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梦”透视上海城市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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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英杰，《上海折叠》，2022

铝板，2.7 × 6 × 2.7 m

图片由UCCA Edge提供

同频

“梦游天地——城市公共艺术季”

上海苏河湾万象天地

UCCA Edge

公共艺术一旦重新将自己锚定在时空之流后，就将承受或吸纳更多空间周遭的视听要素，例如街巷喧嚣、温度湿度乃至属于“这个地方”的特殊情绪。

撰文 / 王羽慎

图片致谢UCCA Edge

相较在美术馆、博物馆以及画廊等“白立方”里面的艺术，公共艺术的观众不需要怀着“看艺术”的心态便可在其间徜徉，随机的与艺术相遇。甚至“观众”这样的说法也显得牵强，公共艺术的目的并不是艺术本身，而是尽可能承载、调动特定场域的生产力。公共艺术所在的空间，正是布莱恩·奥多尔蒂 (Brian O’ Doherty) 所谓“灵薄狱” (linbo) 的反面，诚然，公共艺术的优势同时也意味着它对艺术家提出的挑战，后者必须让作品与其所在的空间和时间相融，而不是孤悬在生活世界之外或被生活世界的丰富所淹没。离开白立方的庇护，艺术能有何作为？

实际上，上海已经在城市公共艺术领域进行了多年实践，并形成了颇具规模的生态，其中也不乏与商业空间相结合的尝试，而这一系列实践的最新篇章，便是在10月13日至12月13日期间由上海苏河湾万象天地和UCCA Edge联合呈现的“梦游天地——城市公共艺术季”，项目邀请艺术家JUJUWANG、文森特·勒鲁瓦 (Vincent Leroy) 、谭英杰、张海超以及Fn Media Lab、STUDIO studio、玄蝠XFF创意团体在苏州河畔拥有多重时空情境的场域进行委任创作。作品的类型涉及艺术装置、算法交互程序、数字虚拟内容和AR互动程序等，将当代生活方式和消费场景作为公共艺术及其观众的舞台。“梦游天地”重构了项目所在商业空间，这让人不禁联想到汉语“城市”一词中“市”的最初含义，以及构成我们今日生活方式的主要内容。与其说公共艺术将城市转化为“展场”，不如说公共艺术又回到了城市生活的肌理之中。“梦”的灵感源于在《爱丽丝梦游仙境》中超越逻辑、充满无限可能性的“超真实”世界的穿梭感，这正与“梦游天地”所在场域的时空情境契合。为此，策展团队邀请艺术家创作爱丽丝的形象，作为艺术季的特邀体验官，如坠“兔子洞”般引领观众进入梦幻体验的线索链路；“游”则指向以苏州河的水文景观，同时提示了主体在项目中的位置：观者展场中“具身” (embodied) 的游走、穿梭，对应的正是生活世界的一个特殊时刻，“我”在其中出神、跑题、梦游……

玄蝠XFF，《戏梦苏河》，2022

数字影像，30秒

图片由UCCA Edge提供

STUDIO studio，《我在城市分贝中相遇20赫兹》，2022

玻璃钢， 5.5 × 3.6 × 2.48 m

图片由UCCA Edge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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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叠景”

JUJUWANG，《很久以前》，2022

亚克力、木材，9 × 9 × 3.3 m

图片由UCCA Edge提供

始建于1884年的“天后宫”是江南殿堂式古建筑，也是上海历史上体量最大、规格最高、形制最全的妈祖庙。它是现代上海传统底色的代表，同时也是这座城市与海洋之间亲密关系的象征。如今，天后宫的东西看楼与戏台终于在近期完成复建，主殿则异地保护修复。艺术家JUJUWANG将历史与现实的时空情境拟人化，围绕天后宫供奉的神明——妈祖的生平展开创作，邀请出苏州河畔这一女性形象。名为《很久以前》的装置位于天后宫大殿原址，与戏台相望，象征历史与现实的梦幻戏剧在此共演。受到戏台中央藻井结构以及妈祖神奇生平的启发，108块彩色亚克力垂直嵌板构成两圈多层环形结构，将天后宫原有柱子数量（106根）完形，以抵达此时此地的完满。嵌板上刻画的图像从天后宫原有的木雕中提炼，变幻的光影穿透这些图像诉说的历史，与观者融为一体。JUJUWANG将这件作品视为一个顿悟的装置，受历史与现实的双重加持，在时间中潜移默化的影响观看者。此外，借助AR技术，辅助艺术家JUJUWANG以“探寻与重生”为主题，对天后宫原址大殿廊柱进行了概念化的重现，在与现实城市“叠景”的同时，对天后宫建筑群的全貌进行了梦境般的留白，为观众的想象力留下空间。

JUJUWANG，《很久以前》（局部），2022

亚克力、木材，9 × 9 × 3.3 m

图片由UCCA Edge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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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发现

一个“地方”

张海超，《HELLO WAVE_拟态场域OFFLINE》，2022

投影、算法图像程序、激光雷达，尺寸可变

图片由UCCA Edge提供

水作为一种流体，与梦的形态相似。从这个意义上说，“梦游”就是在水中游。在位于福建路桥下方的地下连廊，艺术家张海超的《HELLO WAVE_拟态场域OFFLINE》利用算法图像程序模拟作品所在场域苏州河的同色系水波视觉，并邀请观众用身体激起数字涟漪。同时，作品还实时获取日照数据，生成与现实苏州河同步的光效，从而形成以“拟态环境” (pseudo-environment) 为内核，以生物形态模拟算法图像为视觉形态的拟态场域。穿梭其间，观众如同刘易斯·芒福德 (Lewis Mumford) 所谓“城市戏剧”的剧中人，并借由数字异域重思现实城市时空的意义。随后，数字河流将我们引向在时空中缓行的章节——代表旧时上海居住经验的海派石库门建筑群落“慎余里”。法国艺术家文森特·勒鲁瓦 (Vincent Leroy) 用41片菲涅尔透镜组成的大型装置《慢镜头》，正在十字路口的“穿堂风”中摇曳，并折射出的时空感知的不确定性。艺术家强调露天环境对于作品的影响，并认为这两者之间是有某种相互作用的。与在美术馆内部进行装置设计不同的是，他希望在作品中引入更多的自然因素，例如风向和光线。因此，勒鲁瓦利用如梦般轻盈的街巷微风，轻松的将弄堂原本方正笔直的环境转化为随机变幻的视觉迷宫。

Vincent Leroy，《慢镜头》，2022

菲涅尔透镜、钢缆、不锈钢结构，270 × 330 cm

图片由UCCA Edge提供

公共艺术一旦重新将自己锚定在时空之流后，就将承受或吸纳更多空间周遭的视听要素，例如街巷喧嚣、温度湿度乃至属于“这个地方”的特殊情绪。和天后宫的情况类似，慎余里也是修复团队利用传统的材料、技艺，按照历史测绘图成功保护与复原的历史街区。慎余里的海派建筑是承载上海丰厚文化经纬的样本，它本身就是百年前中国传统文明与西方现代性冲击之后的产物。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天后宫和慎余里，新近修缮完毕的上海总商会、新泰仓库和四行仓库，共同还原了苏州河畔近现代城市商业空间的重要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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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英杰，《上海折叠》，2022

铝板，2.7 × 6 × 2.7 m

图片由UCCA Edge提供

对于艺术家谭英杰来说，“游”字让他联想到中国的造园传统，以及与此相关的中国文学传统中的“镜像世界”——比如《红楼梦》。在其作品《上海折叠》中，艺术家截取时间跨度近百年的上海城市图景，并对它们作镜像处理，超平面化的图像被裁切、扭曲，建构出一幅亦真亦假的上海图卷。Fn Media Lab则利用线性的LED灯管在空间中进行“涂绘”，蕴藏着本地历史记忆的曲线在场地中横穿纵贯，成为一种开放的导视系统，并缔结了文保建筑、海派建筑群落、河畔景观、城市绿地与消费场景等不同时空图景之间的关联。

Fn Media Lab，《记忆曲线》，2022

波纹管、金属结构、LED灯，直径0.2 m、总长114 m

图片由UCCA Edge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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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洞：比真实

更真实的

当今城市及城市中人的体验正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空间”已经超越列斐伏尔 (Henri Lefebvre) 所说“物质/精神/社会”三元性，数字/虚拟空间正在加速与前者合并，重构我们的现实。在这种新现实之下，虚拟时空与活生生的体验之间的界限正在消失，一种赛博格时空连续体已然形成。虚拟与现实的生活图景交织在一起，技术义肢或许延伸了我们对于时空感知的维度，但所谓“真实”兴许也是梦中人尚未察觉的全息投影——或者相反，梦本身就是真实存在的一种形态，甚至是比真实更真实的“超真实”。在“梦游天地”中，公共艺术就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那个“兔子洞”。除了实体的艺术作品外，“梦游天地”以STUDIO studio打造的大型装置《我在城市分贝中相遇20赫兹》和玄蝠XFF制作的裸眼3D数字影像《戏梦苏河》为主线，STUDIO studio创作的“梦不一定是假的”系列AR互动作品散落在场地各处，跟随“兔子洞”的指引，观者可以在5个增强现实的体验点进入奇幻“梦境”，以此重新思考“真/假”之于生活的意义，从而在更广袤的虚拟世界与技术时空中拥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