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荐书 — 《经济社会的形成——市场社会的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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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经济的形成：

经济学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作者：

【美】罗伯特･L.海尔布隆纳

威廉･米尔伯

刘婧译

罗伯特･L.海尔布隆纳（1919—2005年）是美国20世纪后半叶重要的公共知识分子、经济学家和经济思想史学家。曾任美国经济学会副会长，是新制度学派代表人物。《经济社会的形成》是海尔布隆纳的一本极简西方经济史著作，全书对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形成、发展、衰退以及未来进行简明扼要的描述和分析。老陈阅读的是该书的第13版，增加了2008年金融危机方面的内容，显然是本书的第二作者是威廉･米尔伯格撰写的。

在老陈看来，这本书的前半部分内容相当出彩，后半部分相对逊色，所以我整理了本书前半部分的三个主题——“市场社会的演化”、“工业革命”、“大萧条与罗斯福新政”——分三期与大家分享。

在经济学家看来，人类成功的经济制度只有三类：传统经济、命令经济、市场经济。这三类经济制度或单独，或混合在一起使人类能够应对经济挑战。

传统以某种身份连续性来解决生产和分配问题，比如子承父业、印度的种姓制度。

命令是由权威强制性地分配人力或报酬。埃及的金字塔、中国的万里长城、古罗马的巨大公共工程都是权威式经济的产物。前苏联的计划经济是命令模式的现代表现。

市场制度是一种比传统和命令复杂得多的经济组织模式。在这种自由的社会中，秩序和效率都是自发产生的。现代人对市场模式很熟悉，但实际上，市场经济的出现仅有数百年历史，从中世纪中晚期才开始萌芽。

公元476年，西罗马帝国灭亡，欧洲政治版图碎片化。曾经充满活力的、辉煌的罗马城市生活一去不复返，经济联系网络被切断或被废弃，人们不得不建立防御性最强的经济组织形式，通过自给自足，应对残酷的生存问题。

中世纪的基本经济单元是庄园领地。庄园一般有上千英亩的土地，庄园主不仅是地主，还是保护者、法官、警察局长和行政长官。庄园里有一些作坊，可以纺纱织布、酿造葡萄酒、储存食物、进行简单的铁器锻造等。庄园一半以上的农作物直接属于领主，其余部分属于自由、半自由和不自由的家庭。

庄园经济是一种传统经济形式，是一种静态的经济体系。产出主要用于自给自足，仅有少量产品供给当地城镇，货币流通极其稀有。

在中世纪，占主导地位是宗教，经济只是生活的从属。而天主教会对买卖活动持怀疑态度，厌恶剥削行为、蔑视赚钱、鄙视放贷。

从传统、稳定、秩序的中世纪社会转型到市场社会，是一个漫长的演化过程，从十世纪一直延续到17世纪，甚至18、19世纪。推动这项伟大演变的力量有很多，第一个是行商。

在中世纪欧洲的一条简陋道路上，一小支佩戴武器、稀稀拉拉的队伍正不紧不慢地行进着。走在前头的是穿着彩色衣服的旗手，跟着的是一名军事首领，接着是一群手持弓箭和长剑这样的骑手。队伍最后是一个车队，由骡子和马匹拉着在车上载满了各种各样的货物，有装在木桶里的，有用绳子捆住扎在一起的，还有很多袋子和包裹。

这支队伍不是军队的辎重车队，他们是商人，四处流动的行商。行商连同他们兜售的货物，带来了第一缕商业和商业交往的气息。靠着商人自身的努力，到了14、15世纪，商业活动已经得到了非常充分的组织，上千个孤立的庄园慢慢地被编织成一张经济上相互依存的网络。

有行商，就有坐贾。第二股力量是新兴的城镇，它们在城堡或教堂周边渐渐发展起来，甚至把城堡包围了。在以往，城市都是中央政府的前哨基地，如今城镇第一次成为独立的实体。城市形成了一套法律和社会行为守则，以及治理机制。在中世纪的1000年里，欧洲诞生了近1000个城镇，极大地刺激了生活的商品化和货币化。

第三个因素是十字军东征。十字军东征本来是以宗教为目的的军事冒险，却极大地助长了市场社会的建立。十字军东征让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忽然之间发生了让人震惊不已的接触。一方是沉睡中的欧洲封建社会，乡村发展几乎停滞，厌恶商品贸易，商业概念十分幼稚。另一方是拜占庭和威尼斯那绚丽多彩的商业社会，城市生机勃勃，毫不掩饰地以赚钱为乐，同时拥有复杂巧妙的商业套路。头脑简单的十字军惊讶地发现东方人的文明程度远胜于己，奢华程度更是自己无法想象。

第四个因素是欧洲碎片化的政治状态开始进入缓慢的弥合进程。中世纪经济发展最重要的障碍之一是割据的封建领主。13世纪和14世纪之交，威悉河沿岸有30多个关卡，易北河沿岸至少有35个关卡。一个世纪后，莱茵河沿岸有60个关卡，大部分是当地贵族设置的。欧洲诸国中，只有英国在中世纪中后期实现了国内市场的统一，这是英国崛起为欧洲第一大经济强国的一个重要因素。16世纪，欧洲版图都已有了现代欧洲版图的样子。在这一过程中，迅猛发展的城镇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君主和有产者的联合使中央政府得以缓慢发展。反过来，中央政府统一了法律和货币，并直接刺激了工商业的发展。

第五个因素是地理大发现。哥伦布、达･伽马、麦哲伦等国家级冒险家在王室的支持下，踏上了开创新纪元的旅程。这一系列冒险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应，欧洲各国在16、17世纪建立了大大小小的殖民地，享受了贸易带来的巨大收益，推动欧洲发展成繁荣的商业社会。

第六个因素是宗教思潮的转变。加尔文主义的核心是相信“救赎预定论”，即上帝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哪些人能够被救赎，哪些人会永受地狱之苦。加尔文教徒形成了一种认识，全心全意投身工作就是遵从上帝的召唤，积极主动的商人是虔诚的教徒，一个人越成功，其价值就越大。在加尔文主义的影响下，储蓄成为一种美德，投资成为一种既展现信仰虔诚同时又获取利润的手段。加尔文主义培养的一种新的经济生活理念。当人们回顾经济发展历程时会发现，在经济竞争中奋勇争先的，毫无例外全都是新教徒国家。

最后一个因素是庄园经济的崩溃。庄园经济的传统支付方式是以物换物，当贵族们开始以现金形式收取地租和赋税时，这种做法不经意间将庄园制度推向了严重崩坏的境地。庄园制度与现金经济是不相容的。当商人们像万有引力作用一样吸引现金流入时，封建贵族们越来越入不敷出。在法国的热沃当，最富有的领主的收入不到最富有的城镇商人的收入十分之一。在德国，16世纪初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马克西米连大肆搜刮现金，但其收入仍远远低于奥格斯堡的大银行家族。

上述7个因素促成了人类历史上的一个巨大变革过程，经济作为独立的领域在社会层面出现了。从此以后，经济成为人类生活的核心。

在此之前，人类没有经济概念，经济活动从属于其他活动。农民听从领主的命令，或者遵循传统的规定；领主自己也不以经济为导向，他关心的是军事、政治和宗教，没有收益或增值的概念；即使在城镇中，商人的活动也和非经济性的事务密不可分。

1776年，亚当･斯密出版了《国富论》，第一次全面阐述了市场经济机制是如何运作的。经济学由此诞生。

老陈做为60后的人，经历了40多年前中国改革开放至今的全过程。中国的改革之路和欧洲的市场经济演化历程既有相似之处，也有显著差异。演化需要很长时间，以自下而上的力量为主，注重底层规则；而改革是自上而下推动的，可以在短时间内带来巨大变化，注重目标。正因为这样的区别，演化一般不会走回头路，而改革可能会出现返祖的现象，重回传统和命令的经济体制。

本文为陈阳老师原创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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