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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片屏
#BG：
2018-2023：同济大学-建筑学
#实习经历：
2022.07-09：北京某舞美设计公司
2023.02-03：上海某建筑事务所
刚接触建筑学的第一年就感觉到了我与它之间的矛盾，像羽绒被下的那颗豌豆，说出口就是矫情，不说却又隐约地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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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们学院得这种病的人挺多的
（一）与应试教育的断层
几乎所有人都说“刚进入大学不适应是正常的”，可大多数专业至少努力的逻辑是基本不变的。而即使我自认为已经是一个很不典型的理科生，依然会面临一种理科生转为“半艺术生“的割裂感。努力不一定会有结果，结果不再有标准答案。于是我大一设计课努力的方向逐渐变成努力揣测老师的喜恶。
其实低年级的时候很多问题会对建筑生的本科阶段有持续性的影响，比如我们对设计要保持怎样的心态、设计做到什么程度应该适可而止、面对众多指导建议要怎么选择性吸收、设计课和其他课程要如何平衡……而这些问题往往都会被“初入大学的迷茫”掩盖过去。
直到几年之后我才意识到，既然学了设计专业，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其实是在本科阶段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稳定状态，不是“如何做好建筑设计”“如何学好建筑”。甚至可以说这是一个重塑自我的过程。
回想过去四年，其实每一次精神崩溃和重建背后都是对以上问题的反刍。
（二）关于挫败感
对于本人这种设计课长期拿良的选手来说，我在学业上得到的正反馈少得可怜。尤其是在最初两年对专业还有兴趣和热情的时候，我真不明白优良的标准到底是什么。不过当我某学期和老师推敲了几个月的长题在终期pre的时候因为按要求出了黑白图纸没卷过彩图之后也就想开了。
挫败感是正常的，但长期的挫败感累积会严重影响人的自信，更可怕的是还要加上前文所说——很难找到努力的方向。
必须要提的是，建院缺失与它造成的创伤对等的人文关怀，而我们却要在这样的环境下深度调研一块地的历史文脉乡土人情。
图 / 当时的发疯朋友圈
（三）自我拉扯
我在建院最佩服的其实是能彻底躺平的人——我称之为心态维稳大师。所谓彻底躺平又分两种：要么尽人事听天命，人家真不在意结果；要么压根就不为它付出太多，自然也不会被结果伤害。你讲完美主义，设计不做到最后一刻不甘心，说明你还对它有期待和追求。一旦结果没有达到预期或者不匹配努力程度，人就会陷入内耗。
众所周知设计是做不完的。通宵本质上并不能让你的设计实现阶级跨越，所以努力有时候不一定是真努力，也可能只是为了证明“我尽力了”。我们大多数人既无法摆脱“不努力”的愧疚感，又无法真正放下对“结果”的期待。痛苦归根到底来源于自我拉扯，心态一直在卡在中间摇摆。不过普通人能做到的和解就是接受这种自我拉扯的常态。
（四）硬件损耗
和其他专业不同的是，建院的期末是交图+论文+作业+考试。设计课一般至少会花掉人50%的时间和精力，期末通宵是常态。科学来讲，通宵高强度工作不仅会带来生理损伤，而还会刺激神经影响精神状态，我的很多同学都有惊恐或焦虑发作的经历。
综合种种原因，我在caup上了两年学后喜提精神疾病确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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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一个逃脱的方向
当时的我一心只想逃离建筑学，考虑了许多转行方向，但因为我是一个兴趣主导行动的人，所以对于跨专业最大的顾虑是“如果为了转行而转行，会不会又陷入类似的痛苦”，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后来因为看《声入人心》接触到了音乐剧，兴趣又拓展到了整个戏剧舞台。再加上我从小被爹妈培养了多年相关兴趣爱好，所以开始思考舞台相关的转行方向。舞台美术本身与空间设计有关，国际上也不乏建筑师做舞台设计的例子，我此时抱着谨慎的态度决定试试。
图 / 2019年第一次进剧场看了《Rent》
网课结束回到学校后，我开始想方设法寻找舞台幕后工作的机会。先是加入了学校的音乐剧团，很幸运地赶上了那一年的Gala演出，有机会负责很多幕后工作，包括整场演出的服化道制作和统筹。那是第一次我在侧幕目送自己参与制作的节目登场。
图 / 在剧团给演员化妆
图 / 自己做的演出道具
为了获得更多幕后实践的机会，我搜刮了全校的相关社团信息，又去了红樱剧社完整地跟排了一部短剧，参加了2021年上海市大学生话剧节，同样负责了一部分服化道和灯光执行，第一次在控台上远远地看谢幕。
后来我开始寻找更加成熟和专业的剧组。当时的我几乎翻过了全网“舞美”相关的信息，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一些戏剧院校的朋友们，靠他们的朋友圈转发招募和上戏相关公众号上的信息，我进入了上海戏剧学院杨西悦导演的实验戏剧剧组《人间巴别塔图》，担任导演助理，现在我依然感激她愿意欢迎我这个建筑生进入上戏的排练室。
戏从2021年9月开始排练，次年一月演出。剧本对词、带走位排练、拍定妆照、进场合成、开场前点香祭拜、亲手播放场铃、在二楼控台上参与谢幕，那是我第一次在专业剧组里见证一部整剧的诞生。
同时这一整年里我也不断复盘不断确认到底要不要转行到舞美，最后终于确定这份热情和驱动力还足够支撑我之后的很长一段路。
图 / 第一次出现在场刊上
图 / 在二楼控台看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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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理想与现实碰撞
同济建筑学的大五上学期是实习，或许因为近几年行业下行，学院允许我们在建筑之外的领域实习，我决定还去做舞美。
因为这实在是一个小众的专业，再加上我不是所谓“圈内人”，无法接触到太多剧组资源，所以找实习的时候又把简中互联网翻了个底朝天，包括boss直聘、实习僧、微信搜一搜、艺术类公众号等等。
终于我找到了一家在北京的舞美公司，看了他们的公众号之后发现正是做过《声入人心》的公司，觉得命运真是神奇。大二看节目的我绝对想不到有一天能和背后的舞美设计师坐在同一个办公室，甚至有了自己的现场工作证。
但很快找到理想实习的兴奋被上班的现实狠狠打击到了，原来即使在喜欢的行业工作“上班”本身也让人痛苦。因为舞美毕竟还是传统设计行业，我工作的前一个半月都是在建模、出渲染图、出制作图，任务急的时候也要加班，和之前在剧组的自由快乐完全不一样。
但在实习期间我有机会负责了一两期《典籍里的中国》场景设计和现场工作，算是舞美领域里一个新方向的学习和尝试。一开始要做剧本分析、场景划分、找素材，中期出多个方案效果图给导演组审核，最后方案基本确定后要和工厂对接制作、去现场负责盯装台和录制。在现场的时候我和同事们就窝在后台的角落根据导演组的临时要求继续改图，或者同时做着其他项目。这份工作对我最大的吸引力也在于去现场。那一周里我们躲在后台边吃零食边吐槽导演组，偷看明星，爬到录制棚的顶层探险，拍庞大又迷幻的设备灯光。
今年我又去了建筑事务所实习，再回想去年在北京的日子，觉得当时能在上班的苦里捕捉到那么多快乐瞬间已经很满足了。
很多人会觉得我是无效转行，类似的设计专业有类似的累和穷。但在这个还没被社会彻底驯化的年纪我只想以饿不死为底线做自己喜欢的事。
图 / 同一件《Rent》周边T恤，左图是2021年在学校剧场，右图是在北京的节目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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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复建
现在快毕业了，我的精神状态在经历了过去三年之后竟然日趋稳定。我觉得转行的作用只占小部分，康复还是要靠“想开”。我有出国读研的打算，但是在这之前我要gap一年，本科这么累值得我狠狠休息一年！
图 / 2020-2023明显的精神状态对比
之前我写过一条评论：学历只是工具不是枷锁。专业和学校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短短几年不会买断一辈子，我不想以沉没成本为理由把自己困住。同济本科应该给我不会饿死的自信和试错的底气，不应该让我就此活成一个循规蹈矩的人生模板。越认识到自己的普通，我就越自由。
一开始我每次情绪不好的时候思维完全混乱，无差别地痛恨并攻击一切。后来我会有意识地寻找痛点———对于这个专业我究竟在厌恶什么，对于现在的生活我究竟在厌恶什么。
经过无数次复盘后发现本质上我讨厌的是建筑设计的大体量、无法理解的建筑审美，以及这个专业的自我陶醉，而对于设计本身我还是有兴趣的。
至于出口，就转行来说最好能找到自己的兴趣点。但没有喜欢的事也无所谓，关键是多思考多尝试多做事，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路，放弃和别人比较。在此期间也不用想兼顾建筑学，一边想解脱一边又放不下是最磨人的状态。
但其实对于人生来说，最普适的出口是“想开点”。过去三年经历了专业之外的更多无奈和困顿之后，我开始觉得很多事情没有必要钻牛角尖，在生死面前其他都是小事。现在我的价值观是：做一切事的根本目的应该是幸福，而对我来说幸福是一种个人主观意愿。认识到这一点之后，之前因为转行到小众专业而产生的孤独感和恐慌感也少了许多。
此处本人又搬出自己的“命运论”，相信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有些人总会提到“后悔”，后悔当时为什么学建筑，后悔为什么没转专业，有时候这些懊悔铺展到人生的其他事情上，我们就被困在过去。即使建筑学让人痛苦，但这五年仍然参与构成了我们的人生，是命运要将我们塑造成现在的模样。越来越觉得“活在当下”并不是一句鸡汤，因为我们渴望的未来确实是由每一个当下构建的。同理，过去那些让你后悔的事，也是因为过去的过去将你引领到那一步，受外界信息和自身认知与思想的限制，无论重来多少次当时的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祝大家都能自由、勇敢、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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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北片屏
编辑：小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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