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博士辍学,走进屡遭投诉的老社区,用设计点亮普通人的生活

她博士辍学,走进屡遭投诉的老社区,用设计点亮普通人的生活




ⓒ 受访:陆洲

ⓒ 采访:铁佳
ⓒ 摄像:张文化



社区,一个忽近忽远的词。


近,它是我们的栖居之地,每天近一半的时间在此度过。


远,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舞台文化的兴起,我们的附近似乎正在消失。



拍摄:韩正双

记得《十三邀》一期嘉宾,人类学家项飙,曾用“附近的消失”形容几种现象:


人们更多地将注意力转移到公共事件的宏大叙述上,而越来越少地关心生活周边的人和事。


相比附近,我们更关心远方。


相比小区邻里之间的状况和隔壁寝室同学的近况,我们更关心微博上的热搜,喜欢的游戏战队有没有赢,阿富汗局势如何,全球政治格局的变化。



当我们都习惯于网上冲浪,对“附近”的感知能力也就慢慢弱化了。


小区周边哪条街上的粉最好吃?
菜场上的西红柿卖多少钱一斤?
出门转个弯有没有小公园可以散步?
大叔大妈去哪儿跳广场舞?
对门人家做什么工作?





当然,很多人会说这些问题无足轻重。但对于大城市的年轻人来说,想要回答变得愈加困难。



现代科技的发展和背后的资本推动下,我们开始不再依赖对周边环境的感知和探索,技术就可以一步到位。


点开手机就可以买到几公里之外的美食,速度越来越快,时间慢慢征服空间。




1977年,美国人文地理学家段义孚提出:


通过居住、投入经常性活动、不断累积亲密性及记忆、赋予意义、以及建立真实体验和情感与认同,空间有可能转变为地方。


而让一个地方凝聚价值和意义,不再符号化,人和内容就是其中的重点。




“诗歌单行道”艺术展/四平街道



每天早上匆匆出门,刷着信息,奔向地铁站,直达城市CBD。晚上拖着疲惫身躯,只想一头栽在被窝里。



豪宅小区森严高冷,内部休闲设施一应俱全,大门紧闭,远离人烟。
我们的生活是由附近的人构成的,却对周遭渐渐无感。
房子平数大小,是否直接决定着幸福指数,亦或更关键的变量是人。


在今天的文章里,有人愉悦地搬进老破小,亦有人让没有围墙的大学走入社区…

世界大师,蜗居34㎡老破小
鞍山五村,始建于上世纪50年代的上海工人新村。


这里的房子被大家俗称为“老公房”“老破小”。






这样的小区登上舞台,引人注目,起因是一位60多岁的老外搬了进来。


这里的居民经常看到他骑着共享单车兜圈,在楼下端着一杯咖啡,试图友好地和人们聊聊天。



陆洲与Aldo Cibic
很多人并不知道,他是一位世界级设计大师。


Aldo Cibic,66岁的意大利人,孟菲斯学派创始人之一,同济大学设计创意学院教授。


他设计建筑、室内空间、产品,偶尔也画画插画。




孟菲斯小组
孟菲斯运动是始于20世纪80年代的一场著名设计运动,后现代主义设计潮流的代表之一,具有划时代意义。


抱持着“让平庸和墨守成规的人们自由生活”的愿望,他们反对任何限制设计思维的固有概念。


用鲜明的色调、怪诞的几何拼接、开放的设计思维打破设计常规。




Aldo Cibic作品
这似乎也解释了,为什么一位大师来到上海不爱花园洋房和市中心的繁荣,反倒落脚在上海34㎡的老社区。


他提到在全世界的三个家中,最爱的是这间小屋。



我们采访了好公社社长陆洲:“虽然他60多岁了,但心态非常年轻,可能只有16岁吧。他有一颗求知冒险的心,为了创作,愿意尝试很多新的东西。”




租到这间小屋,还是楼下洗衣店老板牵的头。


Aldo Cibic对室内重新进行了设计。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色彩明快,几何造型极简,孟菲斯的反叛美学在这展露无遗。




看到弄堂口有人坐藤椅,他便叫助手在淘宝上找一找。


房子里的家具都是从淘宝买的,更多的是他的收藏,以及自己设计的作品,比如方桌和台灯。


不可否认,Aldo Cibic的家如此惊艳,能有大片留白,脱不开室内的东西真的很少。他为数不多的几件衣物就躺在一个行李箱里。




“我可以住在一个很小的空间,只要周围满足生活所需。社区就是我的客厅。”他对媒体如是说。


他喜欢楼道里的木扶手,也喜欢社区旁幼儿园接送小朋友的喧闹。


社区里的朋友有洗衣店的张直平,收垃圾的阿姨,理发店里永远把他头发剪很短的75岁师傅。





“我在这里找到一种独特的真实感,十分诱人的生活方式。很多人能设计出空间,却设计不出生活。


他将这个家称为在上海的一个实验,而自己就是小白鼠。因为他正参与所栖身的社区,鞍山五村的改造和共创。









大学,搬进老社区
 常被投诉的四平街道 

Aldo Cibic不仅改造了自己的家,也参与了楼下四平街区的改造,一条未来原型生活街区,名叫NICE 2035。



这条街上有一间NICE公社,同样是Aldo Cibic设计的,他的工作室也在公社。
我们采访了公社的“社长”陆洲。

陆洲


“这是一条经常被投诉的街,我读书的时候总路过这里,苍蝇馆子很多,公社的原身是个餐馆。


每天乌烟瘴气,光、声、气味污染严重,楼上居民怨气很大,谁希望自己家门口是这种业态呢?”




四平街道的前世今生
上海发布了《上海市城市总体规划(2017-2035)》,在2018年的时候,展望2035年的社区应该是什么样子。
这条街的附近是同济大学,而同济大学设计创意学院,是蝉联4年的亚洲排名第一设计学院。



2015年,娄永琪教授主动为杨浦区做了“四平三创社区策划”,并开始与四平路街道合作推出一系列社区创新项目。
用设计思维创造一些活动、工作坊、沙龙、展览的场域,让老社区里藏龙卧虎的居民和大隐隐于市的创意人士在这里释放想法和能量。


以及一些可试错的空间,为付不起市中心高昂租金的初创团队,实现创业路径。

2015年底启动的"四平空间创生行动"(已连续做了六季)2018年1月,发布NICE2035这个社会创新试验项目
这也正好契合了娄教授的想法:做一所没有围墙的大学。和周边社区融合,模糊和社区之间的边界,将大学知识溢进社区。



于是,曾经的废品收购站,变身MIT实验室。NICE公社、共享厨房也逐渐在街区内落成。

而彼时的陆洲,正在与患10年之久的厌食症斗争。






 她辍学博士,走近社区 


她曾在同济大学读平面设计,保研后去芬兰阿尔托大学,攻读国际商业设计管理硕士。


1米74的个子,最瘦的时候只有70多斤。一人拖着瘦瘦的身躯,踩在芬兰的大雪里就医。


可那里的一切依旧让她兴奋,芬兰的大学是没有围墙的,和当地的居民楼在一起。


跨学科的氛围让设计创新有更好的土壤。设计工厂的大门永远打开,所有人都可以进去。


“它是一个工厂,但生产的是idea。”



她在那里遇到了斯坦福设计研究中心主任Larry Leifer,也许是看到她对设计的敏锐和热情,他对陆洲说你一定要读博士。


通过一系列资质审核,身为娄教授博士生的陆洲。一边是学业,一边是治病的压力,追求完美的她很难接受这样的状态。


在审慎地思考读博的驱动力和意义,纠结了三个月后,她决定辍学安心养病。



陆洲与Aldo cibic


在身体好转之后(现在110斤啦),关于工作选择的价值排序上,意义和意思优先于赚钱。


“我以为自己可以纯粹为了赚钱去工作,后来尝试了一下,发现不行。”


于是,她成为NICE公社的社长。正好读博期间的课题是城乡研究,街区改造项目也由此孵化而来。






 试错空间 


“当乡村提供你一样的创业机会、前景、团队、资源支持,你选择城市还是乡村?这和市中心的人为什么要来鞍山五村是一个道理。


当Aldo cibic将这里的空间设计好,陆洲负责填内容。


她和有需求的人共创工作坊、活动、沙龙讲座,用设计思维去包装、孵化活动。


这里越来越有人气,更重要的是为初创团队提供了很多试错机会。




任意花园展览&植物拼贴画工作坊
小区里的邻居,一位有着稳定工作的设计师,业余爱好是做手工。周末在这里办工作坊,带大家一起创作有趣的作品。
有的人想开饭店,在这里做实验性的菜品研发,面试厨师长。


住在附近的工程师wawa辞掉工作,投入植物性饮食的烹饪创业尝试。



wawa

寻豆师Louis在这开出了人生中第一个咖啡馆。六七十岁的大妈买完菜,也会过来点一杯拿铁带回家。


他们也许没有足够的租金,没有更多的资源支持,疯狂的想法在日常的工作中难被认可,但都可以在这找到归属感。



小区的居民,有时会来做志愿者。


我们要做的是让社区里的人,看到社区以外的事情。更想激发人的创造意识,提供创业机会。


社会中的高层机构包容的弱势群体可能是生理和身体有残缺的人,而我们想要扶持的是文化或生活方式上比较弱势的人群。


以此来提升整个城市的创新力。”

 设计是一个过程 


同济教育视野的宽阔,让人和设计的包容性变得更强。


对于陆洲来说,再谈到设计,导向的早已不是具象实物。


而是设计一些关系,人和人,物与物。用设计思维去干预调整系统的发展。设计是一个过程,并非一个结果。


这也许就是社区设计。


这里有多元人群,更接近问题、需求。社区是一个很好的实验场景。





同济教授苏运升和学生们,夜以继日地在这里的实验室加班,联合华大基因开发气膜版“火眼”实验室。


这个抗疫神器在我国抗疫事业中发挥巨大作用。


火眼实验室


娄老师希望以此对标硅谷,听起来也许觉得不可思议。但硅谷早期就是一块荒漠。


没有人规定社区就只是睡觉休息的地方,真正的创新就只能在CBD、市中心。


如果在社区增加一些元素,企业、实验室、硬件设备,有趣的人慢慢走进来,这也可以成为创新源头。 ”


颠覆中心,让边缘的价值被重新认识。



在这里没有讲者,没有舞台,不需要刻意传递,只要去做就好了。


社区的居民70%都是老年人。陆洲非常认同娄老师的那句话,在这里多一家商店和超市,也许不能提升生活品质。但多几个这样的空间,让年轻人愿意回来,也许这是未来社区需要的。



在原子化的社会里,人和人的关系变得松散。现代科技发展到今天,人们逐渐对附近无感,逐渐丧失了在附近构造爱的能力。



不过,也有越来越多不同专业的人,集结到一起,用自己的能力活化社区。


若要问未来的理想社区是什么样子,也许它就是能帮助我们重新构建爱的能力的样子吧。

参考资料:

《上海的UFO:意大利设计大师Aldo Cibic的中国小窝》

《网红审美_与城市地方感重塑_以重庆黄桷坪社区为例_牟慧锭》

《下一站丨世界级设计大师来上海 你一定想不到他住哪儿》

《师说|娄永琪:后疫情视角的社区营造》

图片、视频素材参考与提供:

陆洲、设计丰收、榴莲、下一站上海、十三邀


感谢陆洲接受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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