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兴起与高潮
转折与落幕,散场与归途
每一段都在这些「夜晚」中有了隐喻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宋元 钱选《王羲之观鹅图》局部
图自/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世说新语·任诞》: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元代 张渥《雪夜访戴图》局部
图自/上海博物馆
唐 李白《上阳台帖》局部
图自/北京故宫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
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
会桃花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
群季俊秀,皆为惠连;
吾人咏歌,独惭康乐。
幽赏未已,高谈转清。
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不有佳咏,何伸雅怀?
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
五代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局部
图自/北京故宫
唐人《文会图》局部
图自/台北故宮
世事历经高潮,总会有转折。
白居易在浔阳江头送客的「那个夜晚」,就是盛宴尾声的陡然转折。
816年秋夜,被贬为江州司马的白居易在浔阳江头送客,偶然间听见一段琴声,由此与一位琵琶女惺惺相惜。
同为天涯沦落人,琵琶女倾诉少年时红极一时的热闹光阴,诗人则借她的琴音,浇自己胸中块垒,写下了后世闻名的《琵琶行》。
原本年纪轻轻,进士及第,前途无限,「江州司马」却成了白居易人生的分割线。
明 仇英《浔阳送别图》局部
图自/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藏
早年锐意进取的心志逐渐被消磨,他日渐变得内敛与消沉。就像进入下半场的人生,满月之后的亏损。
历史往往就是如此冷酷。
被贬为江州司马的白居易在浔阳江头,偶遇一曲琵琶声,听说一段悲伤旧事,来到了专属于他的「那个夜晚」。
也是我们的「夜晚」。
盛宴已近尾声,终要迎来散场。
于是,1082年九月的那个夜晚,苏轼散场而归。
那夜,他醉意渐消,漫步回家,结果家僮鼻息如雷,门敲不开,只好席地而坐,倚杖听江。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
家童鼻息已雷鸣。
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夜阑风静縠纹平。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这首《临江仙》可以说是苏轼最受欢迎的词之一。尤其是最后两句,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引起太多人共鸣。
整首词画面感很清晰,甚至是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遇到的孤独时刻。深夜的寂静、独立的个体,孑然于世的阔大与渺小。残留的酒意让人清醒,也叫人沉静。
苏轼就在其中。
他听着江声,想起人生此前种种,在当下最接近彻悟的瞬间,说出了凡尘中人都想说的话: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但苏轼没有答案,我们也没有。
在苏轼的这一「夜晚」,照应着人生盛宴散场之后的落寞心境,起承转合,落回原点,最终归于张继在江风渔火中的愁眠时刻。
五个夜晚,从张继愁眠起,到张继愁眠落,最终形成一道起承转合的人生弧线。
人生的兴起与高潮,转折与落幕,散场与归途,每一段都在这些「夜晚」中有了隐喻。
王徽之乘兴而往。
李白盛宴行乐。
白居易宴后又听琵琶曲。
到了苏轼,散场归家,独坐门边听江声。
张继则枕江愁眠。
这一“夜晚”,有头有尾,有始有终。
我们都是夜晚中在场的人。
撰文: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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