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午餐》是 一言一吾 i-Talk 新推出的一档对谈类音频栏目,聚焦社会热点和建筑领域新鲜事,闲聊建筑师的灵感与观点,欢喜与烦恼。不定期推送,为建筑爱好者的午餐加点料。
建筑午餐
Volume 02
▣ Vol.2 刘宇扬&刘悦来:15分钟生活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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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必须被用起来,它才能成为真正的建筑,不然就只是一个打卡点。
——刘宇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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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民不光是去消费这个空间,他们还能够成为空间的生产者。
——刘悦来
”
这个秋天,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SUSAS醒目的黄色海报布满了上海的各个街区,今年的SUSAS有一个非常接地气的主题:《15分钟社区生活圈:人民城市》。从美好新华到幸福曹杨,15分钟的步行&骑行路程,除了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人们是否可以与社区和邻里建立起更深的连结?
本期嘉宾
刘宇扬
刘宇扬建筑事务所
主持建筑师
上海交通大学
设计学院 客座教授
代表作品:
同济大学附属实验小学、申窑艺术中心、北京西店记忆文创小镇、上海民生码头水岸景观及贯通、喜岳·云庐生态酒店、曹杨百禧公园等。受邀策展2007年的深港双年展,2011年的成都国际建筑双年展,2012年上海当代艺术馆的“生活演习”建筑展,2018年的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中国馆主题装置及展场设计等。2020年作为策展人举办了首届中欧建筑邀请展、并担任了2021年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SUSAS)展览曹杨社区百禧序厅策展人。
刘悦来
同济大学社区花园与社区营造实验中心主任
上海四叶草堂
联合创始人&理事长
代表作品:
在上海十二个区不同类型社区营造了超过120处社区花园,支持了超过700个居民自治的迷你社区花园以及超过1000场社区花园与社区营造工作坊。2021年获得首届三联人文城市奖,创智农园、上海社区花园系列微更新实验和上海SEEDING分别入选2017、2018和2020年度《上海手册》。
- 本期话题 -
15分钟生活圈
曹杨百禧公园意外成为“网红公园”,建筑师刘宇扬为什么会选择“高线公园”的方式来利用空间?面对市民对拆除菜场建公园的“吐槽”,建筑师是如何回应的?那些原本不愿意开启小区通往公园之门的居民,后来为何又改变主意了?
在社区的“剩余空间”里,人与自然的关系,仅仅是看与被看?人与人又如何发展出更亲密的邻里关系?
在社区营造备受关注的当下,我们谈论的是空间的设计,还是人心的治愈?如何种下“未来事件”的种子?
建筑师应该设计让100万人来访1次的空间,还是能让1万人重访100次的空间?
欢迎收听本期【建筑午餐】栏目,与建筑师刘宇扬和刘悦来一起探讨建筑师心目中的“15分钟生活圈“。
⬇️ 以下为内容摘要,阅读时长约8分钟 ⬇️
/ 01 15分钟生活圈 /
Julia:今年SUSAS的主题“15分钟生活圈”是社区营造概念的具体表达。两位是如何理解的呢?
刘宇扬:我是15分钟生活圈的信仰者和实践者。1990年代初,我在美国念研究生的时候就卖掉了车,当时我生活的波士顿和纽约都是城市公共交通体系非常发达的地方,步行体验十分宜人。后来搬到香港教书和生活,公共交通也非常方便。2007年我和我太太搬到上海后就一直住在安福路一带,工作室也选在附近,直到今年初才把工作室搬到苏州河边,基本应和了15分钟生活圈的出行距离。在上海这样的高密度城市,只要公共交通体系发达,人们可以很舒适地居住。
刘悦来:我是15分钟生活圈的受益者。我在同济教书,所以居住地点就在学校附近,我们的工作室10多年都围绕着学校,有一个环同济发展圈。大学校园虽然不是100%的公共空间,但很多居民会进来享受各种功能,比如锻炼身体、吃东西、看书,或者是让儿童接受一些科普教育,这些需求都可以在校园里得到满足,这也是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大学也是社区。
/ 02 SUSAS城市空间艺术季 /
Julia:今年SUSAS,两位做了哪些有趣的项目?
刘宇扬:我们去年10月底参与了普陀区曹杨新村百禧公园的设计以及后期策展工作。百禧公园作为曹杨新村建村70周年的整体提升计划之一,跟SUSAS的主题非常吻合。它最早是一个铁路线,后来变成了农贸市场,去年初农贸市场因为疫情的原因被拆除,成为一个临时停车场。这块长达一公里,宽10米到20米之间不等的狭长空地,步行距离刚好是15分钟,我称之为“城市剩余空间”。能在短短一年内完成第一期,并且得到很多社会反响,我们觉得很有意义。
刘悦来:我们直接参与了SUSAS徐汇主展区的“花开蒲汇塘”,我们团队另一位联合创始人魏闽老师主持设计了一个共建的社区花园。场地是一个搬迁的花鸟市场,这个空间反应了城市化的一种现状,我们保留了一部分混凝土,同时做了一个生境的小池塘,试图做一些科普的生境营造,通过“种子接力”等方式召集公众参与,希望唤醒人们对城市空间再开发的认识。
百禧公园
花开蒲汇塘
/ 03 上海市民的“高线公园” /
Julia:百禧公园是一个能让人身心放松下来,融入社区和亲近自然的地方,很治愈。建成之后很快就成为了上海市民的“网红公园”,如果为它打分,你们会给几分?
刘宇扬:作为建筑师,我们其实永远看到的是遗憾跟不完美。这个项目的位置并没有像一江一河这样宏大的城市天际线作为背景,而是在一个烟火气十足的社区空间里。我们做了一个这么“另类”的设计,它引起的争议性比较大。从媒体传播的角度,我必须要给它200分。但从建筑师的角度来看,确实也有很多遗憾。
百禧公园 ©一言一吾 i-talk
Julia:这个贯通好几个社区的公园,和居民的距离那么近,建造过程有没有遇到什么难题?
刘宇扬:我们比较关注居民的感受,比方说我们的围墙,有10种搭配组合,有通透的,有半通透的,有可开门的,有不可开门的,因为小区居民对是否要和公园联通,是否开门这件事,各有不同的意见。前期我们的设计团队跟每个小区的居民都有一个对话的过程。这个对话的过程就是边界的关系,边界怎么处理,取决于居民不同的诉求。
百禧公园航拍图
一开始我们作为设计师,主观地觉得大家都应该喜欢进公园,但实际情况是居民们考虑到隐私和安全性,他会有一种文化上的心理障碍,作为设计师,你也要尊重这样的生活习惯,你不能一次性把老百姓不熟悉的东西强加于人,它是一个催化的过程。
百禧公园概念剖面草图 ©刘宇扬
这次最大的一个批评的声音就是“你们把菜场拆了,我们老百姓买菜没地方去,结果弄了公园,华而不实。”但我认为其实功能永远在变化,城市生活也在变化中。在改变的过程中,我们要照顾到那些相对更弱势的群体。我们既然做了三层的公园,复合型的设计,就可以搭配复合型的场景,包括买菜。通过精细化管理更好地运营,让老年人来买菜,年轻人可以打卡。这样空间模式或许才是更完善的。
百禧公园 ©一言一吾 i-talk
Julia:我们去百禧公园看现场的时候,刚好遇到一个小区在装通向公园的一扇门,居民的想法确实有个转变的过程。
刘宇扬:是的,这个变化是需要时间的,但我们(建筑师)不能帮居民做决定。我知道刘悦来老师在做创智农园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一开始先做个菜园,然后把围墙降低,最后把墙打开,这也是一个催化和逐步改变的过程,我觉得特别棒。
百禧公园 ©一言一吾 i-talk
刘悦来:我们在围墙上开了一扇“睦邻门”,也是应居民的要求做的。“创智农园”最开始是一块荒废了13年的都市隙地,一边是高档小区,一边是老旧小区,两者本没有什么交集。我们在这里打造了一个开放性的街区花园,这里有38个一米见方的菜园,两边小区的人都能加入种菜分队,认领自己的专属菜地。人们可以在这里学厚土栽培,辨识种子,记录植物成长。这里起初有一堵墙,把新旧两个社区隔开,2016年社区设计师和居民们在墙上画了一扇门,期待有朝一日可以真正开启。2019年这个愿望真的实现了,这扇“睦邻门”虽然小,但是凝结了社区居民的心意。这也是多元共治的典型体现,社区规划和社区营造,就有这么一个过程。
创智农园是周边居民散步遛弯的好去处
孩子们在创智农园学种植物
创智农园“睦邻门”
Julia:我们很喜欢百禧公园靠近学校那一段,人们不自觉地形成一种聚落,一起观察操场上孩子们上体育课,路人也会发出笑声,互相讨论。这个场景非常动人,设计时有预测到这样温暖的生活场景出现吗?
刘宇扬:这个确实是我们规划过的,我们觉得视线上应该让两边能够互通,那么所以当时就把二层的连廊往学校这边靠,然后增加了一个亲子的廊架,人们可以俯瞰学校的场景;下面的小朋友也能够往上看到这些市民们的穿梭,是很生动的一种城市场景。
百禧公园沙田月台 ©一言一吾 i-talk
Julia:两位曾经到过哪些城市的高线公园,有没有特别喜欢的部分可以分享?
刘宇扬:所谓“高线公园”,最早出现在纽约。那里本来是一个被废弃的货运铁道,下面是马路,旁边是各种高楼。在长达10年左右的时间里,充斥着“拆与不拆”的争论。经历过很多次听证会,从政策、管理、设计、运维,包括公众媒体的舆论导向,最终在2014年建成了一个“高线公园”,立刻在全世界“炸”开了:哇,有这么酷的一个地方!之后各种各样的城市场景都在上面发生,变成了纽约第一大打卡点。
很快在韩国首尔就有了第二个比较为人所知的、以基础设施为架构的高线公园。它原本是一段地跨火车站的高架公路,受到纽约高线的启发,把公路改造成了人可以在上面步行的绿化空间。
首尔高线公园
Julia:如何在公园里“种下未来事件的种子”,除了空间之外还有哪些可能性?
刘悦来:我补充一点,除了对公园景观本身的关注,我其实更关注当整个过程当中的公众参与,美国高线公园的建设中,民间力量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至今也是运营的主体。回到宇扬老师的作品,这个设计很不容易,周期很短,难度极大,当然我们有很多成长性和延展性。考虑到长期可持续的发展,或许可以成立一个NGO组织,类似“百禧之友”。
刘宇扬:是的,“百禧之友”我们来发起一下。建筑其实是一个催化、一个媒介,它不仅仅提供了一个场地,或者是作为一个作品。建筑在它建成的那一天其实就不属于设计师了,它应该属于所有的使用者。人会不断变化,城市会不断变化,特别是上海这样一个非常有活力的城市,像曹杨新村这样一个有历史的工人新村,也需要不断去迭代去创新。过程中也遇到很多困难,也接到很多投诉信。但管理者要顶得住压力,因为跟建成之后的效果相比较,这件事情还是值得做的。
社区伙伴计划
/ 04 值得重访100次的社区空间 /
Julia:之前看到景观设计师山崎亮在设计兵库家岛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是设计只让100万人来访一次的岛屿,而是规划能让1万人重访100次的岛屿。”两位对这个观点有什么看法?
刘悦来:因为我做教育出身,会想有没有可能把景观设计变成一种公众可以参与的过程。这个过程当中,我们通过社会组织的方式,希望能够培育或者带动更多的大众,参与进来。让市民不光是去消费这个空间,他们还能够成为空间的生产者。我们先从一些消极空间开始,让更多的人能够从这个过程当中自我赋能,相互赋能,最终达到人民城市建设机制的一种探讨。
中成智谷火车菜园小景
刘宇扬:我觉得建筑必须被用起来,它才能成为真正的建筑,不然就只是一个打卡点。百禧公园的关注度非常高,但不影响它应该是一个被居民参与、被频繁使用的空间。社区营造或者社区设计这样的理念,一定有一个“我为你做”到“我教你做”,到最后 “我们一起做”这样一个逐步转变的过程。目前大部分项目所处的环境还是“我为你做”;悦来老师已经往前跨了很重要的一步,就是“我教你做”:社区的花园不能只是你的团队在做,你得教会社区老百姓,让他们能够参与进来;再到下一阶段,可能就是大家一起来共创。
刘悦来:我们从原来的For People,为人民做设计,我们作为服务者;第二个阶段可能With People,和人民一起做设计;最后By People,我们可以离场,让他们有组织有秩序地自由生发。
Julia:请两位推荐自己在上海最常去的3个社区公共空间。
刘悦来:崇明东滩、共青森林公园、家门口的社区花园。
刘宇扬:法租界、徐家汇公园、滨江(徐汇/杨浦/前滩)。
Julia:两位觉得什么样的社区空间是可以治愈人心的?
刘悦来:自然的,有归属感的,能够实现人民主体性的空间。
刘宇扬:一是人与人之间有链接的。二是放松的。三是有变化的,这是给我们大家一种持续的启发跟进步的表象,我觉得比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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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方
监制/主持:朱丽康
主编/策划:李昕
音频剪辑:白希文
编辑/排版:东开开
图片来源
嘉宾提供 / 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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