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先生写的这篇文章,藏了好几段鲜为人知的趣事
启功先生身为雍正皇帝的第九代孙,像个宝藏,身上总是有很多秘而不示的才能和故事。今年恰逢启功先生诞辰110周年,由中国嘉德携手北京启功艺术研究会、文物出版社、北京师范大学出版集团共同主办的“坚净——纪念启功先生一百一十周年诞辰特展”将于7月22日在嘉德艺术中心正式展出。
趁此机会,我们也来讲几段启功先生鲜为人知的趣事。
1993年在“台北故宫”举办的张大千溥心畬诗书画学术讨论会,启功先生与张大千熟稔,又与溥儒有师生之谊,当然被列为邀请之列,但是几番周折终未成行。他曾有一篇论文《溥心畬先生南渡前的艺术生涯》寄往台北。说是论文,在笔者看来最有的意义内容并非是说溥儒的书画有哪些渊源,其艺术有哪些特征,反而是启功回忆与溥儒的一段师生情谊最有史料价值。
启功先生(1912-2005)
写溥儒的生平
顺带写写自己的家世
众所周知,启功先生从不自称是爱新觉罗之后,曾经有人给他寄信写“爱新觉罗·启功”收,他竟退回说“查无此人”,他回忆自己身世的文章自然也就不多。在这篇论文中,他在介绍溥儒的生平时,也写了自己的家世,尤为可贵。
据启功介绍,溥儒初字仲衡,后改字心畬,是清代恭亲王奕祈之孙。奕祈有二子,长子载澂,次子载滢,都封贝勒。载澂先卒,无子。恭亲王去世前,以载滢嫡长子溥伟袭王爵。溥儒是载滢的二子,和三弟溥穗均为侧室项夫人所生。
载滢的夫人是启功祖母的胞姊,启功幼年时还与他家有联系。他还记得从大连寄来的小玩具,其中有日本货,启功晚年还保存着。溥伟迁居大连,而老恭亲王收藏的古画都留在北京,这对溥儒影响巨大,加上他的天赋,最终在他笔下完成了某种再现。启功十岁时,祖父离世,自此与载滢家渐渐断了联系。
启功受教于溥儒
亲历张大千与溥儒联袂作画
启功二十岁前后,在一次皇族的丧礼上见到溥儒,后者令他有时间可到园中去。启功从小便得知这样的“清贵”有脾气,很难“伺候”,故而久未登门。
后来再次遇见溥儒,溥儒还说你怎么老是不来。由于启功住得离溥雪斋先生近,故去得多,而去溥儒的寒玉堂则是专程去请教问题的。按照启功的说法是“有问题、有答案、有请教、有指导”。加上与溥儒、溥雪斋等前辈一起参加的雅集,期间所见所闻,“常有出乎意料之外的东西。我所存在的问题,也许无意中获得理解”。
启功文中还提到了一件“大开眼界”的事,就是目睹张大千与溥儒共同作画,对他自己的艺术也受用一生。
1928年秋,张大千从上海到北平访友。经陈三立与于非庵介绍认识了溥儒。他俩的画在琉璃厂展出,颇受欢迎,社会上遂有“南张北溥”的称号。
启功在学画之初,十几岁拜贾艺民为师,后来又拜吴镜汀为师,一直囿于《芥子园画谱》中的成法,下笔总是想着什么皴什么点,哪一家哪一派。溥儒说:“有师之画易,无师之画难,无师必自悟而后得,由悟而得往往工妙。”这真是一语说醒梦中人。
启功回忆那次盛况大约是在1933年,溥儒38岁,启功23岁。张大千到溥儒家做客。在一张大案前,两人各坐一边,旁边放着许多单幅册页纸。
“只见二位各取一张,随手画去。真有趣,二位同样好似不加思索地运笔如飞。一张纸上或画一树一石、或画一花一鸟,互相把这种半成品掷向对方,对方有时立即补全,有时又再画一部分又掷回给对方。大约不到三个多小时,就画了几十张”。
之后,边上侍立的几位年轻人都拿到了几个扇面,启功拿到的是张大千画的黄山小景,背后有溥儒书写的一首五律,可惜几十年物是人非,已经遗失。此后启功对画画是怎么一回事也有了新的认识,用他的话说叫“茅塞顿开”。
溥儒 张大千 1945年作 《秋林读书图》
图源:华艺国际
关于溥儒的字与画
启功道出了许多原委
关于溥儒的字,启功先介绍了他的执笔。“先生执笔,无名指常蜷向掌心”。这与今天我们见到的溥儒写字视频是吻合的。启功说这样就不易做到传统上要求的“指实掌虚”,即不易“掌虚”了。一般人这样执笔会限于腕力,而拘谨。
溥儒幼年曾和武师李子濂学习太极拳,练就了惊人的臂力,所以这样执笔也就不别扭了。他写字写到兴高采烈时,“末笔未完,笔已离开纸面,手中执笔,还在空中抖动,旁观者喝彩,先生常抬头张口,向人‘哈’地一声,也自惊奇地一笑”。
溥儒 古木骏马图并楷书五言联 立轴
图源:北京保利
启功曾说:“我们旗人的字都学成亲王。”看看溥儒的书法包括启功的字,就能见到渊源。
在那篇干货满满的论文里,启功还介绍了溥儒书法的另一个“出处”。他说“溥儒兄弟二人幼年的书法诗文受到一位湖南和尚永光法师的影响。”
启功见到过溥儒家里挂了一对永光法师的长联,颇有感悟;加上老师陈垣的指点,令他焕然大悟。陈垣说“和尚因为穿袈裟,大袍宽袖,写字时右手必须提高,左手还要拢起右手袖子,所以写字绝无‘扶墙摸壁’的死点画。加上他们不需参加科举考试,自然也不需要学习那种规规矩矩的小楷,常常会有出人意外的艺术效果。”我们看到溥儒的行书飘逸灵动,就知道个中原委了。
启功 为赵朴初作楷书四言联 镜心
图源:中国嘉德
按照启功的说法,溥儒的书法下过苦功,绘画却没有。“书法工力,平心而论,比他画法功力要深得多”。像赵之谦讲的“几分人几分天”,他的书法靠人(自己),绘画靠天(天赋)。溥儒的字也是学过唐碑的,早年临过柳公权《玄秘塔》,后来临过裴休《圭峰碑》,于后者得力最多。溥儒藏有米芾书札五件,合装成一卷,时常临写几可乱真。启功还碰到过有人请他鉴定一张米芾的字,原来就是溥儒临写的,启功当场说穿,并给那位先生题跋,藏家不悲反喜,传为美谈。
按照启功的说法,溥儒的画全靠天分。但今天我们见到他的画总觉得元气淋漓,烟云满纸,也能见到南宋诸家的风采,这是为何?要是没有启功先生这位“目击者”的讲述,我们恐怕很难知道答案。原来溥儒收藏一卷宋代无款的山水画,学其用笔,学其设色,画出来甚至比原作还高出一筹。
还有一个因素是不可忽略的,就是溥儒的古画收藏,尤其是唐宋名迹,都是赫赫巨制。这些古画对他自己绘画的影响,再怎么说也不夸张。包括韩幹的《照夜白》,易元吉的《聚猿图》,等等。相比绘画,溥儒更看重诗。启功说他每次拿自己的画去请教时,老师总说:“做诗了吗?”
溥儒 1956年作 《观音大士像》
图源:中国嘉德
启功知道了这一“规律”后,以后每次登门总是拿上诗稿。当他问老师一些具体的绘画问题时,“而先生常常是所答非所问,总是说:‘要空灵’,有一次竟自发出一句奇怪的话,说‘高皇子孙的笔墨没有不空灵的’”。
其实启功一直想要问老师借那卷宋代无款山水去临摹,就是一直无法启齿。一次启功在旧铺中觅到一部《云林一家集》,署名清素主人选定。原来清素主人就是载滢,是溥儒的父亲。启功将这部书送给老师,这样就有机会开口向老师借这卷山水了。启功将此卷临摹了两卷,一卷绢本的后来送给他的恩师陈垣,还有一卷纸本的自留。
溥儒 《红叶鸣禽》
图源:中国嘉德
启功说“先生作画,有一毛病,无可讳言,即是懒于自己构图起稿。常常令学生把影印的古画用另纸放大,是用比例尺还是用幻灯投影。先生早年好用日本绢,绢质透明,照在稿上,用自己的笔法去钩写轮廓。我记得有一幅罗聘的《上元夜饮图》,先生的临本,笔力挺拔,气韵古雅,两者相比,绝像罗临溥本。“
说到溥儒的画,坊间传闻“代笔”不少,启功在文中介绍了此事原委。上述的画法,在溥儒笔墨应酬太多太忙时,“自己钩勒出主要的笔道,如山石轮廓,树木枝干,房屋框架,以及重要的点苔等,令学生们去加染颜色或增些石皴树叶。我曾见过这类半成品,上边已有先生亲自署款盖章”。
后来我们知道的故事:一次有求画人问溥儒画画好了吗?溥儒指着另一间房间说:“问他们画得了没有?”
启功 《秋兴策杖图》
图源:中国嘉德
启功 行书宋诗《夜雪》
图源:中国嘉德
启功告诉我们,要是孤立地看这句话,势必会得出溥儒画有代笔的结论,“要知道先生的书画,只说那种挺拔力量和特殊的风格,已是没有任何人能够完全相似的。所谓‘问他们画成’的只是加工补缀的部分,更不可能先生的每件作品都出于‘他们’之手。‘俗语不实,流为丹青’这件讹传,即是一例”。
正值启功先生诞辰110周年,有兴趣的小伙伴不妨去展览现场发现更多有趣故事~
编辑|余一
校对 | 嘉琪
图片|中国嘉德、北京保利、华艺国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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