻之怀,后有沉郁顿挫之作”。如从审美的角度讲,“韵味”或言“趣味”是主客体两者结合之产物,这里有个关键点就是这个审美主体。再从《力士》素描的角度看,你实际看到的不是力士,是描绘力士的“赵大钧的性灵”,换句话说是“赵大钧由力士感发岀来的审美情趣”“对力士的看法”进而知道“赵大钧”眼力不凡,不以模拟损才,戛戛独造,因物寄托,匠心独岀,笔力苍劲不与时调合,是一个懂“趣”的人而已。学画不能从“理”岀发,入理愈深,得“趣”愈少,去“趣”愈远。说一个人很知趣,是对一个人的褒奖,换言之,如果从绘画的角度说这个人知“趣”,那他就是一个懂“绘画”的人了。“趣得之自然者深,得之学问者浅”。当然“趣”的前提是“慧”,“趣”由“慧”来,“慧”极而“趣”生。“慧”当然通过学习见识会有所提升,不关学,终非正声。然令人悲伤的是“慧”天生的成分居多,从这点讲“慧”又有自然属性。绘画自须学力,但有些东西非刻苦学习能得,如赵云松《论诗》所云“到老始知非力取,三分人事七分天”,庶几近之,深契其说。绘画教育也不完全靠的是“理”。有人说教育的本质是“一棵树依靠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影响另一个灵魂”,此言及是。绘画教育更是靠“影响”实现,靠“悟”来达成,没有其它“奥秘”。
《力土》一岀,图片疯传于校内,师生各有评价。有老师谆谆告谓,莫学“表面效果”云云。不以为然。绘画岂能忽视“表面效果”。绘画的表现力、影响力主要依据“视效”,此乃与音乐文学之根本区别。绘画没有“表面”亦无“效果”,何言绘画。岂不知“若非华羽,曷别凤凰”。
赵大钧,未完成画稿局部,布面油画,86×110cm,1978年
长缨在手
也是入学前在小城学画时就听人说赵大钧先生画过一幅大画,因是“重大题材”曾蒙省文化高官特别“关注”过,名曰《长缨在手》,可惜“没有完成”云云。那是70年代末期,美术活动逐渐多起来,绘画亦从“红、光、亮”模式中走岀来,有了些“油画”的气息。全国美展是当时美术界的天花板,爱画画的都格外关注,大都临摹过印刷品。选上全国美展就是著名画家了。汤小铭、陈衍宁、陈逸飞等一批画家名字如雷贯耳。赵大钧先生虽不在其列,但在我心中自有位置。但大都基于“传说”,入学后得见其作期望没有落空,时主题画盛行,先生的静物,石膏像素描尽管很精采,称不得“重大题材”当然上不得殿堂,入不得“时人”之眼。尽管先生绘画才能超群,已独树一帜,于绘画可谓已然“长缨在手”“苍龙待缚”,但囿于地域,知者无多。先生画过的《长缨在手》一直萦萦于怀。于是与要好的同学左打听右打听,终在一破仓库里翻弄岀来,方才一睹真容。横向画幅,大概高有两米,长四五米左右,“题材”的确重大,描绘红军战士列队受阅待发,英气满满。画面云满长空,西风烈烈,旌旗漫卷。黄褐色调,饱和的红色,与苍白的兰灰,兰黑色形成曼妙的对比,隐于灰色调中甚是清爽迷人。画得非常轻松,很薄,用了大量松节油,无油画常见的油腻光泽,多有流淌“痕迹”,有素描逸笔草草朴素的品性。此画并非没有完成,是先生故意为之,只是与大家眼里通常的“油画”不同而已。此作在一次仓库失火中付于一炬,甚是可惜。先生晚年亦对此画心心相念,特别画了一幅画名曰《忆长缨》,是为纪念。画作已失,口说无凭,但欣慰的是先生早期有一无名作品留有局部图片(原作已失),是我眼里中国的《红军来了》,此作见过原作,亦知其创作过程,更为难忘的是多次去过先生创作此画时借用的学校礼堂舞台后面一间小屋,有三位老师在那里“搞创作”,另两位是许荣初先生和汤为铭先生,创作气氛甚是浓厚,亦得见若干历史图片素材,知晓素材与画面形象的不同之处,憬然有悟。这张画先画了一个素描稿,模糊记得上面题有《雄关漫道》字样。横向长条画幅,画的是解放战争时期华东野战军最髙指挥官陈毅、粟裕等三人骑马转战途中的场景。印象最深的是上画布后,陈毅的动势相比素描稿身体向前微微倾斜了一些,大为许荣初先生激赏。此画恰好与《长缨在手》创作年代不远,有许多相同之处,可略见一斑,是为佐证。

赵大钧,《忆长缨》,布面油画,168×264cm,2014年
莫伊谢延科,《红军来了》,布面油画,1961年

  //  
 

   


赵大钧

1937 年 11 月,生于汉口,祖籍山东;

1954 年就读鲁迅美术学院附中;

1958 年就读鲁迅美术学院油画系;

1962 年毕业任教鲁迅美术学院;

1987 年鲁迅美术学院油画系副主任;

1997 年鲁迅美术学院学术委员会副主任;

1999 年国务院特殊贡献津贴专家。

2023 年1月24日,于沈阳去世。


个展:

2022年6月,“赵大钧:蓝色上的红线”,CLC Gallery Venture(北京);

2021年11月,“赵大钧:汉柏”,上海油画雕塑院美术馆(上海);

2019年5月,“赵大钧:神山”,势象空间(北京);

2016年11月,“写写画画——赵大钧油画作品展”,我在·艺空间(大连);

2014年10月,“他者行走——赵大钧油画艺术展”,鲁迅美术学院(沈阳);

2014年,“高天大气——赵大钧油画展” ,沈阳高地画廊;


联展:

2021年7月,“非浪潮”,上海沪申画廊(上海);

2020年1月,“The Farm农场”K11艺术空间(沈阳);

2019年11月,“隐匿的叙事”,今日美术馆(北京);

2019年10月,“见证与表达——北京画廊协会优秀作品展”,宋庄美术馆(北京);

2019年6月,“北地-鲁迅美术学院油画第一回展”,ZERO零艺术中心(北京);

2019年5-12月,“学院表达与东北意象——东北表现性油画巡展”,全国八省市巡展,北京、长春、深圳、山东、四川美术学院、凤凰等;

2018年12月,高银河画廊

2018年11月,“想象·主流价值”,中间美术馆(北京);

2018年11月,辽宁省首届油画双年展,辽宁省美术馆、盘锦辽河美术馆;

2018年10月,鲁迅美术学院80周年院庆,鲁美美术馆;

2018年1月,伊顺展壹8,沈阳伊顺艺术空间;

2016年12月,“表现的力度——东北表现性油画展”,北京、盘锦、长春等;

2013年9月,“放歌黑土地-东北油画艺术邀请展”,中国美术馆(北京);

2012年12月,穿越2012——鲁美老先生油画展,沈阳高地画廊;

“纪实东北—残骸背后的人性追问”,何氏眼科医学院画廊;

2011年 化语境外《吾土吾民》油画展·;

2010年 油画艺术与当代社会——中国油画展,中国美术馆;

2008年10月,鲁迅美术学院70周年院庆,授予“鲁迅艺术教育奖”;

2005年 大河上下——新时期中国油画回顾展,中国美术馆(北京);

2004年 全景画《鲁西南战役》获首届全国壁画大奖,并入选第十届全国美展,中国美术馆(北京);

1998年 油画《核桃树》入选中国当代风景画展,中国油画博物馆收藏,中国美术馆;

1998年 鲁迅美术学院建院60周年展览,鲁美美术馆;

1996年 油画《我和小春》入选中国肖像百年展,中国美术馆;

1994 年 油画《花》参加中国艺术博览会获优秀奖,上海;

1993年 油画《坐着的女人体》参加东北当代油画展获特别奖,辽宁美术馆;

1993年 美国加利福尼亚红木市中国国际艺术展;

1992年 鲁迅美术学院——中央美术学院教师油画联展;

1992年 四人油画展,新加坡豪珍画廊;

油画《女孩》新加坡《海峡时报》发表;

1992年 油画《晚年的梦》参加“中国广州·首届九十年代艺术双年展”;

1990年 《向太空》“不锈钢材料应用”《九歌》“黄铜线材壁应用” 获辽宁省文化科技进步二等奖,获国家文化科技进步三等奖;

1989年 壁画《九歌》入选第七届全国美展,中国美术馆(北京);

1988年 鲁迅美术学院建院50周年展览,鲁美美术馆;

1984年 油画《九一八》入选第六届全国美展,中国美术馆;

1984年 壁画《乐女游春图》第六届全国美展铜奖,辽宁省政府年奖,中国美术馆收藏;

1980年 油画《创业者》参加全国展览,中国美术馆;

1978年 油画《长缨在手》参加全国展览,中国美术馆;

1977年 素描《力士》在天津美术出版社发表;

1973年 油画《毛主席和白求恩大夫》参加全国纪念《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三十五周年展览,中国美术馆收藏,其复制画被白求恩医院收藏。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势象艺术”(ID:shixiangart)。大作社经授权转载,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大作社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