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顾从礼及其家族的居住地

上世纪九十年代，上海打浦桥曾经是坟地、棚户区、离奇古怪传说云集的落乡之地，1993年，在打浦桥附近的斜徐路上偶然发掘出7座明代的浇浆木棺墓，位于打浦桥地底下2米多深的地方。通过专家对棺木上盖着的锦罩上的文字进行解读，发现这是一处顾家的家族墓地。墓主人中有明代赫赫有名的顾从礼夫妇，还有御医顾东川等，顾从礼夫妇的尸体完好，被收藏于上海自然博物馆内，保存至今。

顾从礼像--图片来源于网络

顾从礼何许人也

顾从礼，字汝由，明南直隶松江府上海县人（今上海市黄浦区）。擅长书法，曾经参加誊抄《永乐大典》，被嘉靖皇帝召到内廷讲书，官至太仆寺丞、光禄寺少卿，加四品服。

《同治上海县志》卷二一页记录：明代嘉靖三十二年倭乱期间顾从礼提议筑上海城墙。《上海府县旧志丛书·松江府志》（四）第365页述，“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上海人顾从礼上松江知府《奏请筑城疏略》，松江知府方廉采纳邑人（上海老城厢里人）顾从礼筑城御倭之议，十月，全城吏民协力筑城，十二月竣工”。

上海老城厢城墙1--图片来源于网络

上海老城厢城墙2--图片来源于网络

顾从礼对上海老城厢贡献卓著，提议修筑城墙，而且，捐粟4000石筑小南门城墙。顾氏家族是老城厢里的望族，但是，为什么他们在老城厢里有迹无痕，今日我们难觅其踪影呢？

“顾从礼提议筑城”--图片来源于【同治上海县志】

中大夫坊

顾氏家族唯一留下的遗迹就是“大夫坊”。大夫坊是上海唯一以“坊”命名的老城厢内的一条狭窄街道，今位于肇嘉浜（今复兴东路）南侧，东唐家弄东侧，在1884年的《上海城厢租界全图》里，它的名字是“中大夫坊街”。

“大夫坊”--图片来源于网络

中大夫坊街上曾经建有一座牌坊，今已毁。那么，顾从礼及其家族和这座牌坊有关系吗？对于中大夫坊牌坊的传言，众说纷纭，原住民大致知道这里在五百多年前有一处顾氏老宅，牌坊是顾氏家族的，这个老宅里出了三代大官，顾英、顾定芳和顾从礼，那么，究竟这个牌坊是为谁而立的呢？

“中大夫坊”--图片来源于网络

明天顺三年（1459年）在这个顾家老宅出了一位进士叫顾英，字孟育，号草堂，先后历任广西同知、延安同知，最后任广南太守；顾定芳是顾英之孙子，嘉靖年间曾被征为御医，参建北京圣济殿；顾从礼是顾定芳的长子，顾英的曾孙。

三代人都有杰出的表现，但是，三人中唯有顾从礼官至中大夫，为何史书中记载“中大夫坊为顾英立”（详见康熙《松江县志》卷十七十二页）而立呢？一直以来这个问题无解，成为五百年来的一桩悬案。

“中大夫坊为顾英立”--图片来源于【康熙《松江县志》】

虽然，中大夫坊的牌坊已毁，但是，大夫坊这条街道遗留至今，而且，曾经的“顾氏老宅”留下了一丝线索。

辈分	姓名	居住地
第一代	顾友实	上海县（青浦松泽）
第二代	顾仲睦	上海县（青浦松泽）
第三代	顾文敏	上海县（上海老城厢）
第四代	顾英（1434-1508）举人，五十多岁辞官，建南溪草堂。	上海县（上海老城厢）
第五代	顾澄（娶陆深姑姑）、顾清、顾云龙、顾渊	上海县（上海老城厢）
第六代	顾裔芳、顾定芳、顾世芳	上海县（上海老城厢）
第七代	顾从礼（顾定芳长子）、顾从德、顾从义	上海县（上海老城厢）

上述表格仅列出顾氏家族的主要相关人员，作为我们梳理家族人脉渊源所用。

顾英的南溪草堂

尽管顾从礼被称为邑人（老城厢里人），但是，据同治上海县志卷二十九有顾英建南溪草堂记载，即顾从礼的曾祖父顾英五十岁以后，早就带领家眷离开老城厢向城南的打浦桥地区迁徙，大约在今南塘浜路，五里桥街道的区域范围内建造著名的江南园林——顾氏南溪草堂，赋诗弈棋，繁衍子孙，人才辈出。

顾英建南溪草堂--图片来源于【同治志卷29】

顾从礼的儿子顾九锡在修葺南溪草堂时，请文伯仁（明代画家）画了纸本设色画《南溪草堂图》长卷，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图中水道蜿蜒纵横，竹林丛树、渔舟小桥、草堂庙宇等散布杂错，建筑与自然景物融为一体，自然和谐，南溪草堂曾经是明代中晚期上海文人墨客踏青和游览的著名园林。不久，顾从礼的弟弟顾从义把他老城厢里的玉泓馆也搬到了南溪草堂附近，玉泓馆是明代嘉靖后期上海县城内与露香园和豫园并肩建成的三大园林之一，顾从义被认为是吴越间“风雅之渊薮”，玉泓馆内“江南旧迹珍玩收藏过半”，如此，顾氏家族在打浦桥地区过得风生水起，兴旺发达，子孙满堂，以至后来顾氏家族的坟地选择在附近的瞿溪路和打浦路（日赤港北大仓详见《卢湾区志》），是理所当然的事。

《南溪草堂图》1--图片来源于网络

《南溪草堂图》2--图片来源于网络

顾家宅和抚安桥

1874年《上海县城图》中只标出徐光启、董其昌、赵松雪和曹垂灿四个重要望族宅院的大概位置，那么，顾氏家族的聚集地究竟在哪里呢？

我们在《1912年上海城内道路警岗图》和1913年《上海城厢租界全图》两张地图中均发现了在中大夫坊东侧标出了“顾家宅”的地名，五百多年前的“顾家宅”还保留着原来的地名，难道这正是顾从礼的出生地吗？是顾氏家族聚集的祖居吗？

顾家宅（1912年）--图片来源于网络

顾家宅（1913年）--图片来源于网络

《同治上海县志》和崇祯四年（1631）《松江府志》分别记录了顾从礼明嘉靖初建抚安桥（又名鳗鲡桥或东蔓笠桥）和重建抚安桥的事迹，可以证明“顾家宅”其实就是顾从礼家族的聚集地。

“顾从礼建抚安桥”--图片来源于【同治上海县志】

顾从礼重建抚安桥 (崇祯四年（1631））--图片来源于【松江府志】

其理由如下：

1.“顾家宅位置图”中标出“顾家宅”和大夫坊的位置，很明显，它们是毗邻的，牌坊的选址一般都是优先选择在自家宅院附近为好的。

顾家宅位置图--图片来源于网络

2.“顾家宅位置图”中和顾家宅相毗邻的另一条街是抚安街，顾从礼所建的桥称抚安桥（俗称东蔓笠桥或鳗鲡桥），详见“蔓笠桥（抚安桥）位置图 ”和“顾家宅和抚安桥位置图”。

蔓笠桥（抚安桥）位置图--图片来源于网络

3. 顾从礼建桥是为了自己家族出行提供方便的，没有必要把桥造到远离居住地的地方，所以，我们判断抚安桥和大夫坊附近的顾家宅就是顾从礼及其家族的居住地。

顾家宅和抚安桥位置图--图片来源于网络

4.在老城厢里，有三处称宅的地块，其一是“陆家宅”（陆深之妻梅夫人在陆深和儿子相继去世后，携家小离开陆家嘴这块伤心地前往城内的定居地）；其二是“赵家宅”（见《阅世编》叶梦珠，147页，“上海赵氏，先世出自宋裔。明世有为宜宾者，卜居南城。春卿继之，族逐繁衍。”）和其三是“顾家宅”，它们都是望族后裔的族群居住地。

老城厢内的著姓望族大部分选择沿河而居，顾从礼家族选择定居在肇嘉浜南岸，重建抚安桥，随时可步行过桥抵达肇嘉浜北岸的东街、县治、豫园和露香园等地，十分便捷。

明代，老城厢里的望族乡绅们纷纷捐资造桥，既造福感恩，又积德于子孙，营造出一种良好的社会氛围。正如著名上海籍作家王安忆在《天香》一书中所描述的那样，“船在水中走，人在桥上行，无有到不得的地方，暂时偏乡僻壤之处，刹那间都繁荣热闹起来，真成了个轰轰烈烈的小世界。”

结束语

本文根据一些与上海老城厢顾从礼家族相关的零碎文献资料，进行逻辑分析和综合推理，寻找对老城厢作出重要贡献的顾从礼及其家族的居住地，并对其家族迁徙更迭的轨迹进行梳理，留下文档资料。这些资料在正史中并没有被记载下来，但是，我们不能忽略其客观存在和活性价值，通过这项工作，丰富了明代老城厢的文化和历史，这些人、事和场所与形成上海这座的城市面貌和性格，是息息相关的，这种考古意味的探寻工作，值得一直不断地深掘，否则，这些历史将灰飞烟灭，消失跆尽。

资料（图片）收集、拍摄：

徐大纬、周飞华、网络

文字整理：

徐大纬、周飞华、王安宇

-END-

往期老城厢建筑文章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