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的公共空间2000把绿色折叠椅的胜利

大家好，我是小蚂哥。前几天我分享了一篇关于可移动景观的文章，其实自己很早就想聊一聊这个话题。就像我们玩游戏喜欢自由探索一样，现实的城市公共空间需要把所有空间都先设定好吗？

在30年前的纽约曼哈顿布莱恩特公园的改造中，怀特用2000把椅子就说明了这个问题。

别着急，在讲这个故事之前，我们得先知道怀特是何人？

William H. Whyte

这个长得有点像万磁王的爷爷就是威廉·怀特，下文我们就称怀特吧。

如果你学城市规划一定听过他的大名。怀特(1917年10月1日- 1999年1月12日)，美国城市规划师、社会学家、组织分析师、记者和人类观察家。他发现了在城市中创造充满活力的公共空间的元素，并且通过书和影像证明城市公共空间作用的男人。

前几年为了写口袋公园，我还去把他研究人行为的经典影片The Social Life of Small Urban Spaces分享在网上。

1969年怀特与纽约市规划委员会合作，开始思考新规划的城市空间是如何运作的，这是以前没有人研究过的，这个项目叫做“The Street Life Project”（街头生活项目），听上去很高大上对吧，其实就是在街道上隐秘地观察行人的行为。

好像也没有多隐秘

他与一群年轻的研究助理一起，手持相机和笔记本，尽可能不引起人注意地观察人群，并用延时摄影标记出行人的行动路线。他们主要观察的内容如下：

人们在公共空间做什么？他们使用空间的习惯是什么？

他们是独自一人还是成群结队，他们是如何集结，又如何分开的？

他们选择站在哪里？坐在哪里？

他们是如何在空间中移动的，行为轨迹什么？

他们记录的图也很有意思，可惜小蚂哥没有外文的下载权限，看个大概吧~

1980年，经过10年的研究，该团队的发现最终被收集在一本名为《小型城市空间的社会生活》的书中，并被合并成一部配套电影纪录片《The Social Life of Small Urban Spaces》就是上面我分享的那部，其中充满了对公共空间活力动态的有趣见解。

书的封面

同名纪录片的截图

总体来说他们的发现都很简单，但大多都是人们认知的盲点，我们从未意识到这些行为。

比如好的空间中人固然很多，但最吸引人们前来的似乎是其他人，一个好的空间中人的行为是多元化的，既有人群，也有单独的人，人们可以阅读、交谈、玩耍、吃饭，也能观察行人，表达情感、散步和购物。

人看人实锤了！

除了其他人，人们也喜欢公共空间中的一些基本元素，比如树荫、好吃的食物、有指向性的街道、可以晒太阳的空间、提供各种舒适坐凳的空间、有水的空间以及有三项以上元素的空间。

这些今天看来像正确的废话的结论，其实仔细对照你就会发现，身边很多空间设计就连这些最基本的元素都缺失了，城市的设计者只在乎赚钱和项目的数量，大多凭着经验和感觉去设计，这和怀特的观察法截然相反。

正是通过简单的观察，怀特认为设计一个不受欢迎的空间也很简单，把空间围起来，然后放置一些不友好的城市家具，人们自然都会走掉。

所以他认为设计户外空间先要把各种假设抛到脑后，走到大街上去，亲眼看到人们想要什么，想看什么。

通过观察和记录，在设计空间时我们为了吸引人们，需要罗列出观察到友好空间的元素，比如一种舒服的座椅、不错的食物、艺术雕塑、水景或者一个活动开放的窗口。从某种层面上来讲，怀特是和市民一起建造城市空间。

他的研究成果大多来源于多年的直接观察，怀特主要的专著有：《爆炸的大都市》（The Exploding Metropolis，1958），《集群发展》（Cluster Development，1964），《最后的风景》（The Last Landscape,1968）,《小城市空间的社会生活》（The Social Life of Small Urban Spaces，1980），《城市：重新发现中心》（City: Rediscovering the Center，1988）

如果你觉得好奇想看看他的书，我建议看1988年的这本《城市：重新发现中心》，这本书算是集大成之作，原版封面长这样：

国内也有引进，直接搜索中文名就可以了。

他的主要观点有三个：

1、公共空间非常重要

人们在公共空间中的社会生活从根本上提高了个人和整个社会的生活质量。所以规划设计空间时要去尽量创造有利于公民参与和社区互动的实体场所。

2、从下而上的场地设计

怀特认为原本自上而下的设计并不能满足人们使用空间的需求，他希望设计是自下而上的，设计从理解人们使用空间的方式开始，让人们用脚投票，人们会更倾向于更容易使用、更舒适的空间。

3、观察的力量

怀特认为观察是最好的了解城市运作的方式，一丝不苟近乎痴迷的观察，用头脑去观察，然后相信你所看到的，并且相信一个事实，城市的使用者往往比城市的设计者领先很多。

理解了怀特的思想我们就能明白为啥他会在公园中摆上2000把椅子了。

20世纪70年代末，怀特接受了洛克菲勒基金会的委托，撰写了一系列建议，旨在重振布莱恩特公园，怀特花了好几个小时仔细记录广场上人们的行为习惯，最后得出了一个令人沮丧的结论，尽管纽约很欢乐，但纽约是一个很难让人坐下来的城市。

80年代的布莱恩特公园

布莱恩特公园，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项目，面积3.8万平方米，位于纽约公共图书馆附近，北面与时代广场繁华的街道和商业区相连，是高楼耸立的市中心的一块小“绿洲”。

最初，布莱恩特公园因可达性很差、杂草丛生、阴暗不安全，成为了恶名昭著的“针筒广场”。大量社会闲散人员聚集造成了公园治安急速下降，商业也一塌糊涂。可以说这里很长时间都是曼哈顿的阴暗角落。

进入公园的入口很狭小还有围墙和栏杆的遮挡

怀特领导的团队绘制了所有活动的位置——包括积极的和消极的，并采访了使用公园的人。该方法显示，包括毒品交易在内的大多数负面活动主要发生在公园入口附近，这些入口靠近人流量高的区域，并被植物遮挡。观察还发现，公园里的活动和设施严重缺乏。当时，除了坐在树荫下的长凳上，人们几乎没有什么可做的，而这些长凳大多被流浪汉睡觉所占据。

怀特绘制的积极空间和消极空间

之后怀特和设计团队制定了两条设计原则：

让场地先和社会拥抱

为了直接应对公园内的犯罪现象，公共空间项目建议开放入口，并移除阻止人们看到公园内的灌木丛。公园和附近屋顶的新照明也成为了增强夜间安全感的工具。

吸引市民重新回归公园

一旦这些安全的问题解决了，重点就可以转移到如何吸引新的游客来公园。

怀特尝试从社会学角度，分析并解决问题。他认为：公共设施具有改变空间“社会温度”的能力。因此，在布莱恩特公园改造中，希望增加了2000把自由移动的椅子，为使用者提供灵活的用途。

因为怀特坚持认为，广场应该是人们聚集在一起吃饭、喝酒和社交的地方。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宣布广场需要坐的地方。他们需要舒适的台阶和平台，最重要的是，他们需要椅子。椅子不是固定在特定的位置，而是人们可以根据社交需要移动和重新排列的椅子。

而这个看似简单的解决方案，却被搁置了十多年。

直到1991年，新上任的布莱恩特公园修复公司副董事曼谢尔决定完成怀特十年前的设想，开始挑选一把椅子。

怀特10多年前虽然提议摆放椅子，但却建议使用纽约公共图书馆广场上的轻型网状座椅，这种座椅在90年代显然不再流行了，曼谢尔最后不得不找来了12把椅子，摆在办公室外，让其他员工投票评估。

最后得票最多的是一把法国绿色的折叠酒馆椅，它就像是欧洲花园中喝下午茶的椅子，生产这把椅子的厂家位于法国东南部的一个小村庄。

市政府官员对于在曼哈顿城中心摆放数千把椅子的计划感到震惊，他们认为人们肯定会把椅子偷走。尽管困难重重，曼谢尔还是在一年后在布莱恩特公园摆放了2000把绿色的小酒馆椅。

结果正如怀特所预测的一样，人们开始陆续来到公园，坐下并且搬动椅子，通过椅子使用公共空间。

与螺栓固定的椅子，或其他形式的“敌对或不友好”的建筑形式不同，自由移动的椅子为公园游客提供了一种隐含的信任感，并为即兴创作和组织提供了更多自由。有人认为这些活动的座椅没几天就会被偷光，结果头一年仅仅损失了一把椅子。

有了椅子之后，从紧邻的纽约公共图书馆来的白领、附近的商户、来此休息的人群和游客络绎不绝。自此，该公园被人们称为“椅子公园”，成为曼哈顿岛城市中心里最引人注目和受人珍视的公共区域之一。

在公共空间项目报告中，食物也被强调为布莱恩特公园成功的关键。根据这些建议，布赖恩特公园修复公司在公园正门安装了两个食品亭，每个由私人公司经营。最后，在纽约公共图书馆后面，一个以前空荡荡的地方，建了一个餐厅和一个户外咖啡馆。食物的存在不仅吸引游客来到公园，而且也被证明是公园运营和维护的基本收入来源。

借助公园场地及2000把可移动的椅子，布莱恩特公园在春夏时节会开展电影放映、公园百老汇、绘画、音乐会、读书会等文化艺术活动，营造了“搬把椅子就能看场电影”“搬把椅子就能看百老汇名剧”的活动氛围。

除了椅子，布莱恩特公园还拥有旋转木马、象棋、乒乓球场等好玩的公园娱乐设施，会定期组织户外瑜伽、冬季冰壶、儿童科学小课堂等各种热门活动，为市民和游客营造了舒适的休闲空间、惬意的阅读空间、健康的运动空间等场所。公园承载了附近市民丰富的日常游乐和休憩集会，还为游客和市民提供了令人向往的美食及特殊的观鸟等体验活动，成为了全世界最繁忙的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