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约瑟夫 (Peter Joseph) 对话汉斯·乌尔里希·奥布里斯特 (Hans Ulrich Obrist)

彼得·约瑟夫 (Peter Joseph) 对话汉斯·乌尔里希·奥布里斯特 (Hans Ulrich Obrist)

Peter Joseph in studio. Photo by Rich Stapleton


彼得·约瑟夫 (Peter Joseph,1929-2020) 是里森画廊合作时间最长的艺术家。2011年,在约瑟夫的第二次里森纽约个展前夕,汉斯·乌尔里希·奥布里斯特 (Hans Ulrich Obrist) 来到了艺术家特劳德的家居工作室中进行了一次采访

Views at Peter Joseph’s studio. Photo by Rich Stapleton


此段采访节选围绕着约瑟夫从 1971 年的一次观影经历获得的美学顿悟展开。当时电影放映机出现了故障,艺术家则盯着空白屏幕看了接近一个小时。屏幕中央泛着微光,而四周则被一圈深色的边框包围着,这一画面为他的“边框”系列提供了灵感。在后来的三十年中,艺术家持续地创作这个以一深一浅两种颜色为主要元素的系列。

Views at Peter Joseph’s studio. Photo by Rich Stapleton


汉斯·乌尔里希·奥布里斯特 (HUO):我们现在在你亲手建造的工作室里。
彼得·约瑟夫 (PJ):是的,我还给它配了个车库!
HUO:房梁也是你自己设计的?其实你没有未能付诸实现的建筑设计,是吗?
PJ:是的,并没有。

Views at Peter Joseph’s studio. Photo by Rich Stapleton

HUO很有趣的是,在这些作品中存在着一种新的开放性,或者可以说是开放的系统。在这个体系中,构图仍然保留了水平或纵向的划分。

PJ:这两种颜色之间存在着对话——浅色和深色之间,以及通过颜色和氛围所营造的一切。
HUO:在这幅画作中,是三种颜色之间的对话。
PJ:这也是我的规则。我需要一套规则,否则我将无法工作——它是我工作的规范和准则。
HUO:所以你下笔作画的时候并不是在复制草图,而是在演绎草图。
PJ:是的,我不是在复刻草图,我是在对它进行阐释。即使我是在匆忙之中完成这幅草图的,规模也很小,但它为我之后的创作提供了可能性,包括我作画的笔触和作品传递的能量。

Colour swatches in Peter Joseph’s studio. Photo by Rich Stapleton


HUO:我对这些彩纸很感兴趣,它们在你的创作中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你曾说过,有一瞬间,你看到它们散落在你工作室的地板上。随之而来的一种顿悟,也是你作品中的关键顿悟之一。

PJ:是的。我记得我是如何开始创作那个系列 (“边框”系列) 的。在工作室这里的这些及同一系列较新的作品……我持续创作该系列已经有32年。
HUO:这一系列带有一个中心和边框。
PJ:是的。但渐渐地,画作的表面变得更加重要,光线则变成一种内化的存在而不是在外部显化。那是在1960年代末,我坐在电影院里,当时放映机坏了,只剩下银色的屏幕,我可以看到银幕的边缘。我想我曾经在撰文中提到过这一幕。

当然,我记得周围是一片黑暗,而当时的银幕表面有一种精巧感。那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色调或颜色。我意识到,或者说反思道,对我来说这当中有着更多的可能性。我知道克劳德·洛兰 (Claude Lorrain) 和马克·罗斯科 (Mark Rothko) 的作品,但我不太明白洛兰的作品背后的意图是什么,而罗斯科又是一位截然不同的艺术家。尽管如此,他们都在创作中采用了我称之为反思的方式及对作品的共情,你也可以说,这是一种主观性。
当我回到家时,我发现地板上有几张纸。我把两张纸叠放在一起,一张在上方、一张在下方,像自然景观一样,近景和远景形成一种错落,就像洛兰的作品中的树木、距离,和氛围……

Views at Peter Joseph’s studio. Photo by Rich Stapleton

HUO:所以是机缘巧合起了作用?

PJ:没错。机缘巧合可以说是促成这件作品核心元素,因为我无法通过刻意地画出一些形状来找到这种偶然。相反,自然地、不期而遇地我找到了这些形状。在作画过程中,我让颜料去找到形状,而不是通过我去制造或找到形状。这就是我的一个秘诀。与此同时,正如你所看到的,我依然在探索色彩的关系,这依然也永远会是我的兴趣所在。

从最初的画作,我发展出一个系列,现在我更关注形状,并一直使用相同的技法。置于底下的形状作为背景被显现出来,而不是另外画上去的。另一个让我感兴趣的方面——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它,但它就像在神庙中希腊或罗马雕像——那些古迹遗址使我心醉神迷。

HUO:是那些残存的碎片吗?

PJ:我认为这些碎片极为重要,因为我认为遗留下来的才是关键。这也是发掘具有价值的事物的唯一方法——就像我找到的残存的部分那样。这也像保罗·策兰 (Paul Celan) 所说的,将纸条放入瓶子并投掷到海上去漂流一样。这就是你现在能做的全部。

Views at Peter Joseph’s studio. Photo by Rich Stapleton
HUO:但也许你可以创造未来。伟大的艺术史学家欧文·帕诺夫斯基 (Erwin Panofsky) 曾说,我们也许可以从过去的片段中编写未来…… 而对未来,莱纳·玛利亚·里尔克 (Rainer Maria Rilke) 写了一本给年轻诗人建议的小书。那么,你对年轻的画家有什么建议呢?

PJ:当然,没有什么比绘画更值得做的事情了。但不要问我该怎么做——问问你自己。就这么简单。

HUO:所以沉默也很重要?这间工作室如此安静,绝非偶然。
PJ:是的,是的,是的。沉默这个词好像和失败有关,听起来像拒绝合作……但是并不是这样的,沉默是一种珍贵的品质。

HUO:而且它不能被记录,正如与海德格尔 (Heidegger) 共事的哲学家汉斯-格奥尔格·伽达默尔 (Hans-Georg Gadamer) 告诉我的那样,当时100岁的他说:“沉默是无法载录的。”

PJ:是啊,这很有趣。很好,真的。

Views at Peter Joseph’s studio. Photo by Rich Stapleton

HUO:那留白呢?

PJ:留白?也许是一种以退为进。我的意思是,当你决定抽身时,其实也可以进入到深处。

HUO:与迈步前进相比,以退为进反而是一种内在的放逐。

PJ:是的,是的。没错,正是这样。我不认为或者希望被认为我是一个隐士,但另一方面,我也不享受日常生存中的那种喧嚣。对,因为我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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