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农神庙(Parthenon),一座挪用“公款”盖的建筑,却成了整个西方文化史、艺术史、建筑史的永恒符号,甚至在神庙建筑已经损毁严重的的今天,围绕着早已失散到各国博物馆的神庙雕塑的争夺仍然处于白热化的状态。希腊认为自己在追回祖先的遗产,而整个西方则声称他们在捍卫集体财富。
落成已超过10年的雅典卫城博物馆(Acropolis Museum)能否迎回卫城最著名的雕塑作品?至今仍然没有结果。这一切,都源自2500年前雅典最高领导者伯里克利(Pericles, c. 495-429 BC)的一次“中饱私囊”。
从雅典卫城博物馆内看卫城与帕特农神庙
古典时代之前的雅典卫城
The Acropolis before the Classical Period
卫城这种形态并不是雅典独创,也不是独有,可以说之前青铜时代繁盛的迈锡尼(Mycenea)城塞也是卫城,而到了古风古典时期,几乎每个希腊城邦都有自己的卫城。它一般位于城市的高处,通常是一座四壁陡峭的山丘,出于防御的目的修建一些建筑,后来也被用作宗教中心、贵族居住地等。
雅典卫城遗址鸟瞰图
自公元前4千纪的石器时代开始,雅典卫城所在岩丘平坦的顶部就有人居住。
青铜时代,卫城建有一座迈锡尼廊柱大厅宫殿(Mycenaean megaron palace)以及一道环形巨石城墙(Cyclopean circuit wall),长760米,高达10米,厚度从3.5米到6米不等。这堵墙一直是卫城的主要防御工事,直到公元前5世纪。
雅典卫城博物馆内景,最近处为古典早期著名雕塑克里提奥斯少年(Kritios Boy)
古风时期,在公元前7世纪到公元前6世纪,卫城有山门(propylaea)、百步神庙(Hekatompedon)、九门城墙(Enneapylon)等建筑。公元前529年到公元前520年间,雅典娜古神庙(Arkhaios Neōs /Old Temple of Athena)建好,位置在至今仍屹立的帕特农神庙(Parthenon)与伊瑞克提翁神庙(Erechtheion)之间,到公元前406/405年时,这座神庙被焚毁。公元前500年左右,百步神庙(Hekatompedon)被拆掉,让位于一座更宏大的建筑,史称老帕特农神庙(Older Parthenon)。
雅典卫城博物馆内景,最近处为古风时期著名雕塑佩普洛斯科莱(Peplos Kore)
公元前480年,波斯人洗劫了雅典,彼时老帕特农神庙(Older Parthenon)仍未建完,连同其他建筑一起几乎都被夷为平地。之后,雅典人将未完工神庙的许多建筑部分并入卫城当时新建的北部幕墙中,作为著名的“战争纪念碑”,至今仍可见;而散落的雕像、宗教物品、建筑构件则被庄严地埋葬在卫城的几个深坑中。这整个的“波斯废墟”(Persian debris)后来出土了令人惊叹的文物,包括佩普洛斯科莱(Peplos Kore)与克里提奥斯少年(Kritios Boy)。
伯里克利的建筑项目
The Periclean Building Program
公元前478年,为对抗波斯,希腊一众城邦成立了提洛同盟(Delian League),以其官方会议地提洛岛(Delos)命名。正处于黄金时代的雅典成为这数量在155个到330个之间的希腊城邦联盟的领导者。
随着对抗波斯的胜利,公元前454年,雅典城邦领袖伯里克利象征性地将提洛同盟的宝库(treasury)转移到了雅典。公元前447年,提洛同盟处于权势巅峰。伯里克利不再满足于雅典抽象意义上的领导地位,挪用同盟的公款,重建卫城上的一系列建筑,其中最著名的帕特农神庙(Parthenon)最初便是提洛同盟的宝库实体建筑。
雅典卫城主要建筑重建示意图
帕特农神庙从公元前447年开建,公元前438年完工,由建筑师伊克提诺斯(Ictinus)和卡里克拉斯(Callicrates)设计,主要为多立克式(Doric),而由雕塑家菲狄亚斯(Phidias)负责并监督的雕塑及神庙的其他装饰,要到公元前432年才完成。帕特农神庙除了作为提洛同盟的宝库,也是献给雅典保护神雅典娜的。“帕特农”的意思很有可能是少女、处女、未婚女子,雅典娜便是从宙斯的脑袋里直接蹦出来、终身未婚的女神。
雅典卫城平面图
由建筑师摩涅西克勒斯(Mnesicles)负责的山门(Propylaea)建于公元前437年到公元前432年间,主要为多立克式(Doric),最终没有完工。山门南面献给雅典娜和胜利女神耐克(Nike)的雅典娜胜利神庙(Temple of Athena Nike)完工于公元前420年左右,是纯粹的爱奥尼克式(Ionic)神庙。
雅典卫城山门与雅典娜胜利神庙现状
位于卫城北部非对称设计的伊瑞克提翁神庙(Erechtheion)可能建于公元前440年至公元前430年间,或者公元前420年至公元前406年,尚无定论,主要为爱奥尼克式(Ionic)。伊瑞克提翁神庙(Erechtheion)的东面部分献给雅典娜城邦女神(Athena Polias),西面部分与传说中的雅典王、雅典城邦建立者伊瑞克提斯(Erechtheus)崇拜有关。
伊瑞克提翁神庙现状
可以说,卫城遗留下来的主要神庙都是与雅典娜相关的。在山门的后面,原本还有一尊菲狄亚斯的巨型雅典娜青铜雕像,被称为“前线战神雅典娜”(Athena Promachos),完成于公元前450年至公元前448年间。
莱奥·冯·克伦茨(Leo von Klenze, 1784-1864),《雅典卫城》The Acropolis at Athens,1846,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102.8 x 147.7cm。慕尼黑新绘画陈列馆(Neue Pinakothek, Munich)。
尽管卫城上所有重要的雅典娜雕像都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目前仍然可以见到的最重要的这些建筑 —— 帕特农神庙、山门、伊瑞克提翁神庙与雅典娜胜利神庙基本都是在伯里克利执政雅典期间(c. 461-429 BC)修建的。
帕特农神庙
The Parthenon
在与东方波斯的对抗中崛起的雅典,以其最杰出的建筑师、雕塑家与工匠的才华固化了西方古典巅峰期的文化成就,赋予了帕特农神庙无与伦比的魅力。它既是个人才华的展现,也是集体智慧的结晶;既是贵族与精英的美学理想,也是平民甚至奴隶的劳动果实。
帕特农神庙建筑设计与历史沿革全解析
帕特农神庙从平面上看是个简单的矩形,基座69.5 x 30.9米,有半个足球场大,内殿(cella/naos)供奉一尊高12米的雅典娜黄金、象牙雕像;后殿(opisthodomos)作为宝库(treasury)使用。神庙标志性的外廊8 x 17的柱子排列像是把埃及神庙的内部“外翻”,只不过希腊神庙的主材为大理石,埃及神庙的主材是石灰岩(limestone)、砂岩(sandstone)、花岗岩(granite)等。埃及神庙的表达重点通常在不为常人所能见到的内部,除了入口处巨大的塔门(pylon)和方尖碑(obelisk)标明其位置,而帕特农神庙外围的白色大理石柱列显然是其标志。
帕特农神庙与埃及卡纳克孔苏神庙(Temple of Khonsu, c. 1186–1155 BC)平面对比图
帕特农神庙是多立克式(Doric)建筑的最佳案例。多立克式,通常被认为充满男性魅力、多用直线、直角,线条刚毅,平整均衡。远远望去,这座神庙确实是这样的,然而实际上该建筑没有一条线是直的,地面也不是平的,柱子之间、三槽线饰带(triglyph)之间也不是等距的。通过运用“视差校正”(optical refinements)与合适的数学比率,建筑师们让实际上各个面都弯曲的建筑最后呈现在人眼中是完美均衡的直线型。
帕特农神庙也可以说是“手工打磨”的。不计其数的细微偏差使得这座神庙不可能通过预先的图纸设计完全计算到位,许多建筑部分很有可能是现场调整的。建筑师与石匠、木匠、金属工人以及体力劳动者、奴隶一同完成了神庙的建筑骨架,一副具有“弹性”的骨架。
这种为满足视觉效果的调整在古典时期的希腊神庙建筑中都有不同程度的运用,但帕特农神庙的雕塑装饰所取得的成就是同时期的其他神庙无法相比的。
大英博物馆馆藏帕特农神庙建筑雕塑全解析
除了讲述与雅典娜相关的神话故事、宗教活动,帕特农神庙的建筑雕塑还运用希腊神话中的战争来表达对抗波斯的自信。
帕特农神庙雕塑分布图及主题
分散保存在大英博物馆、卢浮宫及雅典卫城博物馆等多地的帕特农神庙雕塑,代表了古典希腊雕塑的最高成就:对立式平衡(contrapposto)的圆熟运用,衣褶与人体肌肉关系性感又优雅的处理,面部一如既往的克制而又高贵的神情,雕塑装饰对于建筑结构的完美配合,个体在群像中的错落呼应。一切都如此的生动,如此具有写实主义的精准,又悄无声息地融合了理想化的效果。
卢浮宫馆藏帕特农神庙雕塑 —— 雅典贵族织女装饰板(Plaque of the Ergastines)解析
曾经作为提洛同盟宝库、雅典娜女神神庙的帕特农,在历史的长河中,还担任过希腊东正教教堂、罗马天主教教堂、清真寺等角色,最后成了17世纪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火药库,并在战争中内部爆炸、自我毁灭,才变成了今天这副骨架支棱的模样。
劳伦斯·阿尔玛-塔德玛(Lawrence Alma-Tadema, 1836-1912),《菲狄亚斯与帕特农神庙雕带》Pheidias and the Frieze of the Parthenon,1868,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72 x 110.5cm。伯明翰博物馆信托(Birmingham Museums Trust) 。
遥想当年,菲狄亚斯站在神庙的高处,骄傲地向伯里克利和一众朋友介绍着自己辉煌灿烂的雕塑作品。后人,只能盯着博物馆里褪了色断了头的三女神,用一次次的艺术复兴,试图追随千年前的那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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