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1950年生于四川江安,1982年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绘画系版画专业。现为四川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版画家协会理事、重庆文史馆馆员、重庆市学术技术带头人、曾任重庆市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曾在国内多地举办个展,并多次参加日本高知国际版画三年展、加拿大魁北克三河国际当代版画双年展、观澜国际版画双年展等国际大展和全国美术作品展、全国版画作品展等国家级展览。作品被中国美术馆、中国国家博物馆、上海美术馆、大英博物馆、美国费城艺术博物馆、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国立美术馆等30多家国内外美术馆公共收藏。
说明:
我和康宁同为四川美院教授,同是重庆文史馆馆员,他是我多年关注的版画家和版刻家(或可称木质雕刻家)。他长年持续、不断变化的创作,从不停留于艺术风格和艺术思路的样式化,而总是充满创作活力和艺术天分。我和康宁多年交往,相知日深。在我的感觉中,但的长相生性如鸿门宴中的樊哙,坦然直率,刚直不阿,有我非常敬佩的人格。曾在做活动时,他为我专门印画多幅,让大家抽奖,代我赠送给幸运的朋友们。恐怕少有著名艺术家能够如此大度。康宁真乃版画界之大方之家也。前前后后,我与康宁起码有五轮文字交集。撰文也好,对话也好,研讨也好,都很有意思。这次整理为同门微信公众号陆续发出,以期和美术界同道交流,同时也向康宁和康宁艺术的认同者、爱好者致以敬意!
王林
向着充实的生命欢呼
▋ 在阳光充足的日子
苞米扬花的季节,正是阳光极充足的日子。一望无际的浓绿。自由舒展的花絮。他们摆动着,飘扬着,留下风的身影。如果钻进地里,你会惊异:大自然的生命力竟是如此的充实和饱满!粗壮的柱秆,宽阔的长叶,几乎布满所有的空间。只有剑一般的阳光穿插进来,相互交错又相互辉映。肉穗的雌蕊顶着细嫩苞丝,静静地充满柔情地等待着雄性花粉的降临。而底下的根须耐不住寂寞,如龙爪一般,从柱秆上伸出、向下,仿佛要抓起土地。泥土是那样厚重、潮湿、芬芳,而又热气腾腾。
康宁《苞米杨花》之一 76×87cm 黑白木刻 1992年
康宁《苞米扬花》之三 78×86cm 黑白木刻 1994年
——读着康宁的《苞米扬花》系列作品,我禁不住想起了当知青在乡下的日子,他和我是同时代人,个中的体验想必是相通的。
四川的乡土绘画很有名,康宁亦有好多作品以此为题材。不少乡土绘画对农村生活的描写充满苦涩与悲戚。这对于历史而言,也许是真实的,因为文革期间的上山下乡运动毕竟是我们民族灾难性的经历。但对个人来说,未必。乡村生活的自由自在,大自然的丰盛,甚至体力劳动的酣畅,都有令人怀念的东西。其间,对生命力本来面目的感受,于都市中人弥足珍惜。康宁坦然地把这种经历、这种热情带进他的作品,一扫乡土绘画中的小苦旧心态,创作了许多生机盎然,热情洋溢的作品。说他的《泉》、《生命· 树》、《苞米扬花》是中国版画中的“田园交响曲”,我想不会过誉。
康宁《泉》 78.5×89cm 黑白木刻 1990年
艺术,并不要求每一个人都去作历史学家,艺术家只对生命的体验负责。
“充实之谓美”。
充实的生命,无论是苞米、野草,还是仙人掌,都有人的精神,因为只有精神化的人才懂得敬畏生命和爱惜生命。
▋ 重启黑白版画的魅力
四川的黑白版画曾经也很有名。
六十年代与江苏水印版画,黑龙江套色版画鼎立,产生过不少颇有影响的作品,分析当时的艺术成就,主要是在革命历史题材中强化黑白效果,中间色为黑白服务,所以构图大块分割,刀法以粗犷为上。这些艺术特点和东西方冷战,二元冲突的文化氛围与社会心理不无关系。其间多少有西方表现主义特别是德国表现主义版画的影响,这在视现代主义如洪水猛兽的时代乃是颇为不易的。
吴强年《红色的岩石》
宋广训《飞吧,你飞呀》
成就往往造就既定审美标准和相应的艺术权威,当人们以固有模式和集体规范来要求创作者时,四川版画开始萎缩。寻点子、找题材、旧瓶装新酒(何况不是新酒),乃至领导审稿集体创作,这些东西之所以失效,乃是因为今日艺术已很难限定在“革命”和“题材”这两个词所规定的范围,个人对当代文化和现实生活的精神体验,于艺术创作变得至关重要。这种体验的生长,则要求画家去创造与众不同的个人话语。集体性创作成为历史,这对四川版画乃至中国艺术是好事而不是坏事。
老实说,在版画特别是黑白版画跌入低谷的时候,四川还有康宁这样锲而不舍的艺术家在努力探索版画语言,亦是幸事。
康宁从乡土绘画中走出,逐步放弃题材决定论的思路,改变四川版画过分依赖黑白对比的创作方法,在中间色调上狠下功夫,重新把木刻中的“刻”摆在重要的位置。和近年来版画界潮涌的材料变革和多种印法的风气不同,他仍然坚守古典木刻艺术的技艺性,坚信技艺中的创造力。和强调版画本质在“印”,重视创作意图的倾向也不同,康宁更注重创作本身,即刻制过程、刻的效果和印的效果。对此,他曾谈到:
“我关心的是画面构成的效果,点、线、面、黑、白、灰的组合和运用,形体分割的节奏和韵律,刀锋在木板上的运行和流动,力量的贯穿和凝聚,硬质材料与工具结合产生的特殊力度与美感,甚至拓印过程中的某种材质、肌理效果。”
康宁《伫立》58×60cm 黑白木刻 1991年
这是创作思路的改变,非如此,不能为四川版画和黑白木刻带来新的气象。
▋ 重中间色调的画家
康宁创作伊始,就是一个重中间色调的版画家。1980年还在当学生的时候,他的作品《在养育我们的土地上》就有意削弱黑白对比,致力于灰色的丰富变化,使整个画面构图十分饱和。但此时的康宁尚未在刀法上形成自己的特点,把外在的东西强行纳入画面,说明多于感觉。
以后数年,康宁潜心黑白关系的探索,创作了《春光》、《母亲》、《恋》、《春》等许多优秀之作。或者以粗阔的轮廓线刻画人物,或者以浓重的黑色块控制构图,刻法生动有力,布局大胆多变,强烈的黑白对比中不时辅以单纯的灰色,使画面充实美满,不塞不堵。一批老先生喜欢康宁这一时期这一倾向的作品,是因为他深得四川黑白木刻的精神。如果康宁就此刻下去,他会是四川版画典型而优秀的传人。
康宁《恋》 69×46.2cm 黑白木刻 1981年
康宁《春》49cm×65cm 黑白木刻 1984年
但康宁有自己的目标,不愿在他人阴影中生活,1984年他创作了作品《新松》,一改大块黑白布局,没有外肆的刀痕,也没有精心安排的构图。作品任意截取一段山坡,满幅刻线,清新、秀丽。分散的黑白关系把画面置于爽朗轻快而又丰富饱满的中间色调之中。这幅作品和后来的《白马系列》再次重申了康宁在版画创作上的追求:主攻灰调,偏重线刻。
康宁《新松》49×52cm 黑白木刻 1984年
1988年-1990年是康宁版画创作的重要阶段,他连续创作了《少女和羊》、《泉》、《生命·树》等一系列作品。在这些作品中,他改变了确定的时空观,让光影和形体互相穿插,前景和背景交织一气,对象世界由此而成为生命力与内心热情的象征性图案。在摆脱了现实对象的制约之后,康宁全身心致力于刀法的研究。他放弃了平口刀大块刻削的方法,以三角刀为主,力图在刻的过程中去把握点线的微妙变化。三角刀刻线的锋利、敏锐和刻划动作的果断、有力,使康宁刀下的人也好、动物也好、花草树木也好,都充满了旺盛茁壮的生命力。他有意识把自己限制在中间色调的表现上,带着镣铐跳舞,一面看是增加难度,另一面看是争取自由,争取个人创造的独特性,避免落入黑白处理的惯性化和程式化。这种灰调的黑白版画给人以温馨、丰富、充实之感,与作者热爱生活、歌颂生命的真挚情感息息相通。在《苞米扬花》和一些转向城市题材的系列作品中,康宁的版画技艺达到了相当的高度。他用三角刀刻出的细线像流星雨一样充满生机,强劲的形体不是靠轮廓线而是靠具有动态和光感的点线从黑暗背景中召唤出来。而那些用圆刀刻出的斑点,既是形又是光,同时也是自由、舒展、充沛、洋溢的情感。
康宁《马与少年》43×38cm 黑白木刻 1988年
康宁《少女和羊》 83×100cm 黑白木刻 1989年
康宁以其对自然生命的逼视和专注,使作品渗透了灼热之情与劲健之力,充满对生命魅力的向往与崇拜——对神秘的向往,对神奇的崇拜。
▋ 生命之树常青
我了解康宁,知道他在生活中遭遇过不少痛苦。但不管是个人生活的波折,还是社会价值观念的改变,都不能影响他对艺术、对黑白木刻的执著追求。关于版画艺术,他有自己的见解,清醒而质朴,不轻易为他人所动。
我曾和他谈及当前版画创作的困境,以为创造意识的变化是从版的注重到印的强调,由此拓展版画作为印痕艺术的活动空间。康宁点头,笑而不答,然后谈论他自己对木板上的刻画是如何投入。我知道这是一场友好亲切而又实实在在的较量:搞批评的喜欢高空轰炸,从大处着眼,搞创作的关心自己真正能干好些什么。好在理论也者,并不指导创作实践,故我坦然言说,无碍。但康宁的执着却引起我对艺术技艺性的思考:作品如何在观念开放和边界开放的同时保持专业水平的高度,这的确是中国艺术自立于世界与当代的关键。和康宁交谈的结果,是让我再次铭记歌德所言:
“理论总是灰色的,
而生命之树常青。”
王林
1995年11月4日
为康宁《苞米扬花》等系列作品所作的评述
近期展览
展览时间:2022年10月12日-11月15日
展览地点:四川美院美术馆8/9号展厅
开放时间:9:30-17:00
16:30停止入馆,逢周一闭馆
参观费用:免费
友情提示:请关注四川美院美术馆公众号疫情期间参观须知,提前预约入馆观展。
四川美院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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