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鸦er,分享旅行之美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正是岁末,我即将踏上回家过年的列车。
这是近三年来的头一次。也就是说,前两年,我都是在「外地」过年的。
更准确来说,是在旅行途中过年。
Part 1
春节
上个春节,我从北京长途骑行,恰行至广东湛江,在中国大陆最南端的海滩上露营。
坐在帐篷门口,伴着琼州海峡的海浪声,看了半夜的烟花。
这是我度过的最温暖的一个春节。
春节气息最浓的还是头几天的腊月里,我先到达了汕头。
那会子工夫,老城区里满街尽是贩卖春联的铺子,还有现场挥毫的毛笔书写家。
我老家自然也不缺卖春联的,但论规模和气场,比起潮汕那是差得远了。
更有意思的是,很多骑楼里的店铺不光春联是繁体字,连门口招牌也是。
我站在马路上呆望,仿佛时间穿梭回了八九十年前。
上上个春节,我正和朋友一起徒步尼泊尔珠峰大本营,置身于海拔四千多米不通讯息的雪山怀抱中,早上醒来鞋子都冻得穿不进去。
这是我度过的最寒冷的一个春节。
徒步尼泊尔珠峰大本营,大概需要一周左右,每天晚上都有小村子提供简单食宿,但是中途没有手机信号。
所以当我们在大年三十围在一起吃尼泊尔饺子庆祝春节的时候,并不知道山外的世界已经因疫情而改变了。
尼泊尔饺子叫momo,有点像我们的蒸饺。
我们一行人都是北方人,都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年,所以每个人都吃了一盘momo。
顺便说一下,我觉得尼泊尔最好吃的食物是naan,是一种薄薄的烤饼,蘸上咖喱吃,特别好吃。
后来在拉萨吃过两家尼泊尔餐厅的naan,但跟在加德满都吃到的完全不一样。
珠峰雪山群很美,尤其我们去的时候是气候最稳定的冬天,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巨大的白色的雪山山体。
这成为了我对不戴口罩的世界的最后记忆。
感谢珠峰神山阻隔了手机信号,让我凭白多过了一个没有疫情打扰的春节。
Part 2
在路上
三年前一个艰难的决定,我结束了五年北漂生活。
说是艰难,是因为真的挺难的。
概括地说,我出生在山东一个三四线小城,从小按部就班长大,再长成一个小镇青年,20岁前没出过远门。
那时对山的理解就是泰山,对海的理解就是青岛。
大学毕业后来到北京,工作也挺顺利,一切都朝着家人和社会期许的方向发展。
然后,为了山和大海,以及一些无法言明的原因,我辞职了。
辞职意味着放弃稳定的收入,放弃稳定的生活方式。
这当然不是一腔热血或者所谓梦想在作祟。
不管怎么说,在辞职后的两年多时间里,我完成了台湾岛环岛骑行、日本关西半岛环岛骑行以及「北京-上海-海南-拉萨」的长途骑行,总里程超过一万公里,路上遇到了说不尽的人和故事;
徒步了贡嘎、尼泊尔珠峰大本营、梅里北坡、梅里外转、雨崩、他念他翁、库拉岗日等雪山路线,看到了一些平常难见的美景;
还在疫情的间隙完成了三场马拉松比赛(2019南京、2020舟山&福州)。
对我来说,这是物质匮乏的两年,住就住帐篷或廉价旅馆,但也能遮风避雨;
吃就吃便宜的饭菜,倒也没饿过肚子。
所以大体上仍不算太糟。
如果按照梭罗《瓦尔登湖》的标准来看,甚至还有点富裕。
与物质匮乏相比,更难以忍受的是时常涌来的孤独。
孤独不是个很坏的东西,大部分时间我很享受它,尤其有事可忙的时候。
问题是,当几个月以来都是我自己在路上骑行,从白到黑,从南到北,就不能保证能一直享受这种情绪了。
但是,这段经历也是无比精彩、无可替代、不会后悔的。
我享受每一天都在前行的感觉。
每一天白天遇到的人,都是之前未曾遇到过的。
每一天晚上所到的地方,都是之前未曾去过的。
每一天早上醒来呼吸的第一口空气,都是之前未曾呼吸过的。
还有很多。
所有的这一切集合起来,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一切,但对我来说意义很大,甚至他们构成了我。
维特根斯坦认为:
“凡是能够言说的,都能说得清楚;对于不可言说之物,必须保持沉默。当他成长为一个智慧的老人时,他开始理解粗糙和混沌并不是缺陷,世界就是因此而运转。”
当然,我还远远没成为一个智慧老人,希望成为时,不要太穷。
Part 3
家与旅行
在路上,最有意思的事情之一就是会遇到一些人们,他们各不相同,但总是会好奇一些相同的问题。
比如“你在路上遇到的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总是对困难格外感兴趣,但我确实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脑子里飘过的备选答案很多,比如车子又在荒无人烟的盘山路上扎胎了、晚上扎营既要防人行窃又要防动物袭击、太冷太热太疲惫、逆风上坡骑不动之类…
这些都是困难,然而不是最大的困难。
最大的困难是从家里出发的那一刻。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自己的家乡,也不常回家。
因为我受不了那里的文化、习俗、建筑造型、店铺名称、手机音量,甚至人们说话和走路的方式。
但是我妈妈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但是生活对她不好,吃过很多苦头。
即将远行的时候,忽然发现,不喜欢回家并不是因为刚才说的那一套,而是因为团聚的欢乐使得离别的眼泪更加苦涩,团聚越难得,离开时的痛苦越显得具体。
因为是春节的缘故,想再多谈两句对“家”的理解。
家是一个人的出厂设置。
你无法选择自己是苹果、诺基亚还是8848钛金手机,你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手机。
因为出生之时无法选择父母,碰上什么样的家庭,基本全凭概率。
既然是概率,那就存在一小部分人运气好、一小部分人运气差,而绝大部分人的运气不好也不坏。
我就如此,运气没那么好吧,至少也不差。
但实在受不了有太多人把家塑造成一个完全温暖、舒适、安全、快乐的地方。
我不知道这些人知不知道,对很多人来说,家,就是以爱之名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头,就像贴了如来法咒的五指山。
就像真正的热爱生活是看清生活之后的热爱一样,真正爱家的人,也会首先看清自己的家、看清家里的人,当然也包括看清自己。
这很难,但值得尝试。
在骑行了半圈中国之后,不管是看待「家」,还是看待「自己」,都和以前有点不一样的看法了。
全国的县城,基本上都是一个模样。
而不同县城的人,也基本上都一个模样。
我路上遇到过很多很多人,绝大部分人都对我很好。
但这是因为我人品好所以遇到的都是好人吗?
未必。
也许只是大家都擅长把自己善意的一面展示给陌生人。
尤其这个陌生人还是个骑单车而来、风尘仆仆的过客。
与之对比,家里很多人,常常觉得不好,并不是我们运气差遇到了不好的亲戚。
只是太熟悉了,感受不到只存在于陌生人之间的那种善意罢了。
如果我是异乡人,第一次来到现在的家乡,相信所有熟悉的人都会像在路上遇到的陌生人一样热情、可爱。
客观地说,家里人和外面的人一样,都有好的一面和不那么好的一面。
远方和家乡的区别不在于人,而仅在于我们自己是否在场。
远方待久了,远方和家乡那条分界线也就渐渐模糊了。
如果你要回家,试着像第一次来这儿一样。
试着像对待风尘仆仆的过客一样对待家人。
贾樟柯也是先走出山西,从而更好地理解山西,最后又回到山西。
对我来说也是,离开家乡,从而更好地理解家乡。
当在马路上走的时候,我们没有办法看清路的全貌。
想看清路,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道路,从上面往下看。
同样,如果一直在家待着,我们就无法认识自己。
对我来说,去旅行,就是暂时离开道路的一个方法。
走出去见天地众生,才能认识自己。
认识自己,就是把自己放在秤上,称称看有几斤几两。
徒步和骑行的这段经历,虽然还不能做到完全认识自己,但大概也看了个轮廓 —— 我跳到秤盘里面,发现并不值一斤一两。
我在路上遇到很多人,他们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平静地生活,日复一日。
比如,在云南遇到了八十多岁的天林大哥,正在219过道上独自长途骑行,从成都到昆明;
在舟山遇到了跟我父母差不多一样大的汪洋大哥,不是在跑步训练就是在马拉松赛道上,还比我快(多了);
在上海遇到了同样可以做我长辈的大龙大哥,只要地球不爆炸,每天在河里游泳在公路上骑行。
还有很多很多。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仅比我牛逼,还比我谦卑。
每提到他们一次,就击碎一次我偶尔冒出的优越感。
除了路上的人,路上的一切事物直至路本身,也在不断地让我变得更渺小。
在骑行爬坡时,在野地扎营时,在无处避雨时,在烈日灼心时,我没有任何办法。我没有办法在一天之内骑200公里,没有办法在徒步一天之后的晚上不疲劳,也没有办法在不吃饭的时候不饥饿。
世界有它自己的想法,我们的意志对其没有一点影响。
不管世界如何变化,我们无能为力。
这一点对我来说尤其重要。不管世事如何变化,它能带来更多平静。
很多人通过旅行寻找自我,我更希望通过旅行使自我消失。
Part 4
尾声
就像人必须同时拥有身体和灵魂,生活需要同时拥有家和旅行。
对我来说,旅行就是旅行,是骑行,也是徒步。
但对另一个人,旅行不一定是满世界晃悠,它可以是你愿意付出热爱、付出时间、付出金钱、付出代价的任何事情。
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我们来到了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上,这已经是既成事实不可改变了。
世界很大,不要把自己束缚在茧房里,请努力寻找你喜欢的旅行方式,好好享受吧。
《滇西北 | 骑行、徒步在藏民和雪山之间》
《青海无人区 | 我的三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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