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有多长?
长城,长什么样?
这两个乍一看不算难的问题,却极难准确作答。
自16世纪起,全世界测量长城长度的人给出过数万种答案。
从几百公里,到五万公里,差异巨大。
直到2006年,国家文物局才测量出精确数据——21196.18公里。
而各式文旅宣传照上气势宏伟的长城,不过是其中377公里的模样。
百分之一的长城,如此。
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风貌各异,有名为野长城[Wild Wall]。
甘肃的夯土长城,图源:人物,摄影:马尧
稀奇的是,这个名词,却由一位英国人威廉·林赛创造。
威廉是长城探险家,也是长城历史学者,更是保护长城的活跃分子。
他有口头禅:不爱长城非好汉。
作为徒步探索长城的第一位外国友人,
他出版多部长城著作,却因在长城连捡二十多年垃圾,一夜爆红。
他的两个儿子,均毕业北大,航拍长城的纪录片登上CCTV、BBC。
他的家,位于长城脚下,更是全球长城迷们的聚会中心。
威廉两个儿子在长城
林赛一家人在长城脚下的全家福
这个英国人为什么如此热爱中国长城?
长城迷一家子,又是如何炼成?
听象君为你,细细道来。
英国人跑长城
竟九次被捕
一切要从威廉·林赛的童年说起。
威廉的小学校长让每个学生在床头放上三本书,圣经、祈祷书、地图册。
而威廉对地图册,情有独钟。
当他看到长城的垛墙,那凹凸起伏的方块连成一线,
神秘的东方魅力,让他胸中不由澎湃起来。
他鼓起勇气告诉校长,校长的回答却给他泼了盆冷水:
“威廉,这是一个伟大的抱负,但你得知道,中国现在正处于变革之中,没有人去那,我也不知道身边有谁去过中国。”
这个有关中国长城的热血梦想,一搁置,就是十数年。
威廉按部就班读书工作,专业却始终不离地理、历史的偏好。
业余时间户外运动跑步,沿着英国的哈德良长城,遥想童年的梦。
到了80年代,开放的中国迎接着全世界的目光。
威廉也终于下定决心,走向这个巨大、古老而未知的国度。
从英国长城,到中国长城
那时的威廉,正处在最好的年纪。
经济上没有家庭负累,身体素质也足以跑上两小时马拉松。
他的第一次长城跑,计划从山海关到嘉峪关。
但这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地方,却一路凶险。
迷路、痢疾、骨裂,接踵而至,甚至曾误入禁区而被捕。
次年,不甘心的威廉做足了准备,重返长城。
但这个奔跑在长城上的外国人,在上个世纪仍算是奇怪的风景。
威廉曾被各地公安盘问,甚至被当成间谍,吊销签证,驱逐出境。
但他迂回去到香港,换了签证重来一遍。
最终,历时78天,一举跑下惊人的2470公里。
他彻底完成了儿时的梦,这段路也被标记在他长城脚下家中的院墙之上。
威廉曾说:回头看那段旅程,完全改变了我的人生。
时任中国驻英大使祝贺威廉用双脚丈量长城
同年,威廉邂逅了毕生挚爱,西北大学历史系出身的吴琪。
地理与历史的双剑合璧,几乎成为他人生的脚注。
结婚之后,二人先后定居过英国、西安,又最终迁回北京。
这跨国三迁,只因威廉放不下长城。
回北京后,威廉也几乎每周都骑着脚踏车去长城,探望那些只有他牵挂的断壁残垣。
那些荒野里埋葬的长城,早已与几缕烟树纠缠不清。
这种野生感才是他最偏爱的长城段落。
有人不解,长城究竟有什么常看常新的?
但也许就像威廉在长城方面的老师罗哲文所说:
长城看得越多,理解才能越深。
长城迷眼中的长城,一块砖,一块石,都书写着极为丰富的历史细节。
威廉曾往戈壁深处寻觅成吉思汗长城,却捞出一段土木结构的城墙。
经碳14测定,这段城墙可追溯至西夏。
这个发现,一力击破当时历史学界认知,对西夏的建筑能力有了新的概括。
如此一例,仅以说明威廉在长城的调研与探究上,不可谓不躬行。
举家搬到长城
捡25年垃圾
但进一步加深威廉与长城情感精神联结的,是两个儿子的到来。
大儿子吉米出生后,家中诸多牵挂。
1998年,一个冲动,威廉直接举家迁到箭扣长城脚下的农家院。
25年里,来自五湖四海的长城爱好者踏破了农家院的门槛。
从官员到学者,从艺术工作者到商人,甚至还有梦想是看长城一眼的残障儿童。
这些人,无一不是为长城而来,为箭扣这段最为美丽险峻的野长城而来。
长城迷们在林赛家中
北京文物局时任局长与林赛家中客人在长城环保会议讲话
小儿子汤米的出生,更是让威廉意识到人生的进程加快。
于是辞去本职的编辑工作,全部身心都扑到长城上去。
在长城上捡垃圾,是他最为人所知的光辉事迹。
十几年前,有许多人认得他:
你不就是那个在长城上捡垃圾的老外嘛!
长城上肆意扔洒的垃圾和砖墙上的乱涂乱画,是威廉最为痛心疾首的事。
最初,他闷闷不乐向妻子吴琪抱怨:这些砖有400年历史!
但抱怨久了,吴琪建议他行动起来,改变这一切。
他们一起组织志愿者协会,联系各路人士设立环保站。
浩浩荡荡的人马,跟着威廉加入到长城的环保中来。
每年,威廉和他动员的家人朋友,便能捡拾垃圾几百袋。
现在到长城沿线,还能看到威廉竖立的环保警示牌。
但威廉逐渐发现,捡垃圾治标不治本。
游客越多,垃圾更多。
向更多人讲述长城,展示长城在时间长河中的面貌变化,
才能激发他们自发保护宣传长城的心愿。
如今的威廉,身子骨已不足以每周登一次长城。
但他正当壮年的两个儿子,接过了他的使命。
哥哥杰米和弟弟汤米也在闲暇时间游走于长城之上,共同完成了航拍纪录片《飞跃万里长城》。
在刚刚过去的2022年最后一个月,两个人更是完成了一场比父亲还疯狂的长跑。
历时131天,全程3263公里,向几十年前,威廉那场轰动西方的长城跑致敬。
在历史中曾是负面形象的长城,如今早已是中华民族的崇高象征。
世世代代无数人的劳作,被凝固在风沙烟尘中不朽。
长城是太过重大的概念,以至于遥远。
但也许行走在人迹罕至的野长城路段,当你目睹天地之间,这唯一的人类活动痕迹,终究会有一个瞬间,感觉到长城的具体可亲。
现世有关长城的问题,落脚在如何讲述,如何保护,如何修缮等复杂的技术工作或繁重无绪的劳动。
但一个人有关长城的问题,或许只有如何理解它。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普象工业设计小站”(ID:iamdesign)。大作社经授权转载,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大作社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