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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办公楼只剩稀疏的灯光;走下通勤的地铁,已经疲惫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打开门,是浓墨般的漆黑和无边的寂静;换衣、做饭、洗漱、入睡,都在沉默中完成……
她所做的一切,
仅仅是不甘于命运的安排
2008年,我坐着十三个小时的跨洋航班,在晕头涨脑中滑过美国中西部平原的上空。
小镇是典型的中西部大学城,四四方方被玉米地包裹着。时日一久,留学生们也养出了自嘲精神,戏称这里是“村儿”。开两个小时高速去趟芝加哥,这叫“进城”。
解馋扫货之类可以进城解决,但理发却成了不大不小的难题。韩国大姐李金姝的理发店,刚好方便了每月剪一次、每次最多消费二十美金的男小留(学生),所以很受欢迎。
老李家有一位理发师,人称康德姐,只要她出工,小留们就肯定排她的号,一者大家同是中国人,二者小费不用给那么多。
据说康德姐在北京也拿过博士学位,可惜专业太形而上,搞什么存在主义,若非在五道口淘日本和平牌香烟认识一老美,漂洋过海嫁过来,怎么可能出现在这村儿里呢。
嫁过来后生了个女儿,地地道道的混血,脸上那漂亮劲儿就像迪士尼的卡通人物。可惜老公出了车祸,细雨天,高速,八十迈,为了躲一头站在路中间不知所措的鹿,车和人在空中翻了两翻。
老公生前是这大学的助理教授,跟许多三十出头的美国人一样,处于偿还各种债务的爬坡阶段。康德姐这边绿卡还没排下来,英语讲得也没那么利索,一夜间就成了遗孀——技术上来讲,是偿还各种债务的遗孀。
正是从这时起,康德姐抛掉了那一书柜的萨特加缪,开始去教会,跟黑白黄肤色的兄弟姐妹分享她的苦难。这些人当中有一位韩国大姐,便是李金姝。
康德姐的英语虽磕磕绊绊,在场的人还是听哭了。李大姐第二天就把康德姐招进理发店,从零工做起,扫地,洗头,吹风,接电话。
康德姐也确实像样,一大早把孩子放教会幼儿园,上午在老李家打工,下午去镇里的社区大学培训,晚上接孩子回家,连哄带喂,伺候睡着了,再偷偷开车去福建人开的“唐王朝”中餐馆端盘子。
结果康德姐和她的剪子大受小留们热捧,因为跟她不但能用汉语讨论发型,还能聊聊哲学。
康德姐用一口嘎嘣脆的京片子,跟所有小留讲康德遛狗的段子,很快就有了“康德姐”的绰号。
赶上秋季入学,康德姐突然单飞了。东挪西凑盘下主街对角一间小屋,自己当老板。
这可是狠狠摆了老东家李金姝一道,因为这是每年争抢顾客的旺季,而李大姐新招来的纳沙还很不成器,最紧缺的就是人手。
“我很理解那个中国女人,不是不让她走,可跟我打一声招呼就那么难?我给她女儿买了礼物,还要认干亲呢!”李大姐一边剪头,一边絮叨。
剪着剪着,李大姐突然停住了,直起腰,晃一晃脖子,仰头长叹一口气。
本文节出自小杜《人间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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