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AP庄志龙｜生前专访

仅以此纪念逝世的庄志龙先生。

原创 | ArchiDog建道筑格

访谈｜栗茜，卢正飞

文案｜张超悦

校对｜栗茜，鑫然

编辑｜Winnie

还记得那个有着大面积湖面、草坪剧场、夜光跑道、1:1面积比的楼盘和绿地，因为“爆满”而被迫关闭3天的内蒙古最受欢迎的网红公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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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蒙古网红公园为何如此火爆？看完你也会跟着心动！”

想知道景观建筑师是如何提出一个好的设计概念？如何在开发商的项目预算成本和设计概念之间找到平衡点？如何完成限价设计？如何让“网红设计”的完美概念踏踏实实落地？

本期我们邀请到它背后的主创设计师之一兼ZAP Associates的合伙人庄志龙，他从大公司AECOM、HASSELL一路走来，到现在的ZAP，“在大公司一点点都是在进步，一直在进步，但是真正到这里就是一个进化蜕变的过程”。

People

人物素描

庄志龙｜Monk Zhuang

ZAP Associates 合伙人

英国谢菲尔德大学景观硕士

曾就职于HASSELL/AECOM

（以下采访中庄志龙均以“Monk”代替）

景观设计的概念

█ 设计过程中如何提出好的概念？比如你们青岛的V-PARK项目，是在创造一种新的公园模式——共享公园吗？

Monk：是的，除了共享公园的概念之外，这个项目也是开发商首入驻青岛胶南开发的百万级大盘，首期开放的是一条街道、一个示范区和一个极具活力的公园。这个约3w平方米的公园我们取义“WE”（大家的）、“WELCOME”（友好的），延续“WAVE”（起伏的）,就像海浪一样起伏堆叠，生长成多层空间。同时我们想打造成一个集合探索互动，娱乐潮玩，同时兼具城市形象展示的立体共享公园。在2020年，它会是开发商在青岛最重要的一个项目，也将是一个会开发长达5-10年的综合地块。

V-PARK设计过程非实施版 © ZAP Jun

整个设计我们有四个大的主题，包括怎样连通各个场地，怎样通过主题活动激活场地，怎样把文化和生态引入场地。同时我们希望在一个本身地势比较平坦的场地上塑造丰富变化的地形，设计希望为游人提供一个高低起伏的行进感受，通过地形的变化呈现一条1.5KM的空中环线，包括参与性的入口广场、儿童区、活动区、剧场、跑步运动区和呼吸花园。同时引入当地特有的海洋元素——海浪的概念。

过程中和业主比较大的分歧点或者说不同的视角体现在——营销的目的。我们希望用水景和连续性的活动把人气从外部慢慢引入公园，把一部分惊喜之处藏在公园内部，打造一种别有洞天的感觉；而在开发商的层面，可能更关注设计的营销脉络和对外的强展示性，希望把最吸睛的东西都展现给外部。所以，为了两者间的平衡，我们适当把重心和亮点放在街角上，把一些体量较大的游具放在最外面，而内部相对量级降低一些。

█ 当有了好的概念，如何在开发商的项目预算成本和设计概念之间找到平衡点？

Monk：开发商通常希望获得更好的创意，但同时会权衡成本，比如近期某些开发商提出的“极致成本”和“限价设计”，其实一直也来都是如此，当你得知一个精彩的作品单方造价只有xxx的时候，更能体现设计师的巧思和综合把控经验。因此在设计过程中，我们会从各方面控制成本，无论是桥梁的外饰面，还是结构、用料，工艺、以及苗木的尺寸等。我们会在保证效果的前提下，在方案和施工图的过程中有意调整一些不必要的定制材料和非传统工艺做法，之后交给开发商进行成本测算。由于业主控制成本的意识愈发严格，所以我们在设计伊始就要考虑到成本造价这个关键项。

█ 限价设计是设计中很重要的一部分，ZAP的工作流程是怎样的？

Monk：ZAP有一个比较成熟的施工图团队，在不同阶段，前后期设计师都参与到设计项目的整个过程中。前期、结构、成本材料上面有什么问题，我们之间都会进行及时的沟通，当然一些分歧是不可避免的，但有冲突才碰撞得出更多的可能性。常会有材料厂家或者供应商来我们这里做介绍宣讲，我们在某些项目设计中也会鼓励大家尝试去用一些新材料。有的新材料在效果上很出彩，但由于进口或是新工艺导致价格高昂，像这种我们就希望可以用在一些有条件的项目上，同时现在市面上慢慢也有一些可以替代传统材料，价格也相对低的人造合成材料，效果同样也很不错。

█ 做景观设计时是如何考虑全周期使用的问题，以南通体育会展为例，你们是如何提升中心广场公共空间的？

Monk：南通体育公园是一个体育会展中心的广场改造项目，现在已经被大量的停车位占据，交通组织也比较混乱，导致整个广场和内部商业街已经基本丧失了活力。我们设计的目的就是更多的利用前广场L型的空间重新组织布局，活化商业，把更多的人引进来。

在设计的时候，就考虑到“瞬时人流”和“可持续的人流”。整个设计逻辑很简单——“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我们实地考察了人群的使用状况和交通组织后，发现了三个问题对应提出解决策略，以保证整个场地在举办赛事时可以安全高效运营，平时也能富有活力。

我们做场地规划的时候对这个中心广场划分出了经营区、大型展览和临时市集等区域，其他区域会成为一个公共的市民活动区，并通过一条1700米的跑道把南北整个场地环穿起来。我们希望把这里做成一个内外和内内联系都很强，一眼能看透的地方。

南通体育公园的场馆经营状态很好，所以活化底商的意义比较大。我们在设计公共空间的时候，把外部的开口稍微做大了一些，通过活动把人流吸引进来，进来后会设置一些运动主题的运营空间。通过商业和餐饮功能实现活化的“曼度空间”，既可以为市民提供一个在林荫下休息的场所，又能供晚上啤酒音乐节之类的活动和场馆里赛事转播。整个场地五大分区中首期开放的是侧重展示性的城市绿洲和商业曼度空间，将会在2020年初给大家呈现出来。

█ 美国景观行业很注重公共参与，你们在做公共景观项目时，是否会对当地可能使用场地的人群有一个调研或者互动？

Monk：我们当时有做公共社会调查，更多的是分析他们对现存问题的总结，然后再对应考虑一些新的改革措施。比如观察记录周围的行车，注意交通流线的问题，分别记录早晚车行高峰期，分析周边行车情况对场地的影响，与市民交流询问他们的空间诉求等等。

我们每次调研都会跟业主一起去，有时候因为项目场地建成时间非常久远，原先建设单位无法提供最新的图纸，我们还会做一些详细踏勘，包括记录现场大树点位，哪些可以不动，而哪些需要移和换。新建项目是一个从零到一的过程，而这类在已有基地上的项目改造，一是要尊重现状和原有基地，二是从成本角度不会完全推翻重建，一定程度上会考虑做大面的保留，因此对于这类项目的实地调研踏勘就更加必要。虽然挑战性必然会更高，然而随着一二线城市的用地开始变少，迭代更新的加速，相信改造项目一定是今后公共景观项目类型的密集发展方向。

如何让好的概念完美落地？

█ 在做包头中央公园的项目过程中，像凌波桥这样的好的概念设计，在施工阶段会不会遇到一些难点，或者是一些这种挑战和挫折？

Monk：当然，我们在施工前就遇到了很多挑战。像如何实施凌波桥的双曲面冲孔板就是一个很大的难点，虽然方案效果炫酷动人，但大家并未见过这样的设计，当地的工匠也没有实践过这样的产品。所以我们当时遇到的抗力还是相当大的，业主要意向图，我们说不好意思真没有，不过它日后肯定会成为别家公司的意向图。慢慢的业主可能被我们的执着和信心所打动，和雕塑厂家沟通了好几轮确定落地效果可控，才开始接受并想方设法跟我们一起去打造这样一个作品。

从方案到施工落地只有不到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就跟业主、雕塑公司一起去到现场讨论如何落实的问题。当时一个小插曲是我们的模型用GRASSHOPPER把每一个孔都做出来了，然而雕塑公司深化时在软件兼容上遇到了困难，所以最后我们花了不少时间在CAD里重新对展开面上那成百上千个孔又做了一轮手动调整。在施工突击期间，时间是很大的敌人，比如在设计中，我们希望桥和整个地面之间留一个缝，以便藏一条灯带在里面。但实际做的时候，因为时间紧张，担心达不到后期关键节点开放的时间，施工单位只能当机立断把地面直接贴着桥做。不过施工单位也很不容易，由于那个时候水已经蓄起来了，不方便在水里面搭脚手架，施工人员就索性一脚撑着船，一只脚撑着月牙湾的边缘拿着电焊进行作业，的确非常感激他们的付出。

█ 作为设计师，在与顾问合作的过程中，如何通过良好的沟通最终达到设计师满意的结果，或者说他们是否能够帮助设计师更好的完成设计？

Monk：与设计顾问合作是一个比较微妙的过程，设计方的把控欲一定程度上决定了顾问的话语权。一般来说游具顾问只需要从他们的专业角度去规避一些非规范性内容的发挥，但有的时候他们会有一些很巧妙的甚至我们都没想到的点子。在V-PARK的设计中，针对其中海浪的主题，游具顾问就提出了工艺上、材料上的经验和看法，比如章鱼的触角是不是可以从地面升起变成一个秋千，小黄鸭的嘴巴又能不能形成某个参与性的游具。当然，我们会从整体的角度去控制它的体量、与地形和动线的关系。

█ 项目做完之后，管理方在后期的维护运营方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Monk：这个项目一定程度上是开发商给城市的馈赠，后期要交付给政府，所以我们在设计的时候主要考虑的是低维护的相关内容。包头的冬天特别冷，冻土层会达到1.5-1.6米，所以在冬季，湖面会完全结冰，多彩的植物、彩色斑斓的游具和塑胶地垫也全都会被冰雪覆盖。在设计之初，我们考察过当地的一些市民公园，冬季结冰之后有很多人会环湖练习滑冰。因此我们就设计了两个不同尺度的湖为冰上项目提供场地，另外我们在游乐场区后面设计了一片起伏的花海区，就可以利用坡度做一些小型的雪上滑道、可以碰撞交互的“泡泡足球”等吸引人气的项目。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完成首开区之后，公园的二三期计划在今年陆续呈现，除了功能上对首开区进行补足之外，有一个专项是交付后对于南侧景观的水体进行自然补水，希望在包头这个蒸发量远大于降雨量的城市可以尽可能低成本地维持设计水位。我们和水专业顾问通过对二三期地平进行竖向调整，结合周边开发地块的土方设计重新划分汇水区，优化雨水汇流方向，使场地雨水能够尽可能多地汇集到南侧已建的景观水体中去。使用更少的雨水管，更多的草沟和雨水花园来形成一个健康，经济兼具绿意活力的城市公园。

从大公司到ZAP

一个进化蜕变的过程

█ 是否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你的个人求学和工作经历？

Monk：我是在国内读完本科去谢菲尔德读的研究生，回国后第一份工作选择了AECOM 的EEP（Environmental and Ecological Planning）生态团队，做的是偏生态规划的大尺度景观设计，团队中除了我们少数几个景观设计师以外，大部分都是给排水专业和生态学背景的同事，这些涉及到生物多样性和水生态的策略不止是落到漂亮的图纸上，是真正会去计算和实施的。在AECOM的头两年对我来说是很珍贵的，接触到了很多不同专业、有着不同理念和思想的朋友。此后，我便去了澳大利亚的HASSELL进行学习，从设计到管理不断完善磨练自己，回想起来很庆幸和感激HASSELL可以给我很多机会去面对从两三千平的商业改造，十几万平的城市公园和到几十公顷不等的城市设计和国际竞赛。虽然频繁切换的压力不小，但对设计师本身对于尺度的把握、看待设计的广度和必须具备的创意性方面都受益良多。

█ 从AECOM，HASSELL到现在的ZAP，在经历了大尺度的研究类和概念设计之后，是否希望更多尝试一些落地的项目？

Monk：是的，我在学生时期对生态学方面的内容，如水文、动植物的相关策略很感兴趣。工作两年以后，我觉得作为一个景观设计师来说，那些有很多人参与的实际项目更能引发个人的兴奋点和成就感。在ZAP就是希望和同事们一起把更多的项目以更高质量落地，希望每个项目的落成都能激起一些业内的波澜。

█ 能否和我们分享一下在全球顶尖景观公司做设计师，和在新兴精品公司里面做合伙人，这两者之间的差别？

Monk：在大公司，个人是依托在公司整个结构体系和知名度之上的，身体上比较轻松，但是个人意愿的落地过程会非常久，中间的各种内部流程，像公司的标准体系和或多或少的上层意志，加上无处不在的业主意愿，都会影响最后的呈现，跟你一开始的想法和期待值都大相径庭。并不是说它不好，我个人非常理解和尊重这样的流程，对项目的可控性很强，但对于个人来说落地的成就感会相对低一些。ZAP走的是定制化的服务路线，在这里如果一直坚持你认为对的事情，结合众人智慧，最终是可以既满足客户诉求又能达到你最开始希望的那个状态和效果的，这个是二者之间很大的不同。

在大公司的话，责任心是必备的，但是不会像在ZAP这里为每个小节点绞尽脑汁，为每个人的成果拼死捍卫；在这边的话更多的是想做精品，要做对整个行业比较有价值，能够层层引发涟漪的作品。这个就是我真正跳出来的目的，哪怕压力会随之增加。这不太像是一个进步，更像一个进化的过程。你可能在大公司一点点都是在进步，一直在进步，但是到这里反而是一个进化蜕变的过程。

█ ZAP未来的发展的期望是什么？你们如何运营管理中美两地的工作室？

Monk：未来我们希望每个公司控制在30个人左右的规模，把每个项目做精。我个人主要base在上海，合伙人Jun（下文附介绍）会在丹佛和上海两头跑，把控一些重要的项目，比如上述提到的V-PARK。他目前在丹佛和丹佛团队在做一个跟GENSLER合作的加拿大的湿地公园。纽约那边主要是跟政府做一些很小尺度的、周期长的改造项目，上海跟丹佛合作的比较紧密，会做一些滑雪度假类的我们比较有经验的项目。未来我们在计划除了国内知名的开发商外，也多接触一些政府的项目，开拓一些新的项目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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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ZAP周军｜设计师最好的时间不在学校，而是第一份工作”

周军｜Jun Zhou

ZAP Associates 合伙人/设计总监

DesignWorkshop Denver Office 设计总监

2011 ASLA STUDENT AWARDS获得者

2012 ASLA STUDENT AWARDS获得者

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景观建筑硕士

曾任教于华东理工大学

美国科罗拉多大学设计课客座讲师

对于景观生的建议

█ 谢菲尔德是一个传统的景观名校，在学校学的哪些东西对你在现在的工作是否有巨大的帮助？

University of Sheffield Department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 Postgraduate open day on 26 February 2020

Monk：在谢菲尔德的教学是非常开放的，它与国内院校不太一样的地方是对于团队合作的强调。我当时的导师在设计分组时会去打乱学生，让不同背景和国家的人一起合作。我们以前有一个本科背景是牛津文学系的同学，她的思路和逻辑就非常感性飘逸，我们合作做出来的东西又感性又结合了一些理性的功能性的东西，就很有意思。所以我们每组都有自己的特色，除了有竞争关系之外，也是相互学习的一个过程。所以最后的学习成果就会集思广益，把别人好的东西加入进来。在未来的工作中有时也会回想到之前缺失的一些东西，所以当时学的这些东西可能都会关联到真正实践中来。

█ 目前很多学生擅长手绘而软件方面的技能相对薄弱一些，对于未来的设计实践，在软件方面是不是需要加强？

Monk：Rhino是现在很多院校学生使用的最基础的软件，就像以前的CAD一样普及，是作为想法冒出来落到图上的中间步骤，是去深度推敲空间的一种必备方式。我们很享受建模这个过程，推敲设计时运用手绘，深入细部时进行建模。记得在谢菲尔德学习和在HASSELL工作的时候，都比较鼓励用实体模型去做推敲，这是一个很直观去创造，去感受设计的途径。

我个人建议各位已经在谢菲尔德或是有意申请的学生在完善手绘表达的基础上，尝试用不同的材料去做实体模型的推敲，同时建议利用自己的时间多学习接触各类设计软件，不要全部指望国外的课堂教学，要为了以后的工作实践提前装备自己的武器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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