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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ol. 17 /

IAF锋建筑节

主题:《梦想是实践的基础——我的未建成》

嘉宾: 方晓风 FANG XIAOFENG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副院长

设计史学者

《装饰》主编

△ 方晓风陪你一起脑力激荡

以下为演讲文本👇

非常高兴有机会在此跟大家交流，实际上每个设计师都少不了“未建成”，这也是很难得的一次机会来分享我对“未建成”的看法以及经历。

依绿水园

这是一个20年前在北京的概念设计方案，我是从杜甫的诗“名园依绿水，野竹上青霄”取的意，起名为“依绿水园”，当时更多的考虑是做园林化的住宅区。

20年前非常盛行欧陆风，别墅的平均基本指标是一亩地一栋。当时地产公司邀请我做一次中国传统建筑文化的讲座，我就提议说一亩地一栋别墅的指标其实还可以，不算低。但如果我们高效率来做庭院的话，一亩地也是能够做出院落式住宅的。他们特别感兴趣，所以我就在这个基础上做了一个方案。

△ 总图设计

这个方案跟当时流行的住宅区是有明显区别的。因为我希望它是院落概念的嵌套发展，每个单体本身是一个院落，组团是一个小院落，组团之间也会形成一个院落，最后通过大景观带贯穿整个住宅区。实际上也是通过这个做法来优化整个住宅区，让每个人都是在景观之中回家的。

△ 组团鸟瞰图

△ 组团入口透视

当时的我比较年轻，对于设计是有执念的。我想做有中国传统味道的设计，但并不是用复古的方式，所以形式语言上特别坚持平屋顶的设计。

△ 代表户型平面图

△ 二层平面图

从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户型可看出这是一个用庭院带动各个空间的设计，每一个房间都有庭院空间的视觉对应。

有个成语叫敝帚自珍，二十年后的今天我仍然觉得这个项目很有意义。而当年地产商是用土地私有化的思路去卖房子，所以最终没有完全采用我的方案，我认为这是一种时代的局限。

新梨园

第二个项目是政府从北京的公共空间中拿了几十个地块出来，面向院校的一个方案征集。我指导学生做了一个景观改造的设计。

△ 项目区位

这个项目位置很有意思，上方是北京的两广路，旁边的建筑是当地较有名气的湖广会馆，它的边上有一块目前状态是比较空的小场地，那场地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呢？

因为两广路是一个现代城市的道路尺度，它的红线有100米，所以路很宽，而湖广会馆是一个传统小建筑，它的尺度是有限的，所以它在路边会显得很旷。

△ 改造前后对比

这个场地如何跟湖广会馆衔接，从湖广会馆到城市的道路尺度之间有一个什么样的过渡，这是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所以室外用了类院落的方式，相当于将湖广会馆对应的院落关系逻辑延展到室外，它没有形式上的硬边界，只是让它具有院落的形态和良好的开放性。

△ 效果图

从概念上讲，它会变成湖广会馆的花园，我们赋予它更强的公共性。场地的边上有一个小高差，我们在这基础上设计了一个小高台作为路径连接着一个叠景亭子。

△ 新视角

△ 廊子视角

我们重新梳理了场地的关系，希望可以提供更多公共性的休憩空间，甚至创造一些新视角去观望湖广会馆以及周围的景观设计。

△ 庭院氛围

整个项目是一个相对传统的又具有开放性的园林氛围。但这个方案在竞赛中没有获得入围奖，而我认为获奖方案的设计都没有很好地把握到传统历史建筑场地的正确分寸。所以我觉得非常可惜，中国设计之路还是很艰辛的，因为我们会面对许多莫名其妙的价值观指引。

面向22世纪的美术学院

这是上海吴淞国际艺术城上海美术学院建设概念方案竞赛，他们希望开发利用原来宝钢钢铁厂的片区并引入文化空间，所以希望把美术学院的校区迁过去。

△ 项目场地用地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项目，原场地的用地条件是1公里长，150米宽。因为它原来是一个流水线为1公里长的炼钢厂车间，所以场地基础就是1公里长。

在这样的场地上做一个大学美术学院校区是具有挑战性的。我采用的策略有两点。首先，实际上这已经不是一个单体建筑的尺度，所以我引入了规划概念，用城市的眼光来规划用地。其次，我个人对园林是情有独钟的，所以希望把造园思想运用到一个新的现代空间设计中。

△ 总平面图

△ 城市设计

我们强调从城市设计的逻辑出发，而城市建设最重要的是便捷的基础设施系统，即构建城市的路网。我们在场地上做了两条相当于城市干道的东西向交通流线，向各个功能体块内渗透“支路”并介入街区概念，以立体化的交通流线将学校内各功能高效便捷地组织起来。

因为是从城市角度出发，所以开放性特别重要。我们引入广场的概念，让场地的边界消失，并且增加它跟城市之间的开口和接口，来连通两者之间的关系。

△ 鸟瞰图

通过鸟瞰图可以看出场地的模块概念是很清晰的，我们分了教室、实验室、图书馆、办公等几个类型的模块，这是一个标准化的策略。

当时宝钢集团还未全面停产，所以考虑到这个场地的特殊性，就用钢结构来做模块。因为在工地边上的车间直接做预制模块并现场直接组装，这个是成本最低、工业化最快的生产方式。

△ 中间交通空间

△ 主入口

另外，场地的园林化思维是在具体的空间节奏里强调一种游走的感觉，所以中间的交通流线空间会有附带的庭院空间效果。

建筑主入口是一个与地面层流通的的抬升广场，整体感觉非常立体且轻松。我们没有设计形式上的校门，因为我们觉得这应该是一个街区的概念，它没有围墙和门，但在视觉和空间上仍然有标识性。

△ 灵活多样的交往空间

可以看出，它跟城市的关系是非常连通的。我们希望形成一种自由、开放的校园氛围，并强调学校的交往空间和交流空间的重要性。同时，户外的场地也做了一些细化的针对性设计。

△ 图书馆建筑剖透视

建筑的进端是一个图书馆，我们希望它是学生的社交和学习交流的场所。因为今天的图书馆跟传统的图书馆有很大区别，纸质藏书不再是它的主要职能，更多的是一个信息检索中心。

△ 图书馆内部空间

图书馆的室内做了一个大范围垂直方向发展的内置广场来营造一种轻松且适于学习的社交氛围。

我们相当于把图书馆设计成一个学习广场。从内部场景可以看见前方有一个像电视屏幕的巨大镜框，透过它能看到中间交通空间的绿地场景。因为沿着交通轴线的延伸规划正好是一块城市绿地，所以我们也将此引入内部空间，从而加强场地之间的联系。

△ 各角度的入口广场

从几个观望入口广场的不同角度中可以发现场地非常强调开放性和连通性。包括对于一个艺术院校来讲，它需要大规模的展场，而这种庭院空间为展览提供了非常多的可能性。

聚落

这是清华大学的科学博物馆，它的位置很特别，处于美术学院和瑞士建筑师Mario Botta做的艺术博物馆之间的空地中。

这个方案的特点与大部分的建筑设计不太一样，因为我常年研究景观，所以我是以环境关系作为切入点来做整个场地的设计。

△ 外立面效果图

虽然项目地盘不大，但涵盖的功能很复杂。第一个是科学博物馆本身；第二个是食堂或餐厅，因为新校区特别缺乏配套的服务设施；第三个是停车场，因为目前场地是一个停了将近200辆车的停车场，所以停车场功能需要被保留。第四个是教学场地，因为博物馆配套有一个叫科学史系的教学单位，他们也需要一个办公和教学的场所。

因此，在这个小场地组织若干个不同的功能是比较麻烦的。我们希望处理得有趣些，最终用了景观化的处理手法，做了一个下沉庭院来带动周围的空间，通过缓坡遮挡了地面上的一部分体量，使得地面上的体量很小。

食堂或餐厅就放在场地的前端，后端露出的体量是科学博物馆这个单一小塔楼的形象，这样处理会显得环境关系比较宽松些。

实际上，我们花更多精力在场地的处理上而不是建筑本身上。在这个公共性较强的场所中，食堂用的是桥的意象来强调一种两边的连接，我们希望这个地方能成为一个真正有活力的校园公共空间。

△ 首层平面

△ 东西向剖面图

从平面布局和剖面图中可以看出设计上的小细节，用地南侧有一个跌落的台地来调节周边场地的关系，而地下二层、三层都是停车场。

△ 结构体系说明

△ 未来展厅空间

另外还有一个结构上的想法，我们希望这个建筑是钢结构的，并更好地发挥钢作为一种结构材料的特性，因为钢是受拉的性能更好，而不是受压。所以我把大平台框架放在最高端，所有的楼板是用悬挂的方式。

对于博物馆来说，它的每一层都是无柱空间以此来赋予未来展厅更多的自由性。

△ 下沉广场

这是下沉广场的情况。我们认为博物馆建筑本身也应该成为一个科学展品，另外，还用了玻璃幕墙作为一个外投影技术应用的载体。

△ 一层餐厅

△ 通向艺术博物馆的桥

△ 街区

我们强调下沉广场的社交属性，刻意地将桥通向艺术博物馆方向的建筑体量梳理成几个小体块，让它形成一种街区的氛围，而不是传统的教学空间。

△ 步行系统

△ 跌落台地

△ 下沉场地回望

我们还设计了整个场地的步行系统，希望行人在场地上的游走是富有诗意的。由于下沉广场跟地面层的衔接非常重要，所以我们通过跌落台地做了一个自然的缓坡连接。

英烈纪念碑

最后是清华大学的景观设计，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建成小设计。原本的英烈纪念碑有一种烈士陵园的感觉，所以和校园环境不是特别融合。所以两年前我做了一个景观改造设计。

△ 改造思路

△ 改造后

改造设计的思路是让它原本生硬的环境关系跟山地形态做一个更好的融合。所以把它拆分成了几个跌落的台地，并做一个山体形态的修补，同时还保留它的纪念性。

非常高兴今天在这个场合与大家交流我自己设计的经历，供大家批评，谢谢！

以下为嘉宾专访👇

Q: 您觉得本土建筑师如何才能做出具有在地性的建筑，怎么看待现在乡村建筑的在地性？

A: 在地性与城市或乡村这个主体没有关系，它其实是一个文化概念，真正体现的是文化契合。比如我在中国做了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作品，它是拥有在地性的；而一个著名西方建筑师把他的作品移到中国，它是不拥有在地性的，因为它的文化属性是属于西方的。所以在地性的重点并不是具体落在哪个地方，而是一种文化意识，你需要认真研究地方的文化传统。但很多人会把传统文化和乡村划等号，这个是没有根据的，因为一方面，城市和乡村都有自身的传统文化，另一方面，乡村建设中不考虑文脉的建造行为同样是不符合在地性的。

所以在地性有两个重要意识，一个是清晰的文化意识；另一个是尊重地方文化的态度意识。建筑设计师或多或少会有一种专业的傲慢，他们会追求个人风格的展现，而在地性的体现可以比作我们的人际交往，高情商的人在不同场合都不会显得突兀，因为他会照顾到不同人的感受。中国古代思想家孔子曾说: “君子和而不同”，这个“和”字巧妙说明了君子虽然和常人不同，但仍然能与大家友好相处。所以我们在讨论在地性时，可以把“和而不同”作为标准来检验我们的作品，换句话说，就是在作品个性得以发挥的前提下，需要考虑它是否能融入当地的整体环境中，是否有一个“和”的基础。

Q: 您认为建筑师群体的社会责任是什么？自己是如何履行这种责任的？

A: 设计行业天生带有社会属性，它和个人化的纯艺术是有区别的，设计师尤其是建筑师的方案实现是非常困难的，它需要发展商、投资人、政府认可批文、巨量资金投入，若这是一个公共建筑，还要考虑人的要素。早期现代主义的大部分建筑师是怀有社会理想的，都希望自己的设计能改善社会环境或者对社会有所贡献，这要求建筑师需要具备两个素质: 一个是了解社会，另一个是良好的价值观。所以好的设计师、建筑师，他关注的不是个人风格的实现，而是建筑在整个社会体系的角色体现。

中国社会发展很迅速，且伴随着设计师的价值观的更新。我翻译过一本来自芬兰学者的《新公共建筑》，他说: “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再到今天的建筑发展脉络中，传统的公共建筑都一直追求庙堂化，营造一种权威感”。但当我们进出现今的公共建筑或者商业建筑时，会发现它们的开放性都很好，大家都可以平等且自由地参与。所以建筑是一个无声的教材，它通过空间的语言和形式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人们的价值观。

另外，由于技术的原因，我们的传统建筑的首层地面会比室外地面高，所以会有门前台阶的存在。但现今的大量公共建筑的室内外高差都消失了，相对比就少了几步高差，它也改变了人们进入建筑的状态和心情。所以设计师对社会的改变，不是表面式的口号，而是会渗透到很多设计细节里，从而表达设计师对真实世界和生活的认知。

（*图文内容版权归演讲者所有，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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