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大伙继续聊聊《铁鼠之槛》。
视频后面附上了图文版,不习惯视频的朋友也可以直接翻到后面看图文~~
目前是第五期,后续会慢慢更新的哦——
如果想看前几期的内容,点开文章顶部的【漫画解说】或【铁鼠之槛】标签栏就可以咯~~
————以下是图文版————
上期聊到山下在明慧寺调查,发现寺中出现一个新和尚,名为菅野博行。不过这回不聊山下,先来说说益田那边的情况吧。
益田领着关口、敦子一行人回到了仙石楼,顺便也带上因为害怕被杀而强行跟上的常信和尚。而迎接他们的,则是摆着一张臭脸的京极堂,你们这些冒失鬼啊,他们见面就被京极堂吐槽了。
说实话,关口从没想过看到这张阎王脸会让自己如此安心。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京极堂和大家打完招呼后就回房间了。
大家也各自洗澡休息,关口一进房间就躺了下去,可鸟口还有点睡不着,他看到京极堂房间的灯还亮着就想找他聊聊。没想到进门一看,却是穿着浴衣的敦子,鸟口吓了一跳,还以为进错了房间。
敦子说没错,这就是她老哥的房间,她是来拜托京极堂解决事件的。京极堂确实就在一旁,只是他对这回的事件没兴趣,让敦子找榎木津去。
说到这货,鸟口突然想起来,怎么进门时没见到他呢,往常有他在的地方一般会特别吵闹的,因为这货晕过去了啊,京极堂吐槽。
榎木津吃完晚饭听说旅馆里有鼠害就自告奋勇去除老鼠,结果在天花板上看到了灶马的尸体,然后他就当场晕了过去。敦子让京极堂赶紧言归正传,他可爱的妹妹可正被当成杀人嫌疑犯呢。
京极堂却毫不留情,你要是犯人就赶紧自首去,敦子气得找鸟口抱怨,这老哥也真够讨厌的,但她穿浴衣的样子很诱人,鸟口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往哪瞅,移开的视线刚好转到房间的挂画上,那画和自己房间的很相似,好像是叫什么“乳牛图”来着?
京极堂纠正了一下,那是名为“十牛图” 的禅宗经典,一共有十幅,相当于是早期的十格漫画,京极堂房间的这张是第六幅。
而第一幅名为“寻牛”,男子发现自己的牛不见就去找;第二幅是敦子房间的“见迹”,男子发现了牛的痕迹;第三幅是鸟口房间的“见牛”,男子终于见到了牛;紧接着就要把牛给抓起来,这就是关口房间的第四幅“得牛”。
抓到牛后就将其驯服,这便是榎木津房间的第五幅“牧牛”,第六幅就是京极堂这的“骑牛归家”,男子已经把牛彻底驯服骑着牛回家去。说到这里,京极堂问鸟口觉得第七幅会是什么样呢?
鸟口猜测是不是回到家后,人和牛相处得很和睦的样子?但事实却是,男子把牛忘得一干二净,一个人在家里休息,这就是第七幅的“忘牛存人”。鸟口不太懂,明明好不容易找到了牛,怎么把牛给忘了?
京极堂解释,这是因为牛已经不存在了,之后也不会有牛登场,而第八幅则挂在今川房间里,那应该是一张白纸,因为第八幅的名字是“人牛俱忘”。
鸟口还吐槽,这画师该不是想偷懒吧?京极堂笑称才不是偷懒,按整个故事的脉络看,这是“起承转合”中的“转”,是很关键的一步。
至于后面两幅就没在仙石楼了,第九幅是花在水源旁边绽放的“返本还源”,第十幅是男子变得像布袋和尚一样挑着袋子的“入廛垂手”。
敦子有些不明白,她依稀记得“十牛图”应该是比喻到大悟为止所经历的事情,可为什么最后几幅都有些意义不明呢?鸟口猜测,或许图中的“牛”指的并不是大悟?
京极堂否定了,按“十牛图”的情况,大悟还是比喻成“牛”的,只是这个大悟指的是认识真正的自己,牛跟男子其实是同一个人。
男子不知道自己本来是牛,以为牛或者说真正的自己在别处,于是千辛万苦地去寻找,最后找到了。可光看着这牛也没用,他想把牛据为己有,然后就将牛驯养,得到了真正的自己,自己与牛合为一体,牛就消失了。
不过与其说是消失,不如说意识到牛本来就不存在。可是,真正的自己消失了,那自身也就消失了,到达这一境界后,一切都消失不见,这就是“人牛俱忘”,也是禅学里常说的一切皆无。
这里说一下,禅学中很讲究“无”和“空”的概念。比如禅学里有句名言“色即是空”,这个色并不是色情的“色”,而是有色眼镜的“色”,我们经常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事物,习惯为万事万物赋予内涵。
比如有人听到电锯声会感觉很恐怖,因为会从中联想到电锯切割人体的场面,有人会觉得童年时用过书包很有价值,因为觉得这个书包承载了自己的童年记忆。
色即是空这句话是提醒你,这些给万事万物赋予的内涵其实是“空”的,本来并不存在,电锯声所营造的恐怖感只是幻觉,那就是单纯的噪音而已。书包上也没承载什么记忆,那就是一个普通的书包罢了。
或许你会觉得如果这一切都是幻觉,这不就是虚无主义吗?鼓吹世间万物一切都毫无意义?但其实禅学的本意并不是鼓吹虚无。正好相反,禅学是想通过“无”和“空”来体现出“有”和“真”。
就好比自己处于健康状态下,是意识不到健康一样的,只有等自己生病了,才意识到健康的可贵,而当你意识到一切赋予万物的内涵都是虚无之后,就能回归事物的真相,看穿事物的本质。
十牛图讲的就是这个,所谓的“人牛俱忘”就是先剥离自我,摆脱脑海中那些纷乱复杂的念头,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来认识真正的自我是怎样的,自己真正想要做的是什么?自己真正想成为的人是怎样?
不过,这也只是前八幅的重点,在“人牛俱忘”之后,人就开始意识到真正的自己,也就是说实现了大悟。可这也并不是终点,只是回归原本的姿态而已,后面两幅是要求人在大悟之后还必须不断地修行下去,觉悟后的修行更加重要的。
而这仙石楼或者说明慧寺发现的“十牛图”,却缺少了最重要的部分,京极堂觉得这点很值得在意,再加上他发现的那个仓库貌似也和明慧寺有点关系,他也想去明慧寺看看,找和尚打听一下情况。
只是现在明慧寺发生了事件被警方封锁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解封。这方面,鸟口倒是有个建议,要找和尚打听情况的话也不用去寺庙呢,寺里的常信和尚也跟他们一块回仙石楼了,只是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说接下来被杀的人就是自己。
鸟口觉得常信应该不是凶手,因为看样子他真的很害怕,简直就像是被什么给附身了一样,京极堂有点明白了,是被附身了啊,被铁鼠附身。
鸟口和敦子一下来了精神,这就到京极堂出马的时候了,这是京极堂的本职吧。京极堂懒得理他们,自己为啥要驱逐和尚身上的铁鼠啊?驱逐附身妖怪可是生意,又没人委托,自己干嘛要去打白工?
而且铁鼠这东西放着不管,自己也会离开,只要把凶手抓到,自然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自己才不愿意多管闲事。
正说着,天花板的老鼠又开始吱吱作响,京极堂盯着天花板念叨着。不过老鼠这东西,确实还是要趁早抓起来比较好。
镜头一转,来到了关口这边,他正睡得香甜,突然被一阵声响吵醒。听上去像榎木津的声音,貌似在抓什么东西,被吵醒的关口出去一看,发现榎木津正带着一群人对老鼠围追堵截。
院长说早上在厨房看到了一只超大的老鼠,结果榎木津就在这开心地捉老鼠,明明院长还委托了榎木津去调查事件,但榎木津却好像没把这事放心上,这让院长很苦恼。
院长拜托关口劝榎木津别玩了,赶紧干活去,可关口也有点无语,就算榎木津去了明慧寺也不一定能阻止杀人案,因为凶案的动机还是谜团,根本不知道凶手为啥要杀人。
不过,榎木津不是有超能力吗?如果榎木津用他的能力去看看寺里和尚的记忆,搞不好真会发现点什么。忽然,榎木津趁关口沉思时从后面狠狠捶了一记,还说那么大的老鼠妖怪他很想看看呢,关口也想看吧,看来他真的很喜欢欺负关口。
关口郁闷地回怼他,自己才不想看什么老鼠,说起来,榎木津不是接受了院长的委托吗?怎么不去寺里?不过像榎木津这么不庄重的家伙就算进去也会被赶出来吧。
听关口这么说,榎木津也有点不爽,侦探就是神,没有神进不去的地方。说完他就招呼今川带路,他要去明慧寺了,院长也跟了上去,临走笑嘻嘻地对关口表示感谢,到底还是你懂榎木津啊,一下就把这家伙给忽悠住去上班了。
榎木津刚走,京极堂和与益田刑警也过来了,京极堂说想与常信和尚聊聊,让关口也一起来,关口看京极堂终于决定和这事扯上关系,当然兴奋地跟了过去。
常信僵直地坐在自己房间里,看来即便下了山,他依旧不怎么放心。京极堂先是做了自我介绍,然后说知道常信在担心什么,所以自己也把关口、饭洼、敦子等人都带了过来,有这么多人在,常信总算可以安心吧。
常信深吸一口气问,弄这么大阵势,京极堂又是想知道什么呢?京极堂想了解明慧寺的事,比如明慧寺现在的所有人到底是谁?之前明慧寺所在的土地都一个地主买了下来,而后这块地皮因为地震价值大跌,地主就抛售了。
但问题是,地主到底把这块地皮卖给了谁?虽然京极堂也有自己的猜想,只不过他还是想找常信验证一下。可常信也不清楚,没办法,京极堂只能换个问题,明慧寺里有没有收藏昭和年代(1926年)之后才撰写的禅宗典籍。
这个确实有,不过都分散在各个僧侣手上,具体有多少,常信也不清楚了,原来如此,那明慧寺就没有一座共同的书库吗?常信否认了,从他到明慧寺起就没看到什么书库。
听到这里,关口明白京极堂想问什么了,京极堂该不会认为那座倒塌的书库是属于明慧寺吧?可从距离上来讲不太可能,书库离明慧寺也太远了,走一趟要三、四个小时,寺里的人吃饱了撑的把书库建在那里?
京极堂自言自语地说,这样啊,那看来要搞清楚这个问题只能去找到这地皮的主人了。接着他又换了个话题,他问常信既然成为了寺里的知事(干部),那想必已经有很深厚的道行了吧?
常信谦虚地说,没那回事,自己能担任知事,只是因为自己的前任刚好出事,职位上有了空缺,而自己在普通僧众中最为年长,所以就接了这个职务。
这样啊,那已死的小坂同样也是知事,他又是个怎样的人呢?常信觉得小坂就是个邪道,自己经常喝酒吃肉,还揶揄其他认真修行的和尚,明明破戒无数却说他自己才是真正的大悟之人。
小坂是胡搅蛮缠地把那些破戒行为正当化,小坂还因为这性子当年闹出过大事,那是在十八年前,常信和佑贤刚入山的时候。
当时寺里的人不多,建筑物都还比较破旧,常信他们也着手修缮老旧的建筑,并调查里面有没有什么关于这寺庙的线索,结果从中找到了不少古董字画的东西。当时大西他们觉得或许能从这些古董里发现什么线索,由于修行僧里没人能鉴定这些古董,就把它们都交给了小坂。
可没想到的是,小坂居然转手把那些古董全卖了,那个时候小坂还喝得烂醉,说卖了个好价钱,说着就把钱扔给了他们,让他们去把这寺庙好好修缮一下。当时其余人都大为震惊,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小坂。
一方面觉得小坂太武断,居然卖掉了宝贵的线索,可另一方面这笔钱也确实给寺庙带来了很大的帮助,当时常信和佑贤两位曹洞宗的人,与惯首觉丹以及长老大西相互对峙。
但说是对峙,其实两方都没想到合适的处理方式,这对峙正激烈的时候,小坂发话了。明明南泉赵州都不在此,却要夹着猫互相瞪眼吗?
大西听闻却放声大笑,原谅了他,佑贤自此之后也放弃了追究,一旁的益田是听得满头问号,这话啥意思?
京极堂给他解释,那句话取自禅宗里的一个公案,名为“南泉斩猫”,说是有个名为南泉的高僧,某次看见他座下的弟子们正在争一只猫。
南泉就对弟子说,如果你们不能当场说出符合佛法的理由来,我就斩了这只猫,弟子们都答不出来,南泉就真的斩了那只猫。
等到傍晚的时候,一个名为赵州的弟子回来,南泉就把这事告诉了赵州,并问赵州怎么看?赵州没有答话,只是把鞋子脱下来顶在头上走了。
南泉懊悔地说,如果白天赵州在的话,就不用杀那只猫了。益田听完感觉更糊涂了,这故事到底啥意思?
京极堂对此没解释,不过按我个人的理解,南泉之所以斩猫,是因为他认为感悟佛法努力修行才是正途,可弟子们居然为了一只猫起了争执,甚至动了嗔念坏了修行。南泉把猫杀了,是要斩断弟子们争执的源头。
而赵州把鞋子顶在头上,意思是“本末倒置”,他是用实际行动向老师传达自己对此事的看法。一方面是说那些弟子为一只猫而坏了修行是本末倒置。
另一方面也是说南泉杀了猫,却只是斩掉了外物,弟子心中的欲念依然没有断绝,这次碰到了猫去争猫,下次碰到别的东西还会继续争,南泉为了点醒弟子甚至不惜打破杀戒,但此举依然是本末倒置。
回到故事中来,小坂那句话的意思是把自己比作公案中的猫,如果这场对峙得不出一个符合佛法的说辞,那他们也要杀了小坂吗?可这里没有斩猫的南泉以及头顶鞋子的赵州,他们又该怎么办?
相当于是提醒他们不要执迷于此,大西听了就恍然大悟,明明这座寺庙才是最重要的,但他们却有些执迷那些古董。
之后,就没人再管小坂,小坂也陆续把那些古董都卖了,益田还想到一个问题,既然这么多人都讨厌小坂的性格,那他是怎么当上知事的呢?常信回答,小坂一开始就是知事,当时大家虽然都是带着调查任务来的,但也需要人负责日常的运营工作。
所以大西就邀请小坂和觉丹过来处理这些日常杂事,觉丹是惯首,而小坂是知事,甚至在最初的时候,四位知事的活全都是由小坂负责,只是后面的人越来越多,活也越来越多,这才慢慢由其他人分担一些工作。
京极堂想知道,论辈分的话,大西也可以担任惯首的职位,为什么还要从外面另找一位惯首进来?这点常信也不清楚,只知道大西之前是负责管理厨房的,和现在的常信一样,或许是大西觉得以自己的资历还不足以胜任惯首吧。
总之,在几番磨合后,明慧寺的结构总算固定了下来,明慧寺也开始接收新的入门僧,最早来的一批有五人,其中一人就是慈行。那时的慈行才十三岁,他在明慧寺中学习佛法、练习坐禅,相当于是明慧寺土生土长的僧侣。
之后,经过几次转职,慈行也成了知事,那时小坂又因为性格问题惹来了其他人的厌烦,常信和佑贤也把当年因为小坂而对峙的事告诉了慈行,慈行却说,为何那时没有把他杀了呢?
那个时候常信觉得毛骨悚然,他感觉慈行应该是认真的,只要犯了杀戒就会堕入地狱,当年南泉是抱着这一觉悟想点醒弟子,所以他觉得慈行的意思应该也是要抱着这一觉悟向小坂阐明道理吧。
益田却感觉这话里有话,常信是觉得慈行杀了小坂吗?但常信却否认了,还说并没有因此怀疑慈行,京极堂盯着常信,没有言语。
半晌又质问他,慈行是什么时候当上知事的?常信回答是在战时,那时年轻的僧侣都接到了征召令上了战场,很多僧侣都死了,而原本是修行僧首席的慈行就递补成了知事。
原来如此,京极堂又问,那慈行是传承自哪条法脉呢?这话的意思就类似问慈行师父或师祖是谁?常信回答,慈行在入寺前师从的是大西的师兄,名为慧行。只是这位彗行在战时去世了,所以他也不清楚慈行的法脉传承自哪里,只知道慈行比较尊敬应灯关。
益田有点听不明白,这应灯关又是啥?京极堂给他解释,这应灯关是禅宗里比较有名的法脉,法脉有三位知名祖师,这条法脉就从这三位祖师的称号与名字中,各取了应、灯、关三字为名。
益田感叹自己对禅宗的事根本一无所知,京极堂建议益田最好了解一下禅宗的历史,毕竟现在这起凶案搞不好就和禅宗的内容密切相关。
益田也正有此意,就请求京极堂科普,京极堂还想推诿,旁边就有个正经的禅僧,他可不想越俎代庖。不过常信表示没关系,他是修行僧但不是历史学者,虽然清楚禅宗的事,但有些内容没法简明扼要地说给普通人听。
没办法,京极堂只好答应,一旁的关口也有点迷惑,为什么自己也被叫过来?京极堂到底想对谁做些什么?他想要抓住什么东西?这边京极堂对禅宗历史的科普已经开始了。
如果要追溯禅的根源,还是来自佛祖释迦摩尼,某天佛祖拈着附近的一朵金婆罗花给弟子们看却一语不发,在场的弟子都不明白佛祖是何意思?唯有名为摩诃迦叶的弟子微微一笑。
佛祖见状便说,我本来有一超脱轮回、熄灭生死的奥妙佛法,只是这佛法不能用文字言说,之前一直琢磨传给谁好,但现在有了决定,要传给摩诃迦叶,这个典故被称为“拈花一笑”。
就这样,摩诃迦叶从佛祖那接过了衣钵,然后再一代一代往下传,历经千年,传到了第二十八代的达摩,达摩远渡中国,把禅宗发扬光大。
只不过那时禅宗的传承还是一脉单传,而在传到第六人的时候出现了问题,当时五祖弘忍有七百位弟子,本来应该是由其中最优秀的弟子神秀来继承衣钵,但没想到半路却杀出来一个慧能。
这神秀与慧能的传说比较有名,我这里简单说一下。相传是五祖弘忍退居让位时,要全寺僧众每人做一首偈子(蕴含佛法的诗),谁做的好就把衣钵传给谁,当时弟子中最杰出的神秀就做了一首——
“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其余弟子听了都觉得这传人非神秀莫属,唯独一个阶层最低的捣米小僧不服气,他也做了一首——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个小僧就是慧能,他连大字都不识一个,这首偈子还是自己口述请别人帮忙写下来的。可这首偈子却震惊了全寺的人,也惊动了弘忍。
弘忍赶来见了慧能,并用手杖敲了他三下,临走还特地把慧能请人写在墙上的偈子给擦掉,悟性极高的慧能在半夜三更时分去了弘忍的房间,弘忍把衣钵传给了慧能,让他成为禅宗六祖,并亲自护送他离开前往南方。
在确保慧能平安离开后,弘忍回寺第三天才宣布已把衣钵传给了慧能,后来慧能在南方立足并开枝散叶,被称为南宗禅,而神秀虽然没有得到衣钵,但也靠之前经营的势力成立了北宗禅。
南北宗最大的区别是修行方式的不同。北宗讲究的是“时时勤拂拭”的渐修入悟,南宗派讲究的是“本来无一物”的顿悟修禅。
再后来,南宗禅花开五支,衍生出了五个宗派,其中两个便是临济和曹洞。后来在宋朝时期,一个名为荣日的日本僧侣在临济宗学习,并将临济宗的禅学带到了日本,荣日禅师也成了日本禅宗的开派祖师。
而后,荣日的弟子道元也来了宋朝,只不过道元是在曹洞宗进修,回到日本后也开创了日本曹洞宗的传承法脉。可是,临济和曹洞的修行方法在各个方面都有很大的差异,就拿最简单的来说,两宗的人连走路姿势都不一样。
曹洞宗习惯一足半步,也就是一次呼吸走半步,走得很慢,而临济宗喜欢飒爽地快步走,人称曹洞的牛步,临济的虎走。
修行方法差异这么大的两个宗派自然不可能在一起修行,开创曹洞宗的道元就奔赴边远地区建立了永平寺,而临济宗则留在权力中心和当朝权贵勾结,成立了五山寺院,选出了五座地位最高的寺庙。
由于依附了权力,临济宗的权势一时达到顶峰,不过,临济宗里也有不愿依附权力只想一心参禅的人,比如前面提到的应灯关一脉。
再后面,日本进入了战国时代,依附权力的临济宗因战国时权力的分散而步入弱势,五山寺院变成了类似文人沙龙的地方,喜欢精研艺术。
而曹洞宗的创派祖师道元也过世了,曹洞分为了两派,一派是保守派,他们仰慕道元这种孤高的禅风,认为自己只要不断修行精进就够了,另一派是革新派,想在普罗大众之间大力传播禅学,主张在农民和地方武士身上传教。
说到这,京极堂还问常信,佑贤也和常信一样是曹洞宗的吧,那他是个怎样的人?常信觉得佑贤是个优秀的修行僧,不过佑贤对教团和组织完全不感兴趣只想着自己修行。
对于这点,常信总觉得不舒服,京极堂明白了,常信和佑贤虽然都是曹洞宗,但两个人还是不一样的啊,常信突然反应过来,京极堂是想说佑贤是曹洞宗的保守派吗?
京极堂没说话,只是接着介绍,禅宗在兴盛一段时间后,也陷入了僵化,直到进入江户时代,名为隐元的高僧打破了这一僵局,他从中国带来了名为黄檗宗的新宗派,经此刺激,禅宗又开始充满了活性。
就这样,临济、曹洞和黄檗就成了日本禅宗的三大宗派,并一直延续到现在,禅宗的历史差不多就是这些。
京极堂说,如果结合这段历史再来看明慧寺,会发现一个很微妙的现象,禅宗在日本流传千年的历史痕迹都能在明慧寺的人身上找到,明慧寺就像是凝聚了日本禅史的一片壶中天地。
比如慈行代表着一心修行的应灯关一脉,大西代表着古老淳美的五山临济僧,特别喜欢艺术,事实上当初发觉小坂卖掉古董时,最不爽的就是大西。
而曹洞宗的两派人物这都有,佑贤代表保守派,常信代表革新派。至于小坂,则代表着日本禅史中的异类和尚,比如一休、正三以及盘珪。
寺庙中每个人都代表着各自宗派中的一个类别,整座明慧寺简直就是禅宗大全,但唯一让京极堂搞不懂的是,统领明慧寺的惯首究竟是在哪个位置上?原本京极堂以为惯首代表的是缺失的黄檗宗,但后来听说黄檗宗根本就没派人来这寺庙。
所以京极堂一直都不明白,常信闻言也很意外,他顿了一下说,惯首不是曹洞宗的,京极堂明白了,看来即便相处十多年,常信也不知道惯首的宗派啊。
不过,这个问题暂且放下,先回到凶案这边,想杀常信的人究竟是谁?常信有点支支吾吾,京极堂直接就说了,常信认为想杀自己的人是佑贤吧,常信吃了一惊,但还是老实承认了。
一旁的益田倒吓了一跳,为什么是佑贤?京极堂让益田稍安勿躁, 接下来让常信交代吧,反正这里有警察保证常信的人身安全,常信可以把一切内幕全都说出来。
在关口看来,京极堂有如俯在佛陀耳边低语诱惑的恶魔,常信用力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败给了这诱惑。
常信一开始听说小坂被杀时,曾怀疑是慈行,可在冷静思考后,觉得这不太可能,在大西死后,他就开始觉得这是警告,警告自己要小心,下一个死的或许就是自己。而这一切,都和脑波测定有关。
佑贤在那次讨论中,表面上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常信看得出来,佑贤应该是最反对的,自决定接受脑波测定后,常信就难以忍受佑贤那无言的压力。
益田很不理解,如果这么害怕佑贤的话,那罢手不就行了?可事情没这么简单,当时脑波测定的事已经通过了,所有人包括慈行都答应了,甚至连回信都是慈行写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说拒绝已经来不及了。
益田还是很想吐槽,佑贤既然有这么大的意见,那干嘛不说?常信不还说他是个出色修行僧吗?常信解释,佑贤就是那种会把话憋在心里的人,在修行方面,佑贤确实出色,但也只是一个出色的修行僧而已。
京极堂接着常信的话说,常信认为佑贤是只对完成自己的修行感兴趣吗?常信承认了,益田也有个问题,一般先怀疑的是无比反对脑波测定的慈行吧,但为什么常信在冷静思考后觉得慈行不太可能是凶手呢?
常信回答,因为至少小坂不是慈行杀的,在小坂失踪那晚,常信在禅房打坐,而慈行也带着两个小和尚过来了。
益田想起来了,慈行也说过这话,只是说他不知道坐在那的人是不是常信。可常信一直背对着慈行,他怎么知道来人是慈行呢?
常信解释,打坐可不是睡觉,在那个状态下,神经是很敏感的,哪怕有根针掉地上都能发现,哪个位置坐了几个人,他不用回头就能知道。而且和慈行相处了十几年,早就熟悉慈行的行为举止,所以那人肯定是慈行。
这样啊,益田明白了,那既然两个人的口供能对上,这两人的不在场证明应该都是有效的。常信接着说,此外还有一点,虽然慈行是反对脑波测定,但后来也加了一条规则,就是参与脑波测定的僧侣要从曹洞宗里挑选。
由于慈行所在的临济宗不参与脑波测定,所以他也没了反对的理由,后续也不可能因为这事去杀人,这条规则是小坂提出来的,在众人承诺时,佑贤一直一言不发。
只是常信知道,虽然佑贤看上去没说话,但心里其实很反对,所以在这次脑波测定中,最不乐意的就是佑贤了。益田有个问题,那为什么常信这么热切地想接受脑波测定呢?京极堂对此也很感兴趣。
常信只能从头说起,他是在读大学时出家的,当时的他对禅一无所知,只是想逃避现实就一时冲动出了家,可他师父是很严格的禅师,在第一年就狠狠打磨了他的劣根性。之后,他也想诚心修行,可一直修行了十年都不成功。
后来他被派遣到明慧寺,而一同入山的佑贤在修行方面很厉害,那个时候就已经确立了现在的禅风,还把道元禅师视为理想并努力修行。京极堂却说,刚刚常信说佑贤只是个出色的修行僧,这听上去实在不像赞扬呢。
关口觉得京极堂的口气彬彬有礼,问题却很恶毒,他就像恶魔般一片片撕下对方的伪装,常信辩解说,这并不是要贬低佑贤。只是,佑贤只要这样打坐就够了,但常信却不行,他自己坐禅总会遇到问题。
坐禅时会使用一种称为调息的方法调匀呼吸,借此安定身体,前面也说了,坐禅时神经会越来越敏锐,而敏锐到一定程度,甚至会感觉世界与自己合为一体,就像世界焕然一新,有种清净的心情,感觉那就是佛的境界。
可那只是自以为的佛境,那其实是魔境,这种魔境充满了诱惑,有时会出现佛祖说法,有时会听到宇宙的声音,有时还会产生自己融入整个世界的神秘陶醉感,但真正的僧人是要学会无视这些并从中挣脱,实现大彻大悟。
只可惜常信每次都无法实现大悟,甚至越是坐禅,他就越感觉毫无意义,因为他感觉无论自己坐禅坐到何种境界,佛法都不会流传开,世间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自从想到这事后,这想法就像毒蛇一样纠缠着他,尤其是在战时,无数佛像都融成了子弹,无数僧侣都被派上战场破了杀戒后自己也被杀了,而这时常信却还在山中坐禅,他觉得不对啊,下山才是修行吧,真正的领悟应该在山下。
常信就把这事告诉了佑贤,可佑贤却说,常信的这个想法也是魔境,常信明白了,佑贤这个人只要坐在那里就足够了,只是常信也陷入了困惑,这不就是世间常说的自我满足吗?
佑贤不愿下山,不愿把精妙的佛法传播于世间,所谓的禅师,只要这样就好吗?京极堂爽快地说,不好吧,这用不着问,学禅之人本来就应该誓度众生。
常信听了很开心,终于有人赞同自己了,一旁的益田也明白了刚刚常信的话,常信说佑贤虽然是个伟大的修行者,却没有伟大的志向,只顾自己悟道。
常信也感叹,在这广阔的世上,只有自己一人悟道又有什么用?佛法应该在世间更广为人知,救济更多的众生。
京极堂却说,救济更多的众生是宗教教团的任务,可禅是宗教吗?不是吧,禅是使人成为禅师,使其有资格成为教团一员的方法,坐禅本身并不是要去拯救众生,抱着这样的目标反而会阻碍禅的修行。
坐禅是为了认识到真正的自己,从这个角度来说,佑贤的做法也不能算错呢。
常信很吃惊,刚刚京极堂不是说那样不好吗?京极堂让常信别会错意,他说的不好指的是他们离开教团这件事,既然离开了教团,那就只能像佑贤那样自处了。
常信有点哑口无言,京极堂又说,他已经知晓常信腹中那只巨鼠的真面目了,想取走常信性命的并非佑贤,而是扮成佑贤姿态的巨鼠,妖怪铁鼠终于现形了。
好了,这次的故事就先说到这里吧,这回故事中有个值得注意的地方是常信聊到的坐禅,他说自己坐禅坐到深处,心情一下会特别愉悦,甚至感觉自己融入整个世界,好像进入了佛境,但那其实是魔境。
这通描述听上去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练内功练到走火入魔,现实中真有可能发生吗?还真有可能。
事实上早就有人对各种神秘的宗教体验有过深入的研究,比如前几年出版了一本名为《盗火》的书,那里面就谈到几乎所有的宗教体验都可以用大脑活动来解释。
就比如那种自己融入宇宙万物的感觉,科学家通过大脑扫描发现,那其实是大脑中的“右顶叶”功能被暂时关闭了,大脑这个区域负责给我们提供“空间感”,功能之一就是确定身体和外界的边界,这功能被关闭,人当然就感觉自己跟世界融为一体。
而故事中常信说这种体验其实是魔境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在这种状态下,一方面大脑会分泌大量多巴胺,让自己感觉特别愉悦、特别伟大。另一方面大脑的前额叶皮层会处于半关闭的状态,这会让自己暂时没有理性思考的能力。
这两者一结合,人往往会变成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自大狂,感觉就算再伟大的事业,也可以一蹴而就,甚至觉得只要有心,连天上的月亮都能摘下来。
虽说有热情是好事,但如果不切实际地把热情投入到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上,这毫无疑问是个悲剧,这便是被魔境迷惑的下场。
回到故事中来,京极堂终于发觉了铁鼠的真面目,接下来京极堂会怎么驱逐它呢?,明慧寺中发生的杀人案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些内容,我们下次再说吧,我是阿正,我们下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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