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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一家三口隐居茶山7年:去繁入简,家越住越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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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
设计师许京军和妻子、女儿

搬进了杭州西溪湿地附近的一间公寓,

森林环绕,背靠茶山。

一家人用最质朴的方式装修:

大白墙,传统木构的收纳、隔断系统采用柚木,

也有温情脉脉的艺术感:

模拟“捏泥巴游戏”,把地面浇筑成铜雕塑,
女儿的画作被爸爸裱起来,挂在墙上。


许京军的家,入住7年以来的不同瞬间


家中门厅的铜质地面


7年过去了,

女儿即将上初三。

但家人和朋友们却觉得,

这个170㎡的房子好像不会“老”,

没有被时间消磨,

反而因为细腻的生活印记,

变得更舒服、更有故事。

盛夏,一条拜访了许京军一家三口,

看看他们这个“不过时”的房子:

大小适度的空间、木构系统、近千本书,

构成了家的“骨骼”;

近40件现代经典的中古家具和清末民初古董,

每周、每个月,都会变换位置和角度,

改变着家的“微表情”。



许京军一家

编辑:徐   莹

责编:庄娅琼


设计师许京军的家,在杭州西溪湿地附近。整个社区都缀在树木繁茂的山间。他们一家三口已经在这里住了7年,倚着山,窗外就是茶田。许京军常常称太太为“费姐”,叫女儿“许姑娘”。


2014年,夫妻俩为了方便许姑娘就近上学,买下这处170㎡的学区房。许京军说:“我童年跟随父母搬过好几次家,每搬一次,就要适应新学校和陌生人,很有漂泊感。20多年前大学毕业后,又千里迢迢地从北京到杭州。所以,特别渴望安定的家,也希望给女儿一个启蒙时期的安居所。”



傍晚,一家三口在小区内散步


兴趣、视野、判断力比知识本身重要,许京军常常这样对女儿说。所以学区房也不能远离山水。他在开阔的北方长大,“一场大雪就能覆盖万物”;费姐是绍兴嵊州人,看惯了好山好水。喜欢幽静的一家人,对这个“有点像森林公园”的小区很满意。


盛夏的傍晚,女儿踏着滑板从楼栋前的小路飞驰而下。妈妈在后头一边叮嘱她小心,一边指着树下:“她小时候喜欢动物,爱看落叶、听蛙声,还在这捡了无数的石头,全带回家。”爸爸补充:“女儿上初中后,住校去了,我们的工作也更忙。一家人这样饭后散散步、爬爬山的机会少多了,但仍旧定期去西溪湿地,专门挑临近傍晚的时候乘船进去,能看到很多鸟。”



从阳台向外望,一片青绿


“隐”在茶室的费姐


回家后,费姐钻进挨着北侧茶田的茶室,泡茶、消暑。“茶室很小、很静,可以去除很多杂念,让人放空,”红亮的茶汤入口后,她说,“疫情后,好像不少人都有躲进自然、去隐居的心思,对我们来说,坐在这间小小的茶室里,就算隐了。”




当初买下房子后,许京军接下妻女的“授权”,负责将毛坯房改造成理想的家:好用、简洁、经得起时间考验,同时呼应社区的自然环境。他为整个家立起了3重“骨骼”。


第一重,修整既有格局,不改变空间的相对位置,通过雕琢细节,让房子更耐看。许京军在家门与餐厅之间,做了一个地面高度、材质都迥异于室内的独立门厅。




门厅的铜质地面


许京军用相机捕捉门厅窗外的树影


许京军毕业于工艺美术院校,也记得童年在泥土地里捏着泥玩游戏的画面,所以找了一位雕塑家,一起做泥稿、翻模,为门厅浇铸铜质地面,还在角落留下小小的签名。


他将门厅看作隔绝外界和居室的过渡站,“帮助洗涤粉尘、气味和精神上的疲累”。




厨房的传菜口



传菜口也是饮食吧台


有了独立门厅,餐厅与厨房就能相互“敞开”。许京军去掉了隔墙,用木作结构连接二者。小时候在叔叔家见到的厨房传菜口让他记忆犹新,于是他在自家厨房用传统木构轨道做了两扇移窗,复刻出一个小窗口,没有加任何金属构件。女儿住校时,这个窗口就是夫妻俩吃饭闲谈的吧台。



走廊


走廊很宽,为了充分利用这个区域并留下“气口”,许京军只放置了一个清末的漆木橱柜、一面带有设计师签名的镜子,另外在茶室的入口旁堆叠了一列书籍。


“走廊是让人来来往往的流动空间,但同时也可以停顿、沟通。所以做陈设时可以想想,家人喜欢什么?什么能让他们短暂停留、对话?”




茶室


茶室的门被拓宽了许多。站在走廊一端,哪怕不往茶室里看,也能通过沉稳的木色猜到,对这家人来说,门后的小世界一定不同寻常。



第二重骨骼,是许京军设计的柚木收纳、隔断系统。门厅与厨房的门扇、嵌入客厅墙壁的书柜、各个空间的收纳柜等等,几乎全部是木构的。他喜欢柚木这种自然材料,用它们为钢筋混凝土的楼房着色。




茶室里的收纳柜


“好的收纳,让房子更整洁、更好住。收纳仅仅是带门的柜子和抽屉吗?其实它是分类法,是对功能、使用频次、偏好等等的细分。茶室里,两个收纳柜的边缘部分开了细窄的暗格,我有不少扁平的长条状物品存放在里面,取用方便,不占地方。客厅的角柜里放着各种各样的杯子,全家人最喜欢的、使用率最高的,一定放在最方便拿取的位置,现在我可以盲取杯子,铜的、木的、陶瓷的、带底托的,它们放在哪里,我一清二楚。”



无处不在的书



书房


书,是贯穿这个家的第三条脉络。认识许京军的人都知道,他是“书虫”。这几年来,每当工作室完成一个项目,他都给女儿一个小小的红包,然后买下一些早就躺在“购物车”的书。他看书不拘类型,从建筑、设计到时尚,从艺术、影像到文学、社科……看时装的书籍也能给他配色的灵感,“用最低的成本过最高的精神生活。”


家里的书越来越多,但他从不计算数量,也不根据书的尺寸定制书架,只将书架的层板设计为可调整的,方便随时灵活变动。他不把书拘束在书架或书房,茶室、床榻、矮凳、长几、书桌……“房子的角角落落,我觉得书可以无处不在。”




许京军的设计事务所



工作、笔记、读书无缝衔接,许京军的效率很高,“不做工作奴”


这些书也是分类摆放的,不遵循书籍本身的类型,而是根据许京军的阅读习惯。他读书讲系统、分粗细、有轻重,如果想进入一个不熟悉的领域,一定从通史和概论入手,慢慢找到偏好,再逐渐聚焦。


所以,客厅里大小板凳上的书,多以赏图为主,是他下班回家后可以半躺着随心情翻阅的。几个书桌附近的,以文字类为主,他常常边看边用笔作批注,记下一瞬间的想法。书房角落里的一小橱书,是刚买、需要精读的。此外,床榻边的一排,常看常新。泛读的、必读的、精读的、反复精读的……这些书都各自按照重量、大小、阅读频次被放置在不同的区域、高度。每隔一段时间,它们都要再根据阅读者的心境被重新洗牌,永远处于动态的调整中。




许京军说,他希望家拥有了合理的骨架之后,内在的生活时时可变。这个房子里的部分家具和器物,正体现了一家三口时时可变的生活。



角柜,北欧中古家具,Arne Olsen作品



茶几是建筑师Louis Sognot七十多年前的经典之作


斗柜是北欧中古家具


“打动你的事物,集合在家里,它们就是你经历的速写,是家宅中最动人的特质。”全家人使用的部分物件,是中古家具或古董家具。


譬如客厅的角柜来自北欧,由Arne Olsen设计,费姐说,她后来再没有碰到过质感和曲线如此贴合这个家的角柜。茶几则是建筑师Louis Sognot七十多年前的经典作品。



书桌靠着窗,好像能打开人的心扉,是意大利设计师Franco Albini作品


为什么会被经典设计打动?被打动了,到底是怎样的感受?


许京军从书房抽出一本关于意大利著名设计师Franco Albini的图册,说:“客厅的书桌,就是他的作品。了解优秀设计师的经历、生活、思考、作品之后,肯定会获得启发,对他产生辨识感。所以当有机会见到实物,我们是‘认识’的,我对它有共鸣。通过书籍认识了许多已经过世的建筑大师、设计大师,先研究,再购买,购买之后继续研究,我就是这样选家具的。”




书房中的床榻是明末清初的,可以午休、陈列书籍,很好用



夫妻俩的卧室不堆砌物品,线条简练的床也出自名家之手



放置灯具、音箱的条案是清末民初的,物品“混搭”出的气质很特别


家中还有一些明式风格的家具。


北欧设计的餐桌旁,立着清末民初的条案,很和谐。许京军曾参与过古建筑修复项目,还结识了山西传统家具的资深藏家,边看边学边买边用,因此对明式家具也有系统的研究。


“西方的中古家具和明式风格的家具,它们不是为我们当下的住宅而设计的,所以更要理解它们的年代、气质、结构,才能让它们融入家和生活,这样一来,房子的样貌也会比较丰富。”书房中的床榻,大约是明末清初的漆木家具,许京军工作疲倦了,就在榻上小睡一会儿。




许京军对角柜里的器物很熟悉,可以”盲选”



家中的灯光。图右的灯具是许京军心中的家宅“长明灯”


疫情前,许京军每年带家人在国内、日本、韩国等地拜访手艺人,家里说得出来历的杯盘碗盏也不少。“我们还是喜欢耐看、相对平静的器物。首先看比例、形体美不美,然后想象它的制作过程。”


并不是所有的物件都来自“深思熟虑”。角柜上的灯是在伦敦买的,许京军一眼就喜欢了,摆在家里当长明灯;在意大利佛罗伦萨看上了街头画家还没完成的画,几美元买回来,嵌在走廊的橱柜里,“只要看到它们,就会想起不同的旅行经历”。



常常被“乾坤大挪移”的家


许京军喜欢整理和打扫。七年来,他不时地调换家具的位置和角度,并将这个过程看作思考和探索。


他认为,变换家居陈设,就像一个人在变换表情,物品的位置不同,家的气质也有微妙差异。“7年来,我们不断地去繁入简,我没有计算过,家里的陈设大挪移过多少次,但我觉得空间最大的魅力,就是随着居住者的生活一同新陈代谢。”




给女儿的礼物常常放在橱柜里,女儿一出卧室,就能看到。橱柜里的画作正出自佛罗伦萨街头画家之手


这种变换也是为了让住校的女儿在回家后,对房子的生活痕迹保持敏感。“女儿每周回来一次,有时家里多一个插花,有时家具调位置了,总之,和上周不完全一样。其实在她更小的时候,我们就试着通过空间来和她对话、表达心意。走廊上的橱柜是半敞的,正对着她的房门,过去我们出差回来给她带礼物,不会将礼物直接递给她,而是放在橱柜上、她的视觉高度内,这样她早上一出房门,就能看到。”


女儿初中住校后,夫妻俩也想过换个房子,但看着家里越来越丰富的生活痕迹,还是决定继续简单、物尽其用,“7年来,我们的家一直在变化,它有承载未来的基础和底气,可以陪伴我们走下去,不会变‘老’。”


许姑娘马上初三了,她的房间里,立着一个完全属于她的书柜。满满当当的一柜书,大多按照书籍的颜色摆放:同色系集中,或拼出一排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彩虹”。


理解自己的家、家中的物品,并获得感知和判断力,是她从小就熟悉的家庭交流。



写在女儿房间墙壁上的成长记录



六七岁时,在爸爸的书上写下自己的心得


更小的时候,她向爸爸学习怎样整理房间,有些一时不确定该留还是该舍的东西,许京军就帮她保管一阵子,等她想明白了再决定。


许姑娘六七岁时,翻看爸爸的书,在爸爸的笔记旁,也提笔加上自己的批注。后来许京军拜访安藤忠雄的工作室,专门为女儿求了一本亲笔签名的作品集。“我觉得学校教育能传授知识,但是成长的根还在家宅,她看着我们打理家,自己也学着整理,这个过程,就是提升她判断力、认知力的锻炼。”




做手工,女儿也常常给妈妈做美甲



女儿小时候用橡皮泥捏的泥像,名为《卡夫卡》,被许京军收藏至今



打排球


许姑娘说,爸爸妈妈给了她很宽松的成长环境。她从小喜欢手工,多年前用纸折出的“经典名椅”,或用橡皮泥捏的人像,许京军至今收在书架或抽屉里。喜欢画画,走廊上、书房里最显眼的两幅画作,就是她的笔墨。最近喜欢上了排球,老师给了她颇高的评价。小学开始学大提琴,曾经兴致不那么高,但也在妈妈的鼓励下坚持至今。


许姑娘在“兴趣比知识重要”的熏陶下长起来,也开始将父母的职业视为自己将来的职业方向,想成为设计师。


许京军和费姐的工作室,离家大约7分钟车程。13年前,曾是同事的二人共同创业,成立了设计事务所。许京军的办公室和家很像,也有成堆的书,和不同年代的中古家具、明式家具,但也不尽相同。




工作室内


工作室内


“刚创业时,我们一起面对一些经济上的挑战、项目上的压力,彼此鼓励,”许京军说,“13年里搬了3次办公室,现在的空间,是不同创业阶段的集合吧,这些家具的品类、类型、格调都不一样,其实对应着我们不同阶段的经济能力、需求和内心状态。所以这个物尽其用的空间还是很特别的,没法复制。”


“按照自己的心愿,做自己喜欢的事”是许京军对太太的期待。近两年,费姐分出了更多精力来照顾家庭,但她始终是许京军的工作伙伴,两人跟进同一项目的不同阶段。


“说得夸张一点,我的工作和生活里,一呼一吸之间,全是他,”费姐说,“他对家的陈列、整理有那么高的要求,我干脆彻底放手,交给他。我其实很感谢一点,他让我有了坐在茶室喝茶的自由,有了选择不做什么的自由。”



对自己的期待呢?“这13年里做过各种各样的项目,但我最重视的,还是住宅。我喜欢去理解一个家,看到人们对它注入的情感,以及它给予人们的能量。有首歌叫《万物》,家是用最小的尺度去诠释‘万物’。而且我们观察到,疫情前,很多人对家的诉求还是风格、气势、给别人看的样子,但疫情后,大家对家的理解越来越成熟理性、复归内心:我想有一个什么样的家?我的家人需要什么?”


“回到内心”是许京军常常提起的四个字。能让居住者回到内心的家是什么样的?“语言表达不出来,可以听雨滴的声音,或者和鸟儿对话,或者懂了黑夜的深度吧,总归是让人感知快乐的事。因为家不仅仅是一个房子,它就是一个人、一个灵魂的载体。” 


部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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