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新冠、黑死病，谁是人类的头号天敌？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训

11月17日，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一个疫苗研究机构在清理冰箱时，偶然翻出了几瓶贴着“天花”字样的冷冻瓶，瞬间冲到了全世界新闻的头条。

实际上，在2019年就曾有过类似的新闻：俄罗斯新西伯利亚市的国家病毒与生物技术研究中心发生爆炸，当时举世为之震惊。因为这个研究中心也存放着天花病毒。

天花，是刻在全人类dna里的古老恶魔，它伴随了人类3000年的历史岁月，是名副其实的“人类天敌”。虽然世界卫生组织已于1980年宣布人类已经彻底战胜了天花，天花已经野外灭绝，但它仍蛰伏在于一些实验室中。

天花究竟有多危险？与之相当的黑死病危险程度又如何？新冠的危险性比不比它们高？

看完本文，你会有所收获。

黑死病

天降死神

1347年，欧洲，地中海西西里港口。

满载货物的船从黑海驶来，彼时每一次商船登陆都是一次当地市场的狂欢，海商们总是能带来异域的稀奇珍宝，但这一次，随船而来的不只是香料、胡椒和奇异首饰，船舱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由老鼠携带的鼠疫杆菌。

鼠疫，又称黑死病，是一种由鼠疫杆菌（耶尔森菌）引发的瘟疫，发源于中亚，随后顺着海陆贸易线来到了欧洲，带来了一场空前灾难，在欧洲仅仅肆虐了4年，却造成2500万人丧生，而当时欧洲的总人口数为6000万。在重灾区比如意大利的佛罗伦萨，死亡率高达80%，人口几乎绝迹。黑死病没有老弱病残之分，所有人都是高危易感人群。

△黑死病在欧洲的蔓延过程示意图。图/wikipedia

当时欧洲最大的城市之一君士坦丁堡，由于有大量经商人口流动而率先称为黑死病的沦陷区。随后，瘟疫经由沦陷的君士坦丁堡开始向整个地中海半岛扩散，巴尔干半岛、北非、埃及等中东国家相继中招。

而向西的航线则感染了法国、西班牙，人口密集的大城市（比如巴黎）成为了重灾区，尸横遍野，街道上全是感染而亡的尸体，尸体的堆积又加速了老鼠的繁殖，人们不敢走出家门半步。而前往乡下逃离瘟疫的人群又感染了偏僻的乡村，黑死病开始一村一镇蔓延，一些村户甚至出现了全员死亡的情况，整个欧洲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基本全部沦陷。无论是大城市还是小农村，皆变为人间地狱。

△横尸遍野的瘟疫时代。图/Bloomberg

患上鼠疫的病人会呈现出皮下黑斑、身体器官（尤其是手脚）大量坏死的骇人景象，发病期慢则6、7天，快则1天不到，由于死者身体发黑，故而也称鼠疫为黑死病。

△手脚坏死是黑死病的典型症状之一。图/wikipedia

鼠疫杆菌通常寄生在老鼠等百毒不侵的啮齿动物身上，通过老鼠身上的跳蚤来传播。被感染的人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烧，然后淋巴结变得肿大、开始剧烈咳嗽。

△显微镜下的鼠疫杆菌。图/wikipedia

而咳嗽又会进一步变成次传染源，由咳嗽引起的感染比起由老鼠引起的而言有着更恐怖的危险性，它可以直接传染人体肺部，造成百分百的致死率，当天就会死亡。

彼时正是欧洲史上最黑暗的中世纪时期，虽然城市化规模逐渐庞大，但是城市面貌丑陋不堪，已经无法用脏、乱、差来形容当时的环境，城市卫生条件极差，公共卫生设施为0，基本的垃圾处理、厕所设施几乎没有（而同时代的中华文明已经有了明确的卫生规划），而普通人根本没有洗手、洗澡等卫生意识。这也是黑死病起源于人烟稀少的中亚，却在欧洲大肆杀生的原因。

△ 1500 年代绘制的中世纪城市图像，有一些美化。图/worldhistory

而在医疗方面，当时的医学形同虚设，治病全靠放血、烟熏等徒劳之作，比起由医生来治病，在宗教横行的当时，神职人员祈祷、保佑是最常规和流行的治疗措施，当然这些祈祷没有任何作用。

△祈祷、保佑，是当时人们的救命稻草。图/《瘟疫传说》

这种宗教疗法虽然今天看很愚蠢，但在当时神职人员是唯一坚挺在抗疫第一线的“医生”，神职人员成为了超高危职业，牧师、传教士大批死亡，宗教也受到了前所未有打击。

△随着神职人员的大量死亡，教堂变得空无一人。图/《瘟疫传说》

面对如猛兽般汹涌的瘟疫，绝望的人们找不到来源，开始认为是犹太人和异教徒和恶魔的交易而前来散播死亡，于是展开了疯狂的抓捕异教徒行动。

△1349 年，犹太人在火刑柱上被烧死。图/wikipedia

数万犹太人被当做瘟疫传播者活活烧死，此等天灾加上人祸，人口开始大量减少，饥荒爆发，偷盗抢掠四起，整个欧洲处于灭亡边缘。

△大量无辜者被当做瘟疫源而遭到处决。图/《瘟疫传说》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欧洲已经无可救药的时候，1352年，黑死病却自己消失了。

不再有新的感染者，人们开始重建社会秩序，贸易重新启动，直到今天病理学家也没搞清楚黑死病到底是如何消失的。猜测最大可能是黑死病致死率过高导致人口损失过快，传播链容易中断而导致病菌消亡。

△彼得·勃鲁盖尔( Pieter Bruegel ) 的《死亡的胜利》( The Triumph of Death)反映了瘟疫之后的社会动荡和恐怖，瘟疫摧毁了中世纪的欧洲。图/wikipedia

不过在接下来的几百年中，黑死病仍时而在世界各地爆发，明朝末期的鼠疫既是如此。

虽然这次灾难带来了人间炼狱般的死亡，但是由于宗教势力的严重削弱，人文主义开始萌芽，文艺复兴、大航海、工业革命的种子悄悄埋下了。

1894年香港再次爆发鼠疫，传播到印度再次造成数千万人的死亡，此时病理学家们才发现了鼠疫杆菌的存在。继而研发出了抗生素等一系列特效药，鼠疫再也无法造成如此大的灾难，但是鼠疫无法像天花一样被根除，它可以在野生动物上无限繁殖。

△1998年携带鼠疫的动物分布图。图/wikipedia

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黑死病正蛰伏在野生啮齿动物的身上，伺机而动，不过在医学高度发达、对抗鼠疫已有高效办法的今天，它已经不再是威胁了。

那么被根除的天花又如何？

天花

“人类天敌”

天花，一种只感染人类的病毒。

在感染的头10天没有任何症状，然后高烧，身体开始布满红点、变成水泡、毁容。30%感染者会在两周内死亡，而幸存者则会留下疤痕伴随终生。

△至少有七个宗教神佛已经被专门用于天花，比如西非的天花之神——索波娜。图/wikipedia

公元前1350年，埃及赫梯战争中，埃及的一些囚犯身上出现了令人惊恐的症状：他们浑身尤其是脸上布满红点，埃及士兵将这些囚犯丢进了赫梯地区，瞬间，这种“红斑病”感染了整个赫梯，赫梯文明在极短的时间内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国王也因这种怪病而亡。

△赫梯战争中的天花。图/haikudeck

这就是天花，号称人类的头号天敌，在随后的近3000年时间里，它对人类展开疯狂虐杀，至少5亿人丧生，比其他所有传染病的死亡人数总和还多。

公元前1000年，埃及的一批携带有天花病毒的商队来到了印度，随之而来的，也是印度人无休无止的死亡阴影。天花开始在印度疯狂屠杀2000多年。

△一位代表天花的印度妇女。图/wikipedia

12世纪，东征后回国的十字军骑士们给欧洲带来了天花，自此天花疫情以起起伏伏之势开始在中世纪的欧洲蔓延，中世纪的欧洲在黑死病和天花的双重打击下，成为了人类史上最黑暗的一段时期。不过天花并没有黑死病那般仁慈地消失，而是持续性、反复性地在欧洲蹂躏数百年。英国女王玛丽二世、法国国王路易十五、沙皇彼得二世全都因患上天花而死亡。甚至在18-19世纪的100年中，1.5亿欧洲人死在了天花的魔爪之下。

△英格兰女王玛丽二世，32 岁，死于天花。图/wikipedia

一部英国史书对于天花如此记载：“天花是所有致死疾病中最为可怕的一种。虽然黑死病危害更快，但流行的次数毕竟不多；而天花却不时流行，它使白骨成堆，所有人都惶惶不安。它使可爱的婴儿变丑，慈母见之心碎；又使如画少女毁容，情人睹之丧魂。”

16世纪，大航海时代给天花带来了更广阔的天地，美洲、澳大利亚、中国…世界上每一个角落几乎都布满了天花的身影。其中，1617年-1618年两年，天花将北美马塞诸萨州的原住民屠杀殆尽，当地的印第安部落全部灭绝。来自英国的殖民者很快意识到天花是一种简单、高效的武器，殖民者开始故意向印第安人传播天花（比如1763年的阿默斯特把天花病人的衣服送给印第安人作为礼物），众多部落因此而灭绝。

△著名的五月花号给马萨诸塞州的印第安原住民带来了天花灾难。图/timetoast

如此伴随了人类上千年的顶级灾难究竟是如何被消灭的？实际上，面对这样一个近乎无敌的无形杀手，人类从来没有停止抵抗的脚步，史料中记载了大量中外医生对天花的应对手段，虽然大部分治疗有效性都不高，但给后人留下了无数珍贵的启示。

△天花（蓝色）传播过程示意图。图/wikipedia

中国率先吹响了反击天花的号角，宋朝的人们发现天花只要患上过一次就会终生免疫，于是开始穿上一些患过毒性不高的天花病人穿过的衣服，预防天花，俗称“痘衣术”。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种痘术的尝试，不过这些方法效果并不理想，因有一定的接种死亡率而没有得到大规模推广。

△早期中国种痘术。图/historyofvaccines

清朝，患过天花的康熙皇帝决定改良人痘术，并取得了巨大的成效，俄国、西欧等国均派专人前来学习了人痘接种术。随后到了18世纪末，英国医生爱德华·琴纳找到了战胜天花的终极方法：牛痘接种法，自此，人类正式向天花发起反攻。

△1796 年，英国医生爱德华·琴纳 (Edward Jenner) 研制出第一种天花疫苗。图/dea

随后，经过100多年的牛痘接种法的全球性普及，1980年，世界卫生组织正式宣布：天花野外灭绝，人类再也不用担心这个身边无形的梦魇了。

不过，正如我们开头所说，天花病毒仍在一些实验室中疑似存在，天花，仍是悬在我们头上的一把达摩克斯之剑。

综上来看，黑死病、天花、新冠都是极度危险的传染病，结合时间区域性特征来看，虽然黑死病在中世纪欧洲有着极高的传染率和致死率，但当时脏乱差的卫生条件，以及不知道老鼠是传染源的情况无疑起到了极大的推波助澜效果。随着老鼠是感染源的发现、青霉素等抗生素的生产，现在的世界即使爆发鼠疫也不再是不治之症，只要及时发现就能彻底治愈。所以黑死病但看数据在中世纪欧洲造成了恐怖的传染率和死亡率，但对于现今来说，已经不再是威胁。

△天花在世界各地的清零时间。图/CDC

而天花，这个陪伴了人类3000年的终极病毒，其传染率高、死亡率高、反复流行的特性确实有着极高的危险程度，但随着人类利器牛痘接种术的发明，天花即使重现人间也未必能造成恶劣的影响，“终极病毒”已然是过去式。

△天花在世界病例的消亡图。图/wikipedia

很明显，目前人类最大的敌人是新冠病毒。新冠虽然致死率不高，但这恰好是它最危险的地方。

以过往的经验来看，人类应对传染性疾病已经有了十足的经验，尤其是在现代医学高度发达、人类组织能力极大提升的今天，一旦出现像天花、鼠疫此等高致死率的疾病，全世界会立即做出隔离、检疫等一级响应。

比如埃博拉病毒，正是惧怕于其极高的致死率，世界各国对埃博拉做出的反应无疑是迅速、高效、有力的，但在致死率低的新冠面前，人类（除了中国等个别国家）做出的响应可谓是大跌眼镜。

△2021年11月25日世界新冠疫情单日新增数据，仍居高不下。图/百度健康

新冠疫情什么时候会结束？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但根据事实来看，情况依然非常不乐观。在传染链几乎已经无法中断的今天，已经是一场人类研发疫苗和特效药的速度和新冠变异的速度的比拼。但是很不幸，新冠的变异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人们的想象，11月25日发现的南非新型毒变异株B.1.1.529，已经具备了大量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