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兰州，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黄河。
中国第二长河，发源于巴颜喀拉山，注入渤海。
上游水流湍急，中游流经黄土高原地区，水土流失严重，下游出现“地上河”现象。
▲黄河第一湾。© gmqhust
这些课本上、练习册里重复过无数次，我可以毫不犹豫说出答案的知识点，在亲眼见到之前，于我都只是苍白的文字。
直到在兰州，它们变成奔流不息的澎湃，激流拍打着堤岸，涛涛水声日夜不歇，滚滚东流。
尽管我发现镜头下的它失去眼前的汹涌，定格成了一副单调的影像。
但这并不妨碍它在我的兰州之行和有关兰州的记忆里流淌，未曾停歇。
▲兰州。 © Roger Luo
壹 | 盛夏听涛
从机场乘车向南，经过尚未开发完善的新区，车改为向东行驶时，才意味着抵达河边的兰州市区，黄河便映入眼帘。
刚看总是新鲜的，我还从堤岸旁苍翠树木间寻找河水的踪影。
后来见得多了，再后来干脆在黄河边下了车。
好友接上我，在马路边吃完兰州第一餐——烤肉烤馍、凉拌心里美、牛奶醪糟。
酒足饭饱，天已经黑透，我把行李箱放在饭店，也要去黄河边散散步。
© longwuzhe
于是我对黄河的初印象，是夜色里看不清全貌，但近看能瞧见些微白浪的暗涌。
我们沿河漫步，涛声近在耳畔，我诧异道：河堤居然修得能离河面这么近？
好友告诉我：因为现在是汛期，且今年黄河水位比较高。
我去兰州时是八月中旬，时值夏季风影响下的雨带推移到北方地区，黄河入汛；上游又多雨，于是流量大增。
© 文艺喵先森
直至次日天明，与好友去中山桥及南岸的黄河风情线，我才理解汛期的黄河是什么概念。
大概是为让我彻底圆了对黄河的所有期待和念想，今年汛期的黄河水位格外高，高到兰州市区内数十公里的黄河风情线，基本没有一个公园可以下到离水面最近的河堤，因为这些地方都已经在河面以下。
有些地方拉起警戒线，有些更为夸张。
和好友漫步经过的某个公园，河水已经将步道淹没，只露出步道边展板的上端。
片刻，竟有几只鸭子游过，在水面划开悠悠痕迹，何其惬意。
▲被淹没的售票处。
几家欢喜几家愁。
对黄河边的羊皮筏子体验点而言，汛期的黄河就令人难以消受了。
兰州羊皮筏子俗称排子，是兰州民俗文化的遗产。
这是黄河沿岸的民间保留下来的一种古老的摆渡工具，用羊皮做成，早年在兰州用于运输。
如今兰州市内已不缺黄河大桥，羊皮筏子便成为了兰州黄河上乘坐旅游观光的一大亮点。
▲汛期里悠哉的大鹅。
沿着黄河风情线向西走百余米，就能找到为游客开设的乘坐羊皮筏子的码头，只不过……
由于黄河水位上涨，设立在黄河沿岸的羊皮筏子码头，同样也被淹没了。
码头上不见羊皮筏子的踪影，我们又向西走一段，才在一处湖心岛的树荫下发现了它们。
同时目睹了一场羊皮筏子在河水的助攻下企图出逃，却以被坐着冲锋舟的工作人员逮回去，最终宣告失败的黄河追捕记。
▲羊皮筏子的出逃。
贰 | 山河之间有金城
01.城
▲兰州山公园俯瞰兰州。© KRENHOZZ
在我看来，兰州和我印象中的典型北方城市有所不同。
北京、西安、天津、呼和浩特、平遥、秦皇岛、长春……
将去过的北方城市拎出来回忆，会觉得它们予人相似的感觉：
经过冬季寒风霜雪的历练，抑或千年历史的积累，北方城市少了点温柔，多了果敢坚毅。
漫步在城市中，似乎能从街头巷尾看见有形无形的棱角。
道路在平原上笔直前进，分割开一片片区域；人们闲谈时的抑扬顿挫，每个字都好似带着力道；餐桌上实在的分量，酣畅淋漓的把酒共饮。
© Tiger chen
奇特的是，兰州骨子里是毫无疑问的北方城市，却因一条穿城而过的河流，变得不那么典型。
我想，黄河赋予兰州的特质，可以被称作“温柔”。
如此温柔，体现于细枝末节，因人们的行为、文化创造呈现出动态。
在兰州，你能尝到一碗牛奶鸡蛋醪糟，奶制品从块变成碗里回旋的奶白色液体，混匀了鸡蛋的鲜，再以醪糟和花生碎垫肚子；
你能听到一曲《黄河谣》，娓娓道来西北边塞、肃杀风沙外的柔情；
夜色降临时漫步在闹市区，你能经过若干沿街铺设的地摊，从小灯和布景看出一些摊主的精致匠心，让逛街和采购更具趣味和观赏性。
© 石三
“上善若水任方圆”，借水的无形做比，可水虽是无形，并不妨碍它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
这样的改变，并不仅是专业术语中河流的侵蚀搬运堆积，更悄然发生在经过的沿途。
许是水带来的清凉惬意能从眼底蔓延到心底，河畔褪去喧嚣浮躁，留下绿意、静谧和美好。
© 影子
漫步在黄河边的堤岸上，身旁一侧是奔流不息的河水，一侧是垂柳绿意盎然、漫步道上游行人三两欢谈。
如此画面，我在别处的某条河边也曾见过，与兰州的别无二致。
02.山
© koyawa
兰州市区内不止有黄河，还有山。
在这里，壮阔山河都非驱车百里、历尽险阻才能窥见的绝景，而是触手可及的身侧风物。
黄河南北，东西走向的山脉遥遥相望，隔着百里平川、灯火通明。
市区比较有人气的两座，当属白塔山和五泉山。
从黄河北侧的白塔山顶俯瞰。
向南能远观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兰州城；
朝西南可看到五泉山；
向北是绵延不绝的山脉。
比起景点，白塔山公园更似是兰州的后花园。
夕阳西下，登山途中，遇到的本地人也不少。
公园里开“合唱团”的老人各展所长，或演奏乐器、或放声高歌，唱出悠远和悠扬。
▲兰州兰山公园。© 珂か二
黄河南侧，兰山与五泉山相邻，静默注视着黄河沿岸的喧嚣。
爬五泉山那日，赶上天降中雨，淅淅沥沥的雨幕冲洗去城市的尘埃，也阻拦一些人的脚步，将偌大的山头留给不惧风雨的来访者。
湿滑的台阶令我们放慢脚步，细致地探访山上散落分布的亭台楼阁。
山上建筑虽多为现代建造，仍按古代风貌修筑，百步台阶之间，可以见到三、四处风格迥异的建筑群：古朴简约的名人纪念祠；回廊蜿蜒，内有小型水池的院落；依山而建，狭长的佛窟。
▲兰州白衣寺塔。© 珂か二
行至山顶，淅淅沥沥的一场雨终于下完。
云开雾散，视野极佳，兰州市区、稍远的黄河与更远的群山尽收眼底。
尽管到最后我们也没找齐五泉山的五处泉眼，倒是通过此番文化大观，品味了此山此城的包罗万象。
03.桥
© mpy1234567
山脉总给人以凛冽、厚重之感。
偏偏有这样一条生动的、汹涌澎湃的河水，劈开山脉之间的沉默，温柔抚平大地坚硬的棱角。
被河流分开的城市，也总有办法联系在一起。
沟通兰州城市交通的，除了公路以外，更重要的是桥梁。
在这里，除了大名鼎鼎的中山桥，还有更多更多随着时代变化诞生的桥梁。
它们知名度或许不高，但桥上车流如梭，入夜后灯火依次亮起，似条条绚烂的丝绸挥洒蜿蜒在黄河之滨的景象，比中山桥上四面八方的口音更有烟火味儿。
© Bobur Yuldashev
中山桥往东不远处就有一座车辆通行的桥梁，名为元通大桥。
一路向东，欣赏黄河沿线的夜景，再拐弯上桥。
元通桥两侧有人行道，我驻足向黄河水面看去，诧异地发现水中居然有数个光点组成的图形。
稍顷，这些光点竟开始移动，通过排列组合，以暗色调的水面为幕布变成下一个图案、再下一个。
© 大象无形SY
如此景观断然无法与水幕电影之类相媲美，却简朴中透出可爱。
我猜想，这或许是元通桥每晚的保留项目？
桥上行人三两，看穿着打扮像本地人遛弯，有人停下观河，不知是否发现了夜晚的彩蛋。
这是属于兰州人的黄河。
© 珂か二
叁 | 浅深之探
01.河畔
© 珂か二
当然，也有属于外地人的黄河。
打开旅游APP，输入目的地“兰州”，中山桥定然出现在必去景点列表里。
那么，它究竟特殊在何处？
从地理位置看，中山桥位于兰州城北的白塔山下、金城关前，是兰州市内标志性建筑之一，站在桥南，特定天气下可远眺白塔入云。
从历史渊源看，中山桥是兰州历史最悠久的古桥，也是黄河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桥梁，至今有百余年历史。
但这“古桥”并非印象中那般，外观居然十分现代。
桥梁是由美国人满宝本和德国人德罗设计，采用德国的材料，聘请的部分德国洋工匠进行施工建造。
▲俯瞰中山桥。
因中山桥的重要意义，也为保障行人以及游客的安全和保护文物，现在桥上禁止机动车辆通过。
我和好友从桥北走到桥南。
桥上是乌泱泱的人群、摆地摊的小贩，桥下是急速流淌过的黄河，人声水声的二重奏随着位移此消彼长，构成一种奇妙的和谐。
中山桥南，可见中山桥的牌子和黄河风情线的导览图，便算步入景点“黄河风情线”。
作为游客的黄河之旅，就此拉开帷幕。
所谓“黄河风情线”，是以黄河沿岸河堤为主要场所，在漫步道与路面之间增设许多体现黄河特色或兰州当地文化的，以雕塑为主的景观小品。
其中最著名的是“黄河母亲”，我也不能免俗，邀好友拍照留念。
© 萧秋水
其余雕塑，“丝绸之路”在体现特色上算是切题，其他充数之嫌非常明显。
不过行至西游记雕塑前，还是能见小朋友们和师徒四人愉快地合影，又觉是我把问题想复杂了。
02.刘家峡水库
▲刘家峡水库。© Wangzhizhi
若仍想观河，不如往上游走，去看一座人类驯服和利用黄河的建筑，刘家峡水库。
水库距兰州市区75公里，驱车一个多小时可抵达。
车从库区黄河大桥上驶过，我不禁惊诧于眼前的景象——本该汹涌的河水被百余米高的堤坝拦截，积蓄在高山深谷中，似苍茫大地上散落的明珠。
水面倒映着连绵山影、白云碧空。
“人与自然”的议题经久不衰，自然孕育了人类，人类试图改造自然。
而改造尺度和方式的差异，最终造就了黄河沿线迥异的景观。
黄河上游，阶梯交界处的龙羊峡、李家峡将水能转化为电能；
中游黄土高原，人们曾经为利益砍伐树木，致使水土流失、环境恶化；
下游的华北平原，在河流汛期泛滥和居民修筑堤坝的千百年拉锯后，形成“地上河”。
被黄河滋养的中华儿女，究竟该怎么面对这位母亲？
▲刘家峡水库。© 枫辰
兰州交出的答卷如是。
借由技术，人们与黄河短暂地和解，利用河水发电、灌溉、养殖。
与其说这是人类征服自然，我更倾向是黄河对人们小心翼翼的赠予。
流淌千年的母亲河，以壶口瀑布展现一泻千里的大气磅礴，却愿意为兰州收敛锋芒，留下一汪平静深潭。
黄河爱抚、哺育着的兰州也变得温柔，最终成就了一段城市与河流相和的圆满。
努力把每一篇游记变成教学素材的地理老师。
想读万卷书，也想行万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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