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门研读 | 与会者：赵瑞婷、冉文莲、魏可晴、江思楠、李天赐、唐瑀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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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期书目：《杜尚传》
活动发起人：王林（导师）
主讲人：钱冲（研究生）
特邀嘉宾：王瑞芸
嘉宾：金锋、李占洋、汤益明
研究生：赵瑞婷、李天赐、魏可晴、钱冲、唐瑀琪、冉文莲、江思楠
主办机构：重庆同门艺术中心
活动支持：四川美术学院国际交流与合作处
时间：2022年10月25日 09:00-11:00
地点：重庆同门艺术中心宝嘉花与山工作室
赵瑞婷
关于杜尚，我最喜欢的作品是他的《大玻璃》。我认为，这是他所有艺术创作中历时最久的作品，也是他最具有持续性的创作思维的作品，甚至这件作品的重要程度可能比他的“现成品”系列更持久、更具有深度。
杜尚《大玻璃》，玻璃及铅线，1915-1923
这件作品经历了多个不同的阶段。首先，杜尚早期创作了很多关于图形机械的绘画，如圆规、漏斗之类的，在这件作品中都被保存或者说移置了过来，并采用油画颜料、铅箔、铅线、清漆等附着性很低的材料涂绘在玻璃媒介上，这是这件作品的第一个历程。第二个历程是这件作品在运输过程中严重受损，起初尝试用其他方法来修复，都没能成果，后来杜尚用两块等大的玻璃将作品镶嵌在一起，完美地解决了问题，也使得作品增加了一层新的意义，并且当我们看这件作品，也可以联想到它之前的经历。第三个历程是杜尚在“绿盒子-红盒子”系列中收录了大部分早期作品的图片和文字资料，其中也包括《大玻璃》的草稿、复制品。第四个历程是在1963年杜尚回顾展现场中，杜尚和一名裸体的女模特在该作品前下棋。
当我们看到《大玻璃》这件作品时，从内容上看，可以发现杜尚延续了他早期的图形绘画，以及他对油画颜料、铅箔的一些实验。《大玻璃》原名《新娘, 甚至被光棍扒光了衣服》（LaMariée mise à nu par ses célibataires, même），结合作品的名称，从构图上看，画面上半部分大致表达的是一个女性，半部分大致表达的是一群男性，上下两部分的内容各自独立，而且给人视觉上的感受是非常不平衡的。这一点与它反对和谐即反对美、反叛传统的创作理念是一致的。
从《大玻璃》的功能和它所处的整体环境来看的话，以前的架上绘画固定在墙面上，我们只能看到其正面，并且这要求观者必须要站在画的前方，人物的视点也是被限定的。但是杜尚将所有的画面内容转换在这个玻璃媒介上之后，我们不仅可以看到作品的正面，也可以看到它的背面，还可以透过作品看到作品之外的内容，甚至整体环境。由于玻璃的透明属性，这里的绘画变得透明化了，也变得雕塑化了，它获得了从罗丹取消雕塑基座开始却生成的一种场域性在里面，人与人，人与作品、人与环境等形成一个整体，互相呼应。由此，观众的观看角度也发生了变化，我们可以在任何角度去观察这幅作品。
这个作品还令我想到了中国的屏风，巫鸿老师在《画屏》中分析皇帝屏风的时候说到，皇帝的屏风和皇帝本身的身份权利的象征在屏风的前方形成了权利场，即一个意识形态区域。《大玻璃》和皇帝屏风不太一样的地方，就是它没有权利意识的渗透，也没有前后方位形成的区域及其象征意义的割裂，它就是艺术家、艺术作品、参与者、观众在美术馆现场环境中形成的直观性艺术场域。
这个作品原名叫做《新娘, 甚至被光棍扒光了衣服》，这个奇怪的命名让我想到了杜尚对于语言在观念艺术中的运用，对于艺术作品的命名游戏。我们可以发现，杜尚有很多作品都采用了“谐音”，例如《泉》《L.H.O.O.Q》《奥特里茨》《清新的窗户》等，他对语言运用不仅仅是对词语表面发音和形状的运用，他会联系一个单词所指代的美术史上著名的作品，如安格尔的《泉》和库尔贝的《泉》，他也联想一个地名所承载着的历史的意义，如奥特里茨火车站这个地方发生过一个重要的战役。我认为杜尚有很多作品都是从他的开放性的语言思维去展开的。然后我们接受的信息很多又是翻译过来的，于是，我产生了第一个问题，如何看待杜尚的艺术与语言的关系？
杰罗德·西格尔（纽约大学的威廉·凯南教席历史教授）写了一本书，叫做《马塞尔·杜尚的私人世界》，他在文中采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提出了一些问题：杜尚觉得自己“在童年时代被忽视了吗”？他曾受到“他的母亲的漠不关心”的折磨吗？他曾怀有与他的妹妹苏姗乱伦的幻想吗？所有这些使得他在以后的生活中性“麻木”了吗？他是性无能或仅仅是对于许多被认为与他成熟后有绯闻的女人们性冷漠？或者他是一个秘密的同性恋者？而且无论如何，很大程度上他的艺术是否是某种自淫的幻想？对于大部分问题，杰罗德·西格尔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后来他将他的杜尚研究描述为“仅仅是适度的和部分的心理分析传记”。我觉得西格尔的这篇文章启发了我从精神分析学的角度去思考杜尚的艺术。这也引发了我的第二个问题，我们如何从精神分析学的角度去认识杜尚的艺术作品？
通过刚才李占洋老师的解读，我发现杜尚身上有着非常立体的、矛盾性的个人性。从内容上说，《杜尚传》的写作不是偶像主义式的写作，之前在读《苏轼传》的时候，感觉林语堂把苏轼塑造成了一个非常神圣的、没有缺点的一个人。我觉得王瑞芸老师的《杜尚传》是一个比较客观的艺术家传记，再结合王瑞芸老师《通过杜尚》论文集，书中谈到了美国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纽曼、罗斯科，德国激浪派艺术家博伊斯，法国新现实主义艺术家克莱因，以及中国的当代艺术家徐冰、张洹等人，在杜尚与他们的联系和对比中，对杜尚有了一个更加深刻的一个印象。
冉文莲
前不久读完了《杜尚传》，今天听各位老师介绍后，印象更加深刻，而且更能读懂这本书中的精华部分。下面是我对《杜尚传》一些简单的理解。
首先是王瑞芸老师说到的关于“彼岸”的问题。王瑞芸老师说，杜尚是在彼岸，从我的理解来看，我们普通人就是在他的对面。金锋老师说，杜尚像是一座桥，而王瑞芸老师的《杜尚传》，是对于这座桥的一个解读，结合两位老师的话语，我认为王瑞芸老师的《杜尚传》是带我们走到彼岸的桥梁。通过这本书，我们不仅了解了杜尚的生活状态，还获取到一些杜尚的精神内涵。
然后，我联想到王林老师“要有书”系列的展览。这个展览是以“书”为主题，然后通过绘画、雕塑、书法等方式表达艺术家们对书的理解。目前，“要有书”展览已经做了五回。去年，我作为“要有书--当代艺术专题创意社区文献展”策展助理参与了展后采访，当时记者问及我对展览的感受，当时就想到那句古话“书中只有颜如玉，书中只有黄金屋”。就如王瑞芸老师《杜尚传》这本书，不仅仅是讲杜尚这个人和他的艺术创作，还包括其超脱的人生态度、人生智慧、超前的艺术理念等等，都可以使读者收到深刻的启发。
在钱冲学长的PPT里，我看到了一幅杜尚画他父亲的油画作品。
杜尚《父亲》，油画，1910
有意思的是，杜尚作为这么一个随性洒脱的人，居然也曾以家人为题材，另外他送给他妹妹的新婚礼物也是一件艺术作品，又听到杜尚还有一些与家人的通信集，然后我就感觉到，杜尚作为一个真实的生活中的人，他与家庭有着深刻的联系，尽管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杜尚和他的孩子和伴侣没有太多的联系和接触，我想杜尚后来创作和生活的这种随性与他原生家庭给足了他一定的安全感和归属感有着密切的关系。
这段时间我在给王林老师修改家谱，特别是刚才王林老师又提到“超验世界”的概念，我不知不觉就会联想到杜尚他个人的成长经历，他与他的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他与他的朋友的关系等等。王林老师之前还做过“第一种家庭记忆——莲花穴艺术文献展”，如其名曰，这是一个以“家庭”主题的展览，通过这个展览，我发现艺术家们、学生们对“家庭”的概念乃至对“家族”的概念都有自己深入的体会。
上学期我上了一个关于博物馆策展的课程，当时也讨论到杜尚的“现成品”。从表面上看，《泉》这个作品就是用小便池做的，杜尚在小便池上随便做一个签名，就变成了他自身的作品。我刚了解到这个作品的时候，我是很排斥的，我不能理解为什么现成品能够成为艺术品，不能理解为什么别人的东西能够成为另一个人的作品。然后在看完王瑞芸老师的这本书之后，我明白了关于“现成品”这种方式之所以合理和成立是有其上下文关系的，它并非横空出世。“反艺术”本身就是当代艺术，现成品不仅仅是一个物品，在历史语境中它还承载着独特的价值、象征、寓意，杜尚比其他人更早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以自己的实践启迪着后来的艺术的发展。
谢谢大家！
魏可晴
看了《杜尚传》之后，让我们对艺术也有了一些新的思考，他是以一个彻底的思想家，他的“现成品”艺术，告诉我们艺术可以是有形的物，更可以是无形的观念。他说现成品艺术是没有美，没有丑，没有任何美学性，改变了我们希望认为的艺术是美的，理性，和谐，打破传统审美的边界。当美和丑不再是判别艺术的标准，我们怎么去评判？实际就是我们内心最真实的感知和想法。艺术创造就在生活的每个角落，实际上我们应该去像杜尚一样试着打破，去亲身感知艺术才有可能发挥真正的创造力。
江思楠
杜尚在《下楼梯的裸女》送展时敏锐的感知到了艺术体制的存在，新的艺术流派也无非是想建立新的权威，而排除其他的艺术。这一点与杜尚玩艺术的初衷与目的相悖，杜尚选择艺术是为了自由，而既然艺术不存在自由，那么就以自由超越艺术。这里其实就可以看出杜尚在之后创作的一个基本逻辑，就是超越现有的艺术体制。
但是在杜尚之后的时代，杜尚的作品也被纳入了新的艺术体质之内，勇者终究成为了恶龙，尽管他可能是被动的，杜尚本人也一直强调与任何艺术流派，艺术名词保持距离。
所以正如序言中的谈到的杜尚的研究成为了杜尚学，研究杜尚的起步为杜尚学博士等等。都是以恶龙的视角去看待杜尚，而这本书试图还原杜尚的生活本身，以生活的过程去看待那些作品，是以勇者的视角去解读杜尚，这样更能品味出杜尚的超然和超越艺术的味道。
李天赐
“人们在说我知道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是相信。”杜尚相信艺术是唯一一种形式，能够让人作为一个真实个体展示自己并且超越了动物状态，因为艺术是地域的外延，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活着即相信。杜尚对艺术的思考不只是停留在现象与形式，而是融合进了他的人生态度。一种与品味和流派保持距离的姿态，正是这种超脱成就了艺术上的不一样的思考。
唐瑀琪
杜尚在艺术创作的道路上，与很多的现代主义流派都有过交集，但他都是浅尝辄止，没有对任何一个流派进行深入探究，无论是艺术还是情感，他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一生都在追求自由心灵的真正的自由。杜尚的艺术生涯中最大的贡献并非他的任何一件作品，而是他的整个人生经历，他的自我，对美的不屑，对艺术反叛。德·库宁说：“杜尚一个人发起了一场运动，这是一场真正的现代运动，其中暗示了一切，每个艺术家都可以从他那里获得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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