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10年来,设计一方面与科技、商业融合而呈现出突破传统的新姿态,另一方面,面对全球化发展和后疫情时代的挑战,结合设计思维与科技机遇,设计已成为赋能社会生产活动各个环节的积极推动力量。
对新兴的设计理念、主张、产品的研究,不仅仅是理解用户当下的星球与问题,还是透视社会变化趋势与技术和意义革新关联的窗口。何为设计之兴?设计兴在何处?设计之兴能为我们带来什么?
在已经过去的2022ADM十周年的开幕论坛上,中国美术学院副校长,教授,艺术学博士,博士生导师韩绪在现场为大家带来了以《设计 设计的世界》为主题的分享。
韩绪谈到设计管理实际上就是对设计本身的设计,如果说设计是一个更行而下的话,设计管理是更形而上的,它是对整体设计的一种整体思考。韩绪通过对快的、扁的、谁的、另的、声的五个世界的解读,讨论了目前设计碰到的新问题以及我们可以找到的新机会。
今天的【畅所“预”言家】栏目,就让我们一起来听韩绪教授分享设计之思。
大家好,今天我想以“设计 设计的世界”为主题,与大家进行探讨,探讨当下我们碰到的新问题和可以找到的新机会。
为什么用“世界”这两个字呢?现在大家都流行叫宇宙,例如元宇宙,中文的“世界”和“宇宙”同时都包含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这是中文的神奇之处。但是宇宙太大了,它就像冯友兰先生在《贞元六书》当中说过的,是大而无外的一个哲学概念,它是最大的,它外面没有东西了。而我今天在这里想要与大家共同探讨的内容,无论是新问题还是新机会,它们还是有边界的,因此我选择了“世界”这个中文词。
我今天分享的内容,具体可分为五个世界。
如今的我们所处的是一个发展极其快速的世界,也许是整个人类历史发展之最。
木心先生曾经写过“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而如今却有很多时间管理大师,一生可以同时爱很多事物;过去也曾有“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而现在大家只要通过短视频,便可以把各种奇闻异事都了解一遍…… 因此对于这个「快的世界」,我总结了八个字“未及知往、迫于计来”,我们连以前的都来不及知道,又要被赶着去规划未来,这就是现在的状态。
按照正常的发展规律,一个有机生物应该有吸收、消化以及排泄的过程,然而在「快的世界」中,这一切似乎都在迅速被弱化与减退。例如大家小时候都曾读过《卖油翁》的寓言故事,讲述熟能生巧的道理,我想如果人一辈子只做一件事的话,那必然能干好,因为是在一个恒定的相对慢的状态。所以这就是我们对「快的世界」的基本观感,倘若再谈及新的机会,我觉得我们可以朝慢一点的方式去考虑。
第二我想跟大家聊聊「扁的世界」,也就是扁平的世界。
大家都知道,现如今任何人都可以开直播,例如直播带货,直播吃饭,甚至睡觉也可以直播…… 所有的东西都是即时的,都是同时发生的,都是可以即时被知道的。这样的现象与以前完全不同,过去信息是垂直的,可以有层层的包裹和阻挡。
而今天这个扁平的社会也让我们有双重焦虑,一是对于私人信息泄露的焦虑;二是对于公共信息缺失的焦虑,例如断网后我们也许会不知道这几天外面发生了什么。
第三个世界:谁的世界。
毛主席曾经对在苏联的中国留学生代表团说过一句话:“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我们在讨论谁的世界的时候,经常会说这个世界是年轻人的,但同时也有另一种声音,叫做“惯性去谄媚年轻的流行”。那我们所谓的流行文化到底是谁的?
比如对已经超过50岁的人来说,会觉得流行文化不属于他,它属于年轻人。但对年轻人来说又是怎样的呢?毕竟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并不认为当时的流行文化属于我们自己,甚至认为它距离自己非常遥远,但好像又必须加快步伐紧跟流行文化,所以“流行文化”究竟是属于谁的?
如果谈到设计,我们又要问谁在主动做设计,就像我刚才说的流行文化,如果说既不是中老年人的,也不是儿童的,甚至也不是年轻人的,那么到底是谁在推动它?举个例子:我们都知道每年的流行色/国际流行色,但它是怎样诞生的?就是几个大佬坐在一起讨论得出的结果吗?随后大家就都去追随流行色,包括当年的家具、服饰、食品包装等。事实上这究竟是不是他们的主观判断呢?如果我们觉得这些太不靠谱的话,那么我们应该去关注的可能是两个极端,一个是变得特别快的那个流行到底谁在推动。还有,当你厌烦了流行,或者被流行甩到这个离心区之外了,你能去追寻一些什么东西呢?
因此到底是谁的世界?我觉得我们需要进行思考。
第四个世界,「另的世界」,就是另一个世界。
作为当下时代的设计师,我们要承担两个世界的塑造:一个是我们现在的,或者说现实中的,线下的,另一个则是虚拟的。但其中对于“数字孪生”和“元宇宙”这两个概念还需要进行区分,实际上数字孪生更加贴近我们今天的现实世界,它是贴合式的,但元宇宙可能不是。无论如何,这两个世界又由谁去设计与塑造呢?可能都需要专业的人来做。
最后一个世界,与我现在的研究和工作有关,与汉字有关。如今,我个人的平面设计研究,基本上浓缩到对汉字本身的设计,因此我提出了「声的世界」。
为什么说是「声的世界」呢?小学的时候我们像相声演员“说学逗唱”一样,要学习“听说读写”,但是今天我们整个世界已经没有“读写”了,只剩下“听说”,大家回忆一下,当你点外卖、用导航的时候,只需要说就行了,不用敲键盘,别人发来的语音信息,可以直接听,不用眼睛读,这说明整个世界逐步在被听、说替代。
为什么我要做汉字的设计?因为汉字在千年来一直受各种危机的挑战,很多学者认为它一定会被一个表音的文字替代,比如拉丁文,但事实上我们发现它正在被音声本身替代了。
我们经常有一个误解,认为文字是记录语言的工具。文字和语言的合并开始于新文化运动,新文化运动开始了白话文之后,语言和文字就变成一件事了。以前语言就是语言,文字就是文字,文字是被书写、被观看的,语言是被说和听的,它们是泾渭分明的。但是从白话文开始就变成好像一样了,但其实是不一样的。
秦始皇让“车同轨、书同文”,实现了法度的统一。“书同文”的厉害在哪里?第一次建立统一的大帝国,中国这么大,那么多的方言发音,却选择用同一个文字来统一它,你发什么音不要紧,写下来都是一样的。今天整个中华民族一直有凝聚感,有向心力, “书同文” 在其中起了特别重要的作用。回到当下,这有点像网络http的语言,这个基础逻辑就可被称为全世界的“书同文”。
但是今天当我们把语言和文字混淆了之后,当听说代替了读写以后,当年设定的“书同文”就不太有意义了我们讲中国特色、中国气派、中国风格,说我们要讲中国故事,我们要文化自信,在哪里?所有的气派在哪里?那个风格是什么?那个特色又是什么?我估计很多人都说不清楚。
我说的中国逻辑是什么?体现在我们的输入和检索当中,查字典的时候可以发现,例如查阅“胖”这个字,首先要查月字边,月字边代表肉,肉就是身体。所以会发现肺、肠、脾、肚、肾、胃这些字,所有这些指事身体的都是用月字边(旁)的,月字边就是你的肉体,这是中国逻辑。中国文字,我之所以愿意去研究它,是因为它不仅仅是大家熟知的象形性,会意性和指事性是它区别于所有文字的最重要的特性,它代表了中国人对世界的认知逻辑,同时也是中国人解释世界、重新创造新世界的独有逻辑,这是我们今天应该反思和汲取的。
最后对于 “设计管理”,我也分享一些心得。其实前几年我就有来听ADM举办的论坛,得到了非常多的益处,所以也非常感恩这个论坛,很荣幸今天成为主讲嘉宾在这里与大家分享,现在我也回应一下今天的主题“设计 设计的世界”。我认为,设计管理就是对设计本身的设计,如果说“设计”是形而下的活动,“设计管理”则是更形而上,它是对设计全过程的一种整体思考。
我们必须去做先知式的、预言式的东西。在30年以前,有很多东西是有先知和预言功能的,比如说文学,还有艺术和科学,但今天文学已经不再预言了,艺术也已经不再预言的,而我觉得设计可以去做语言和先知的工作。有很多具体的设计的行为和设计的干预,我们可以去设想,但不是所有的都必须去实施。
最后想分享两个比较个人的观点。1、经常有人说“设计就是解决问题”,我个人觉得没错,但并不是解决所有问题,而是去解决真正的设计问题;2、对于“设计就要应对需求”,我认为并不是去应对所有的需求,而是需要去找到真正的需求从而进行回应。
在“设计”中,认知是非常关键的,如今重要的不是动手,而是如何去思考,建立有效的认知,能帮助我们更准确的去参与行动和实践。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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