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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小院工作室:探讨有温度的建筑学
1971年生于自然风光秀美纯净的北海道的建筑师藤本壮介无疑是继伊东丰雄、隈研吾、SANAA 之后日本新生代建筑师中最具才华者之一。他对自然有着深入骨髓的情感,在精神病患者康复中心、儿童精神康复中心以及 HOUSE N和HOUSE H等一系列作品中都能体现出藤本壮介独特的设计理念,那就是暧昧性表达。
《建筑诞生的时刻》收集的所有文章,全部出自藤本壮介本人的手笔。该书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以时间轴为线,结合一些设计的短文,第二部分是作者本人颇感自豪的建筑作品和一些工作中的花絮。本书也是他对自己多年工作的总结和体会,前者为我们清晰的呈现了藤本壮介的建筑哲思发展的过程,其在每个作品中的理念、目标和手法,让我们得以透过建筑的表象看到建筑师真正想要抒发的诉求。后者更是以轻松而真诚的文本,展示了建筑师在日常生活中的思考并且可以约略揣摩他的设计思想的因由所在。
在该书的第一节《原始的未来》中,藤本壮介提出了“关于未来建筑的五点疑问”,即“作为场地的建筑”、“体现某种局限性的建筑”、“无形化的建筑”、“局部建筑”、“间隔建筑”。他将具备这些特质的建筑称为“原始的未来”,即指返璞归真的未来人类将面临的新建筑。未来和原始,看似对立的词汇,在他看来却是相辅相成,相互交织的,故而若是用一个词汇来概括他的作品,那便是暧昧,在他的作品中随处可见的空间与环境,空间与空间,空间与人之间的似有似无的模糊关系处处体现着这种暧昧。这一章节较为完整地表达了藤本壮介的建筑观——建筑要从人的身体和使用出发,来塑造并非自我封闭而是具有包容性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兼容并蓄,令人们可以越过认为限制自由使用的生活场所。
纵观建筑史的发展,从古埃及到古希腊、古罗马,人类想要“塑造”自然环境的愿望从未停止;到了柯布西耶所主张的“建筑师居住的机器”,建筑越来越从自然中独立出来,成为自我运行良好的封闭系统。然而藤本壮介认为这样的建筑(以及建筑学)太过教条、太过自我封闭。将每个空间的功能都细致的限定,这同人自由的生活方式的匹配度是非常低的,并反而影响并定义了人的生活模式,因此并不是一种舒适、随意的状态。
藤本壮介想象了建筑出现之前的状态,认为人们的生活方式是穴居而非巢居,因此同大地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断回到“地形”这一话题进行探讨的原因,在他的一系列作品中,如“N-House”、“Atelier/House in Hokkaido”以及“Final Wooden House”等都蕴含了这样的思考。他认为建筑应该是一种“居住的地形”,楼层被瓦解为连续变化的标高平面,由于空间各种界面指向的模糊,人们反而获得了更大的使用自由与可能性。
“常规的建筑以‘功能主义’之名把我们的世界系统化,就好像不是黑就是白。可是我们的当代生活是由巨量的处于他们之间的不可预料的行动所支持。不像互联网,空间不能瞬间的由0切换到1。相反,空间的魅 力必定存在于在现实中实现在0和1之间的渐变的可能性的能力。[引用论文] ”这种“之间”的渐变状态构成了“之间”的建筑的场所,它具有不明确性、关联性、双重性、偶发性等特征。
在这种情形之下,建筑师过于明确性的设计反而抹杀了空间的复杂性和包容性,忽视了人之间存在不同的行为模式及对巨量“之间”关系的抹杀。因此, 建筑空间的模糊与暧昧应该被提倡,因为它宣告了建筑所能容纳事件的千变万化,每个部分相互分离,但同时又仿佛是相互连接在一起的空间。这种设计理念即“分离同时相连”,在"安中市环境艺术论坛"这个设计作品中得以充分体现。它虽然没有特定的功能,但正是由于这种不确定,反而给人们提供了选择从事各种活动的自由空间。没有强加给人的某种目的性 ,因此也包含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所以,建筑不应该仅仅是为了满足功能性而设计的“巢”,而应该是充满启发性的“洞 穴”。建筑应该是能够给使用者留下参与设计开发的空间的场所。
随着地域与文化等根基的丧失,建筑师开始逐渐寻找新的关注对象。此时,“弱建筑”应运而生。与传统建筑学关注功能、关注空间等建筑自身的客观因素不同,人与事件成为“弱建筑”关注的核心问题,也是诱发建筑空间分布的主导因素。建筑开始由建筑师主导设计转为建筑师引导、使用者参与的模式。建筑不再仅仅作为一种事物和对象而独立存在,它成为一种互动性的空间,容纳和激发各种可能的行为。这样的建筑在形式上体现出更为简单、并未完成的特点,空间作为场所的意义将随着具体人群与事件的介入而转变。弱势建筑,在对待自然、人群以及未来的态度上,都是十分具有包容性的。
对多样性的行为的激发成为建筑设计的主题。建筑设计的目的不再是创造一种思考和体验的空间,相反, 建筑的视觉效果应该被削弱,空间的可开发性和可参与性应该被加强,从而适应不同的功能需求,满足不同的行为需要。
也正是处于同样的逻辑起源,藤本认为在建筑出现之前,人们生活的场所——家、街道、城市、自然是没有分别的。“所有的建筑在某种意义上都是一个单间。一个空间变形、波动、搏动,创造无数场所……作为一个单间,内部和外部不是完全不同的元素,而只是暂时给与那种内和外既联接又时刻转变的状态的一个别名。”在藤本壮介看来,房间、建筑本质上并没有区别,他们只是同一个主题的连续统一体的不同形态。这里,房间不再是建筑的一部分,房间、建筑在单一空间的多尺度状态下交互转化,暧昧不清。
因此从他最早的作品开始,藤本就开始不断尝试消解家与自然之间的界限,有些是通过建立连续不断的层次,思考家的私密性与城市的公共的过渡方式是(“T—house”、“House N”);有些是将家的各部分打开,让城市“进入”,从而形成“家”既是城市,城市亦是家的模糊关系,例如“Tokyo Apartment”以及“House Before House”等。
藤本壮介十分强调建筑的包容性,一个极端的例子是当他谈到“即使该建筑本身不复存在,而连接某种存在的间隔也可以作为建筑成立”时。当他这样评论时,建筑就被视作一种空间化了的关系。而这样的关系,对于外界是保持开放的,这样一种以对外界最大兼容为原则的建筑,其形式也是应当被尽量剔除的,从而达到最强适应性的效果。我们在“Final Wooden House”中所见到的正是这样一种“非形式”建筑——建筑运用最简单的、无形式的材料:350mm见方的杉木条,同时解决了建筑的材料、结构、围护、空间、台阶、家具等功能,是对于繁冗形式的极端压榨。然而戏谑的是,该作品所呈现的极其精简的形式本身,带来了更强烈的视觉震撼,从而作为一种形式的表现而常被误解。
当藤本壮介设计的清新之风成为一种“样式”,甚至正要作为一种“风格”在中国所谓“实验建筑师”们当中流行开来的当口,我们需要警觉的是他所处的文化场域与我们的巨大区别。藤本壮介生活在日本这样一个尊重传统、敬畏自然的文化氛围当中,就其专业而言,日本在二战之后历经几代发展的建筑学体系,早已完成了若干基本面的建设,例如材料、结构、工法、场所等建筑设计中的重要基础内容,对新一代日本建筑师来说已然师无需再专门强调与提及的问题,这需要一个庞大的体系支撑,无论是在教育、工业、或者是价值观层面上,但中国在这方面仍有很大差距。
从伊东丰雄的临时性建筑、SANAA的轻盈性建筑到隈研吾的消隐性建筑,再到新生代建筑师藤本壮介的原初性建筑,日本建筑师的“传承性”让他们在此种建筑空间的感悟理解上不断的延续发展,他们沿着“弱建筑”之路越走越远。然而我们呢?我国自古以来重视空间的层次和转折变化,注重空间之序列延续。其中,“灰空间”扮演着重要角色,其本质同“暧昧空间”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种东方建筑的特质我们不应该因为时代的浮躁而摒弃,随着中国市场经济的发展、建设规模的膨胀,我们中国的建筑师,是时候反思一下中国的东方建筑之路了。
回到这本书,当功能从一个为容纳人类的活动建造的地方转变为从场所出现或发现的潜力的时候,建筑本身的物质性已经开始减弱,转而关注之外的人和事件的潜力的开发。此时,暧昧空间则毫不逊色的担当起了二元对立关系衔接的重任,而暧昧空间就是“之间”关系的最真实体现。通过这本书的作者——藤本壮介的表述,我们能更多感受到的是建筑师的诚意以及他对建筑学本身不懈自省、诚恳朴素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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