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人 之 乐
在中国文化传统里,有一个理想的身份叫文人。无论帝王将相还是村妇农夫,人们都曾以这个角色为傲。从王羲之到苏东坡,从赵孟頫到张岱,虽然他们外在的命运寄遇千差万别,但内心那份独与天地万物精神往来的洒脱自在,却永恒不变。
因而在文人的世界里快乐总是简简单单,净几明窗,一轴画、一囊琴、一瓯茶、一炉香、一部法帖,小园幽径,几丛花、几区亭、几池水、几群鸟、几片闲云,几块峦纹可观的石头。从这些平常不过的事物中,他们都能寻到一番仙逸的快乐。
古代文人的案头上,总是摆放着笔墨纸砚,杯杯盏盏,瓶瓶罐罐。但无论如何都少不了一部或清雅古拙或谨严灵动的法帖。古人喜欢写字临帖,但更读喜欢读帖。若是俗务缠身,得一时之闲,翻开一本字迹洇蚀、黑白交映的手帖,便立刻进入了另一个境界。
此时,无论仕途升迁沉浮、官场顺逆进退,绵亘不绝的个人憧憬伴着如影随形的躁动不安、起伏和凄惶,都会被拒之脑外,而心也随着清丽绝俗、朴拙古雅的字迹,变得淡然安恬,如一泓波澜惊的秋水,任凭日出月落。
古代文人有一种天然的审美能力。他们总能从一条缀着残叶的枯藤,看到一种不经修饰的雅逸风致。从一棵躯干劲拔枝叉转折下弯的松树,看出不屈不挠的气质。更能从一幅简单的水墨画中,体会到无边的自然之趣。
于是也渐渐懂得为何大多文人都喜欢将寥寥数笔构成的顽石枯木悬之壁际,早以观摩,夕以浏览,百赏不厌,乐此不疲。因为,他们从灵动简练的线条中看到了跳跃的斑豹、猛虎的巨爪、麋鹿的捷足、骏马的劲力、熊罴的丛毛、白鹤的纤细、松枝的纠棱盘结、顽石的苍然天成。
古时文人的乐趣与高致常常伴随于氤氲香霭之中,无论是官场归来急需去浊存清,还是提笔作诗期待灵感涌现,又或是独处需要六根清净,一抹香气足矣。
苏轼的大弟子黄庭坚就是一个香癖,他说香可净气,闲来无事,最爱找个精致的小铜炉,在香几燃起一炷香,闭目静坐,身心安静。的确,香烟的缥缈意境,总是能让人心甘放下俗务。
对文人来说,焚香是一种生活方式。而在不同的地方焚香,则会产生不同的乐趣。明人文震亨《长物志》中有说:
在花园中焚香最适合在天然形成的山石之上,放置木鼎式的香炉,便更见山林野趣,有返璞归真之感。在香室中,则常布置些用于观赏的名贵沉香,形如山峦起伏的沉香木,配以托盘托架,谓之沉香山子。
正如苏轼《沉香山子赋》中所描述海南沉香:宛彼小山,巉然可欣,如太华之倚天,象小孤之插云。
在个体圆满与兼济天下之间做出平衡,一直是中国文人的本领。而他们的方式,总是退到自己的那间小小的书屋,里头摆上笔墨纸砚,插上花再放一把琴,就是能让身心两安快乐俱足的所在。
明代文人李日华的理想书屋,是能在溪山纡曲处,结构只三间,上加层楼,以观云物。四旁修竹百竿,以招清风,南面长松一株,可挂明月。有梅花枝头从窗户探进屋子里,有苔藓在墙边,还要有各家典籍、碑帖书法,也要朝夕白饭、鱼羹、精茗。这些理想的营造之乐,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待在舒适的地方。让一切都合适,都有度。
一部法帖养身心、一幅小画观物趣、一炉沉香去浊气、一间书房慰灵魂。在今天看来,古时文人的快乐更像是一种精神。因为他们所处的环境也如同我们的当下,都面临着不同选择带来的不同压力。但无论何时,总有一群活的自在的人,他们在朝在野,在市在隐,屈伸顺递,闭门即深山,读书即净土。
正是因为拥有这份独立的精神世界,才于万事万物中体会到了无边的乐趣,才有了超越时代的从容与快乐。而这份快乐也在时刻提醒着我们,即使周身物欲横流、波动不息,也要让自己多一些闲情。因为活得最有意义的人,不是活得最长的人,而是对生活最有感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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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明清家具之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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