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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 | 让我不仅仅是路过你

途鸦er,分享旅行之美

文:若言 | 图:网络/若言

主编:嗨皮不二 | 排版:往事随风 | 首图:Murphy Lee

当第二次踏上云南时,我选择了昆明。
 
在人们口中,昆明往往是前往大理、丽江与西双版纳的中转站,扮演一个鸡肋般的角色。
而我此次的另辟蹊径,大抵源于源自中学时期那些细碎人文课所播撒的萌芽。
 
西南联大、名人故居,老街坊与老房子,为这座城市增添了某些值得玩味的元素。


而在高三阅读理解中频频入选的汪曾祺的昆明追忆散文们,如《翠湖心影》、《昆明的雨》,不知为何,给那时整日埋头在试卷中的我留下了清晰的印象。


考点在高考结束的一个月内全部烟消云散,可是汪老文风之平实冲淡,其笔下昆明之清新可爱,逗引我亲自前去探访。

© YU Qin
 
卡尔维诺在《看不见的城市》中写:这是他写给城市们一首“最后的爱情诗”。
城市们在消亡,商业化与连锁店气势汹汹,势不可挡地入侵。城市的信徒们走在街上,隐约可闻旧城市的呜咽。


而昆明,大概可以在商业化的高楼大厦之外,守住几分本味与风格。
百年的历史积淀,使它有底气反对上面的言论。

城市的独特性,往往在于街巷楼宇之间流露出的气质,以及它在人心中所牵连而发的况味。
这种况味往往是私人性的、情绪化的、抽象的,它不易被表达,与个体记忆、经历紧紧相连。



© Kiki Pollux


昆明或许低调,老旧,钝感略重。
它或许缺乏上海的摩登富丽,也无缘于北京的帝王气象。
但它平实,醇厚,像一盅青柑普洱,浓淡适宜,涩而回甘。
 




「一」

浓烈如斯,昆明风物志
     
或许是靠近边境的缘由,滇地的风情往往是浓烈馥郁的,像是高饱和度、高明度的水彩画,吸饱水分的颜料色彩活泼,同时透明澄澈,不媚俗,晕染开,就有了属于昆明的风物。


 
云彩叆叇。


在云南,抬眼就能看到王小波笔下“忽明忽暗的云”。
云南的云彩浓厚、隽永,大朵大朵聚集起来,在充足的紫外线下,光影幻化出梦幻的渐变色。
而每个黄昏如约而至的晚霞,更是将天空化作晕染了粉色、紫色与金色的调色板。
相比之下,我所常见的北方或者成都的云,则显得单薄、寡淡,不够劲儿。
 

© KONG_XM
     
鲜花蓊郁。


鲜花已经成为昆明一个符号化象征,从鲜花饼到随处可见的花卉图案logo,昆明与花结缘。
沿街花店的花束引人驻足,是平庸街景之中的一抹浪漫。
 
金秋时节,我们在碧鸡广场上偶遇了一场插花展。
在展品各自极尽奔放张扬之姿时,谁又会扫兴到去指责那快要溢出护栏的俗气呢?
富足美好的时代,值得人们极尽所能地兴高采烈!



© Haoran Qu


街边的蓝楹花树,在仲秋之季仍缀满繁花,燔山熠谷。


1903公园当代美术馆的曾孝濂画展《一花一鸟一世界》,百余幅水彩植物志插画,笔触之细,精至每一根羽毛、每一根花蕊,栩栩如生。
云南美术馆的花鸟水墨画,灵动感呼之欲出。
浸润了厚厚生命力的艺术创作们,只有这块富足的土地能够哺育出来。
 

     
滇菜鲜美。


一碗鸡丝菌子卷粉儿,汤汁鲜香,肥厚的菌子比肉更嫩。
建水烧豆腐,蘸上酱汁与小米辣,外酥里嫩。
炸洋芋与炸包浆豆腐饱饫甘脂,虽是热量炸弹,但不能阻挡我将它们吃尽。


过桥米线,精致的餐盘摆上,小碟儿中分别盛有生鸡蛋、炸乳扇、里脊片、乌鱼片儿,服务员上汤,下菜,倒面,撒葱,行云流水。
 
在农贸市场尝试的傣味烧茄子,将烧至软糯的茄子、彩椒,与清口的黄瓜、西红柿、蒜蓉、香菜、青葱,共同放在石舂里捣烂,淋上酱油、醋与柠檬汁,口感丰富,非亲自品尝者不能体味各种奇妙。
 

© Takumi Yata
 


「二」
已经泛黄,仍在鲜活
 
我的昆明之旅,是一次从翠湖南路开始的人文课。
 
汪曾祺曾将翠湖比做昆明的眼睛——虽然难免有落入俗套之嫌,但是还是贴切至极。
我想,这不仅是因为翠湖本身的明净温婉,还因为翠湖沿湖环路上密布的人文景观。
 
环湖缓行,不要着急,且要留心街角的细节——下一个转角,你也许就会与一栋老宅邂逅。
青苔爬满石墙,门楣与窗扉上的描花百转千回,就像老故事与旧时光厚厚一叠,堆满庭院。
“轻描时光漫长,低唱语焉不详。”

 



昆明的古建筑们,时间跨度极广。


上至唐宋、明清的寺庙,塔阁,雕梁画栋,气势恢宏:始建于唐朝南诏时代的古圆通寺,或清康熙年间兴建的、中国四大名楼之一,大观楼。
下至民国时期的民居、楼宇,如曲径通幽的马家大院,三坊一照壁的王氏宅院。


有心之人,做足功课,顺延历史的时间轴一路走过,便是一堂自成体系的实地历史课。



▲圆通寺。© Gino Brunner



 ▲大观楼。© Join


自圆通街尽头出其不意的大坡骑车俯冲而下,翠湖环湖路猛然出现在眼前——湖面宽广,荷叶们仍密密麻麻,没有尽头地挤满整个湖面,视觉冲击力极强。
 
向西南方行走约500米,便是卢汉公馆了。
秋阳笼罩,夏之军威仍未消散,绿意摇曳。
鹅黄色的法式二层洋楼立于静谧的公馆庭院里,端庄优雅,叶影被投在墙壁上,珊珊可爱。




小红书© Crescentti
 
这里,曾一度成为冲突爆发的焦点。这一切要追溯到20世纪40年代。


1949年,蒋氏王朝气数将尽。
云南的国民党将领卢汉与蒋介石貌合神离,在中共的策动下,审时度势,决定起义。
 
12月9日,卢汉在私宅宴请美、英、法国领事。
宴会上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风平浪静皆是表象,背后,是卢汉几个月的周密谋划。
 
当晚,从公馆发出的邀请,如一纸重演的鸿门宴的信函,发给了国民党中央驻滇军事首脑们。
沈延世、余呈万等7人出发前往,对前方的未卜凶险浑然不觉。


山雨欲来,箭在弦上。
在会客厅,警卫直接将他们扣押。
一夜之间,高级将领便成笼中困兽。
 
卢汉随即发布电报公文,宣布起义——是为云南起义。
 

小红书© Crescentti




昔日在这座公馆里上演的计谋与斡旋、起义与事变,以及公馆主人,云南军阀卢汉的生平,被完整地呈现在展板上。
卢汉,被称为最后一个云南王,在滇地凭借其军政大权,称雄一时。
一场云南起义,为卢汉博得了历史评述中,多一分秒的光亮与驻足。
 
主人房间内的红木家具摆设讲究,装潢摆件上的红漆光亮如新,光影可鉴。
壁纸与刺绣窗帘色调一致,檀红与黄栌色交织,肉桂色与驼色糅合,层次分明而不杂乱无章,和谐的韵律在屋内流淌。
家具的装饰花纹,刀法圆熟,莹滑如玉。
水晶吊灯与彩色玻璃高悬,明显受到西洋风格影响。
透过雕花木窗外望,树影婆娑,滤下点点日光。
 
如今,当年的政治纠葛、刀光血影已经被一派安宁之气洗刷殆尽,公馆里唯余表情平静游客来来往往。


小红书© Crescentti

 
自卢汉公馆向西南方向步行,不远处便是翠湖南路65号宅院。
这里曾经是解放初期,昆明军事管制委员会的驻地。
陈赓、宋任穷、周恩来等人曾居住此处。
政权的巩固与建设,仿佛就从这里按部就班地展开。
同样是一幢二层西式洋楼,可时代风云变幻,宅子内里的装修风格,已经与卢汉公馆内的富丽大相径庭。
皮质沙发与雕花门廊无声退场,取而代之的,是军绿色沙发套与绣花布艺装饰,朴素与随和之下,潜藏着深不可测的威严与正统感。



© David Daniel Turner
 
走出公馆,再次与翠湖旁的车马喧嚣撞个满怀。


共牵巨型犬步行的爷孙二人,步调一致,二人间年龄的界限好似消弭。
跑步或骑车的居民们风风火火,从我的面前飞驰。
而火遍大江南北的中老年舞蹈队,自然也蔓延到了翠湖湖畔,当我驻足欣赏大妈们的舞姿,第一次萌生出“原来老年生活还不错,甚至有点期待”的念头。

 





当你感到充满怨念的时候,去翠湖旁的环湖路走走吧。


不必说那将诗句错落在湖面的接天莲叶,碧绿得惹眼;也不必说数不清的历史保护建筑,古色古香。


单是湖畔旁可爱的昆明市民们,他们身上散发的满足感,便会让你由衷地感叹,尽管生活暂时一地鸡毛,但还是能在罅隙中,发现活色生香的闪光。
 
 
「三」
老街、书店与文学课
 
本计划前去朝拜的西南联大旧址(今云南师范大学),因疫情停止对外开放,索性放弃赶场儿,骑一辆共享单车,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走,随性而行。
 
以钱王街、正义路为代表的老街一代,不出意料地成为商业连锁店的聚集区。
我奋力在捧着奶茶的游客中穿梭而过,颇有几分狼狈逃窜的意味。

 


当然,昆明老街并非没有供我躲藏的地方。
书店于我,是令人舒适的驿站。
当我按图索骥寻到东方书店的店面,才发现自己已经多次经过它的门前而错过。
 
这座书店,是王嗣顺先生从北京大学外语系毕业归乡后创办的。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它成为传播进步思潮的载体。
1937年的炮火连天中,南渡荟萃于昆明的西南联大师生们,常来东方书店,读书品茶。
从某种意义上,它代表了中华民族的仁人志士们心向光明、追求自由的坚韧。
 

© 东方书店1926


我不喜欢趋炎的跟风,也不喜欢故作的风雅。
阳春白雪抑或下里巴人,无高下之分,只要真诚,便值得被珍惜。
所以我想,书店主人,也一定是拒绝媚俗之人吧。


选址于闹市,正对某家网红川菜馆。
却不赶浪潮,不摆放畅销书,而是精深如学术专著,独特如云南的本地志、英文原版书,袖珍别致如小人书等,在寸土寸金的商业区,守着自己的一片海。
 

© 东方书店1926
 
推开木门,店内略显逼仄。
低头看见繁花纹样的驼色仿古瓷砖,心中生喜,烦躁立刻消去三分。
柜台区,挂着几幅巨幅黑白民国名人像——林徽因、胡适、钱钟书、闻一多、林语堂......温文中,尽显气度不凡,占尽风流。
 
风流,原是一种无法被模仿的气质,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积淀,是穿越时间依旧使人瞠目结舌的翩翩风度。
照片会泛黄,但伟大的人格不朽。
此刻立在柜台前,与前人相对,扑面而来的儒雅仍冷不丁将人慑住。
 

© 东方书店1926


东方书店,充当了上世纪40年代西南联大人的“大本营”的角色。
在今天,书店的每一个角落,从老照片,到木质楼梯,从门廊对联,到中正的匾额,往日之神采在空气的微尘里闪烁。
激扬文字,针砭时事,粪土当年万户侯的青年人啊,贫穷,只此一身青春,便足以匹敌整个世界。
他们在历史的笔下,永远年轻。
 
再向书店内里走,扎实精致的装潢与书架上的书籍使人目不暇接。
装修的艺术,是恰到好处的装饰,是丰富而不臃肿,是为每一个物件赋予意义感。书店主人,必定深谙其道。
 

© 东方书店1926


带着从门口拿来的汪曾祺散文集,择窗而坐,点一杯冰美式,翻开书页,心中暗喜——此情此景,切合了出发前对于一场文艺之旅全部细节的幻想。
 
于是,我坐在昆明闹市的一家书店里,读汪曾祺笔下的昆明的风土人情。
他的文字依旧是熟悉的干净、朴素,少有形容词,描写却鲜活异常。
 


昆明的往日已成往事。
时过境迁,沧海横流的纷纭世事,智愚良莠同台亮相的历史舞台,刻骨铭心的个人记忆,都在空气中化开,淡化成一种不可名状的、透明的情绪,淡如清水,至味清欢。
 
曾有人点评,汪曾祺的文字,是“陶醉往事之微微醉意的大雅大俗”,他的格调淡雅清新,却并非象牙塔内隔开大众的墙。
肯切至极!
 
行至昆明,才明白何谓“如汤碗口大的花”,何谓“草木的枝叶里的水分都到了饱和状态”,何谓“丰满、明亮的雨季”。
文学课是常新的、流动的,会出现在每一个不期而遇的风景旁。
 

© 东方书店1926
 
在书店度过一个完整的下午,手上的散文集子已读去大半。
尽兴走出,抬头撞见了被夕阳染红的云霞。
 
林徽因曾在这里写下《昆明即景·小楼》。


“那上七下八临街的矮楼,半藏着,半挺着,立在街头,瓦覆着它,窗开一条缝,夕阳染红它,如写下古远的梦。”


而今天,小楼们一如昨日。
 

© WhyGo
 


「四」
终是过客
 
这次来到昆明,了却了许多学生时代的心愿。
 
我在初秋的翠湖旁漫步,残荷迎风,簌簌作响,日光明朗,清冽的空气中有隐隐的桂花香。
 
我在陡峭的先生坡前久久伫立,怀想闻一多先生红烛般的一生,再前往不远处的闻一多先生殉难处,致以我的悼念。
 
我在大观篆农贸市场上,饶有兴味地看发酵的人间即景,在浓度过高的烟火气、尘土气中感到视觉冲击......
 
当然,还有许多遗憾,比如错过了谢客的西南联大旧址,错过了到滇池越冬的红嘴鸥,也没能去大名鼎鼎的斗南花市,买一束顶便宜、顶新鲜的鲜花。
 

© Mak


昆明给人留下的观感,是平易近人而饱有风韵的。
 
它有浓浓的市井气,带着几分老旧。
大城市里那种高耸入云、风格后现代的建筑们,并不在昆明的街头多见。


然而,富有年代感的建筑反而让它更接地气,少了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而散布如星子般的历史古迹,是所有人文爱好者的天堂。
 

© Kiki Pollux


“城市不好泄露自己的过去,只会把它像手纹一样藏起来,它被写在街巷的角落、窗格的护栏、楼梯的扶手、避雷的天线和旗杆上,每一道印记都是抓挠、锯锉、刻凿、猛击留下的痕迹。”
卡尔维诺如是说。
 
于是,我在昆明的街道上久久游走,奢望在浮光掠影的观光中,抓住城市里的蛛丝马迹,借此通向名为永恒的小径。


我成为了,一个企图窥破这座城市过往秘密的过路者。
 



本文作者: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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