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让颐和园的悲剧重演：乌克兰的文化遗产和博物馆们如何在俄乌战火中求生？

/ 面对迅速爆发的俄乌战争，乌克兰境内的文化机构工作人员与志愿者们纷纷采取行动，以保护当地文化遗产与艺术品抵御战火侵袭。图中便是位于乌克兰利沃夫的安德烈·谢普茨基国家博物馆进行艺术品紧急转移工作的画面 / 图：Bernat Armangue / AP Photo）

在 2 月 23 日，随着乌克兰首都基辅的一声爆炸，俄乌战争宣告爆发，乌克兰全境进入战时状态。一轮轮谈判未能取得进展，战争局势却在不断升级。无情的纷飞战火之中，除了那些身陷险境的当地平民外，同样令世界为之担忧的，还有位于乌克兰国土上的那些珍贵的历史与文化遗产。

“要保护乌克兰文化遗产，”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Audrey Azoulay这样呼吁道，“它们见证了该国丰富的历史，包括其 7 处世界遗产——特别是位于利沃夫和基辅的遗产地；教科文组织‘创意城市网络’成员敖德萨和哈尔科夫；其国家档案，其中一些被列入教科文组织《世界记忆名录》；及其纪念大屠杀悲剧的遗址。”

鉴于暴力的破坏性升级，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对乌克兰局势发展深表关切，且正在努力评估事态在其相关业务领域（尤其是教育、文化、遗产和信息）造成的损害。教科文组织要求立即停止对学校、纪念场所、文化和传播基础设施等民用设施的袭击，并开始了紧急支援行动。

/ 乌克兰的一家博物馆的窗户玻璃因爆炸而近乎全部受损，导致馆内的温度与湿度条件难以控制，大量珍贵而脆弱的馆藏艺术品不得不面临寒冷的气温与风雪入侵的危害 / 图：截取自AP报道视频

在文化领域，教科文组织强调国际人道法规定的义务，要求避免损害文化财产，谴责对乌克兰各类型文化遗产的任何攻击和破坏，呼吁全面执行联合国安理会第 2347 号决议——该决议旨在防止恐怖组织在冲突局势中对文化遗产的破坏和非法贩运活动，要求会员国采取恰当措施，防范并严厉打击非法买卖武装冲突地区文化遗产的行为。

同时，教科文组织对“创意城市网络”音乐之都哈尔科夫市及已列入《世界遗产预备清单》的切尔尼戈夫历史中心遭受的损失表示严重关切。教科文组织谴责了影响到巴比亚尔大屠杀纪念馆的袭击事件，并对有关乌克兰著名艺术家Maria Primachenko作品遭到破坏的报道深表遗憾——Primachenko的 25 幅作品在基辅外的一座博物馆遭遇炮击时被不幸烧毁。

为预防可能再度发生的袭击，教科文组织也正与当局密切合作，以尽快用《海牙公约》指定的独特标志——即国际公认的在武装冲突中保护文化遗产的符号——标记乌克兰各地的重要历史古迹和遗址。此外，教科文组织也已与乌克兰当局接洽，计划为乌克兰全境各博物馆馆长举行一次会议，帮助他们应对紧急保护博物馆藏品和文化财产的需求。教科文组织还将与联合国训练研究所业务卫星应用项目合作，通过分析卫星图像监测文化遗址遭受的破坏。

/ 安德烈·谢普茨基国家博物馆工作人员从墙上取下Oleksa Novakivsky绘制的大主教肖像画，而这也是馆内最后一幅需要紧急转移的画作 / 图：Kasia Strek / The Washington Post

除了来自国际上的支援行动外，乌克兰境内的文化机构们也在积极展开自救求生行动，并尽其所能地坚持履行着保护文化、传承历史的机构使命。当地的志愿者们也纷纷行动起来，为守护遗产做出自己的努力。

用于展示目的的展柜，显然不是最为坚固安全的庇护。因此，对藏品的紧急运输转移成了最为紧迫的任务之一。但是，由于战争到来之快令大部分机构措手不及，未能及时将藏品转移到国外安全的地方，如今再在炮火中进行长途转移又会面临诸多风险和困难。于是，地下室、仓库以及其他位于机构所在地的仓储设施等，便成了大量藏品的临时避难所。

就如乌克兰最大的艺术博物馆馆长Ihor Kozhan所说：“如果我们的历史和遗产要生存下去，所有艺术都必须转入地下。”在利沃夫，宗教历史博物馆的陈列柜几乎都已拆空，工人们在露台上组装便于安全存放其余展品的金属容器，再将它们运入地下室；在敖德萨艺术博物馆，艺术品被隐藏在架起了带刺钢丝网的地下室。

而在乌克兰国家历史博物馆，馆长Yuriy Savchuk和员工们在爆炸发生后的第一个早上 6 点便开始转移工作，花了 12 个小时把重要的藏品移入仓库。但Savchuk对于博物馆的处境仍然非常担忧，认为这座矗立于基辅地标性的祖国纪念碑下的博物馆很可能因其独特的文化与政治意义而成为火箭弹袭击的目标。

/ 上：安德烈·谢普茨基国家博物馆中的艺术珍品被工作人员紧急转移 / 图：Bernat Armangue / AP Photo

下：在宗教历史博物馆，一位工人正在组装便于安全存放展品的箱子 / 图：Bernat Armangue / AP Photo

不过，并不是每一个文化机构都自带地下室等掩护性设施。那些并不具备这些仓储条件和资源的独立艺术机构，该把自己的艺术品运至何处进行保护呢？对此问题，伊万诺·弗兰科夫斯克西部城市的解决措施很有借鉴意义：

该城市的一个当地艺术家团体将一个地下咖啡馆改造成了地下掩体，并在货车司机的帮助下日夜不停地工作，让 30 多位艺术家的作品成功地被从乌克兰各地运到这里。从精致的拼贴画到悬挂的雕塑，再到 6 x 14 英尺的巨大画作，都得以抵达这里寻求暂避。而 11 位逃离家园的艺术家们也获得了居住权，以便在战争中继续进行艺术创作。

至于那些较为大型、笨重、脆弱或固定在特定位置的艺术品，在当前形式下难以被迅速安全地转移，人们于是便选择就地对其进行防护措施。比如，在利沃夫的拉丁教堂内，人们把雕塑用纸板、泡沫、塑料等材料覆盖起来，以防御可能出现的弹片伤害；在敖德萨，志愿者花了数天时间在黎塞留公爵纪念碑周围堆放了数百个沙袋。此外，还有无数个其他雕像、彩色玻璃窗和纪念碑都被覆盖了防弹材料。

/ 上：在敖德萨，志愿者花了数天时间在黎塞留公爵纪念碑周围堆放了数百个沙袋 / 图：Salwan Georges / The Washington Post

下：为抵御可能发生的弹片伤害而被包裹起来的雕塑 / 图：Kasia Strek / The Washington Post

除了文物与艺术品本身的转移和保护外，乌克兰的文化机构们还可能面临诸多其他困难。就如基辅Mystetskyi Arsenal国家文化与艺术博物馆的馆长Olesia Ostrovska-Liuta所说：“有多种威胁，我们不知道哪一种会被实现：从停电或缺乏互联网连接开始，到全面入侵。因此，我们试图为尽可能多的情况做准备。”

而排在这一切与机构和藏品有关的问题之上的，当然是每一个人的人身安全。不过，包括Ostrovska-Liuta在内的许多博物馆工作人员，都在战争爆发后选择留在博物馆与藏品的身边，以便紧跟势态变化而作出紧急决定、执行应对措施。对于这种危机面前的使命感，安德烈·谢普茨基国家博物馆的馆长Ihor Kozhan这样说道：“必须让博物馆存活下去。为了让人们可以进到博物馆里，尤其是孩子们。必须让他们能够学习自己文化的基本知识。”

/ 上：即使是在俄乌战争炮火中幸免于难的艺术品，也会因恶劣的储存环境而受损 / 图：截取自AP报道视频

下：Yaryna Shumska和她的父亲Ihor Shumsky都是艺术家以及利沃夫国家艺术学院的导师。在他们的工作室中保存了 600 多件作品，其中一些画作非常大，只能用吊车从窗户运走。对于这些画作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Shumska备感担忧 / 图：Kasia Strek / The Washington Post

不论有着什么样的性质或原因，战争造成的破坏与悲剧性都是无可置疑的。从曾在八国联军的入侵之下备受摧残、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的颐和园，到利比亚、叙利亚、伊拉克等在当代经历了长期战乱的地区的那些满目疮痍的文化遗址，无不令世人叹惋痛心。而不让文化遗产被战火吞噬，对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来说都至关重要。

就如阿祖莱所呼吁的那样：“我们必须保护这些文化遗产。它们既是历史的见证，也是未来和平的载体，国际社会有责任为子孙后代加以保护。教育机构是人类未来的庇护所，我们必须予以保护。”莫让文化成为权力的牺牲品，愿历史的悲剧不再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