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西游》，东方神话的建筑随想

于传统四大名著，我的态度始终像是对待课本精选的名篇佳作那样不冷不热，但因每个暑期档的如约而至，《西游记》还是伴随了成长的始终。今冬多事而烦闷，受一中文系友人推荐重读西游，竟在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了有关建筑的一二事，特作文以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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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好的开端意味着总是对故事的开头印象深刻，当读到第一回“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中对故事背景的描述，不禁想到古人造园的开端也是从幻想的西方圣境而来。秦始皇以前人们向往的圣境是昆仑，而到了汉武，圣境变成了蓬莱、方丈、瀛洲（岱屿、员峤）三山，甚至到了明清紫禁城的修建，也不忘在北海的规划上遵循传统的“一池三山“的神话传说，琼岛象征“蓬莱”，团城象征“瀛洲”，中南海里的犀山台象征“方丈”，北海的水是“太液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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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写道：感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轮，世界之间，遂分为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曰西牛贺洲，曰南赡部洲，曰北俱芦洲。这部书单表东胜神洲。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山，唤为花果山。

随即从想象拉回现实，那花果山既然是物种栖居之所，也是妖猴带领下的一众猴子猴孙的家园，不知不觉中，这部小说中的人物限定使得故事的未来发展几乎完美复刻了人类制造建筑物的发展史。只看那“食草木，饮涧泉，采山花，觅树果”，展现了远古时期采集的生存方式，这种极低的生产力水平下便也只能“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

而当故事进行到美猴王树立地位和权威，靠的便是寻得了一处“虚窗静室，滑凳板生花。侞窟龙珠倚挂，萦回满地奇葩。锅灶傍崖存火迹，樽罍靠案见肴渣。石座石床真可爱，石盆石碗更堪夸。”的“浑然相个人家”的好去所。如果说原来的峰洞称得上是穴居的居住方式，而今便是利用主角光环，寻得了“一座天造地设的家当”，进入了砌筑屋宇的阶段，只见那：

“桥边有花有树，乃是一座石房。房内有石窝、石灶、石碗、石盆、石床、石凳。中间一块石碣上，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真个是我们安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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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可供分配和使用的物质资料，同时也需要用制度和阶级稳定社会环境：

“美猴王领一群猿猴、猕猴、马猴等，分派了君臣佐使，朝游花果山，暮宿水帘洞，合契同情，不入飞鸟之丛，不从走兽之类，独自为王，不胜欢乐。”在数千年前的遗址中最多发现的是形制严谨分明的古代城池宫殿，不论是偃师商城还是岐山县凤雏村四合院遗址，一旦生产力发展到了足以组织一个有分工和统治关系的社会，建筑这一耗费金钱与人力的产物便自然而然被赋予了更多阶级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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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世界的社会发展倒是平稳，只是安安稳稳经过了不知多少年，主角终于忍不住要给自己加戏了：“官封弼马心何足名注齐天意未宁”与天宫相比，花果山福地再好也不过是人间的一处小花园罢了。

“初登上界，乍入天堂。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只见那南天门，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外厢犹可，入内惊人：里壁厢有几根大柱，柱上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又有几座长桥，桥上盘旋着彩羽凌空丹顶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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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楼宇宫殿，象征了封建皇权的至高无上。人间再美妙也还是嫌朴素了，只有宏大到夸张的体量、艳丽华美的色彩才能渲染出封建君主的高高在上。都说明清是一个君主专制发展到顶峰的时代，也因此扼杀了许多美感。清代尤甚，清人造园试图打造桃源意境，在北京城中塑造三山五园的景致（三山是指万寿山、香山、玉泉山，五园是指颐和园、静宜园、静明园、畅春园和圆明园），可惜被统治者控制的压抑的园林缺了几分天真，不再有江南园林般灵动的文人气质，而是被威权轴线化了的呆板景致。

景山也是轴线化的，居于中峰的叫万春亭，是一座方形、三重檐、四角攒尖式的黄琉璃瓦亭，宏伟壮观。其两侧是两座双重檐、八角形、绿琉璃瓦亭，西侧的称为"辑芳亭"，东侧的称为"观妙亭"。两亭外侧还有两座圆形、重檐蓝琉璃瓦亭，西为"富览亭"，东侧的名叫"周赏亭"。伫立在轴线森严的紫禁城之上，无趣但倒也相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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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对天庭的描写便展现了有如皇宫一般的璀璨：

“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雾蒙蒙遮斗口。这天上有三十三座天宫，乃遣云宫、毗沙宫、五明宫、太陽宫、花药宫、……一宫宫脊吞金稳兽；又有七十二重宝殿，乃朝会殿、凌虚殿、宝光殿、天王殿、灵官殿、……一殿殿柱列玉麒麟。寿星台上，有千千年不卸的名花；炼药炉边，有万万载常青的绣草。又至那朝圣楼前，绛纱衣，星辰灿烂；芙蓉冠，金璧辉煌。玉簪珠履，紫绶金章。金钟撞动，三曹神表进丹墀；天鼓鸣时，万圣朝王参玉帝。又至那灵霄宝殿，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

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上面有个紫巍巍，明幌幌，圆丢丢，亮灼灼，大金葫芦顶；……正是天宫异物般般有，世上如他件件无。”此时的美猴王不再像发现了花果山一般占山为王耍子去耶，而是一边被震撼一边想要讨个官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