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Adam认识很久了，他作为艺术圈的风云人物，过往的履历实在是太光鲜以至于圈内无人不识，Adam 毕业于纽约大学法学院和牛津大学， 做过律所合伙人，创办过投资银行Centerview Partners LLC。
他从2014 年开始担任Art Agency, Partners的合伙人兼首席运营官，直到2016年被苏富比收购。Adam成为苏富比的COO，从去年开始，他又开始了人生新的旅程，不管是与Boris Pevzner和John Auerbach一起创办的LiveArt，还是与Yuki Terase，Amy Cappellazzo一起创立的AIG，都是艺术圈轰动一时的新闻。
我和Adam时不时会打个电话聊聊天，了解一下对方的进展与想法，这次将与他的对话记录翻译下来，一是我觉得他讲的很好，想与各位分享；二也是方便自己日后回顾，常读常新。
🐻：Adam你还是首先做个简单自我介绍吧，包括为什么选择在艺术圈工作？
Adam：我出生在英国，1984年来到美国读法律学校，我之前当了20多年的律师，主要是和金融机构打交道，专门负责收购与合并。我很怕我会当一辈子的律师，所以我与同伴一起创立了一家投资银行，在当时还挺成功的。
做了7年后，我算受够华尔街了，周围的人基本上不是去当律师，银行家，就是去了对冲基金，这像是我们的既定路径。但我和他们不太一样，我认识了Amy Cappellazzo，她当时还在佳士得做资深专家，我们聊了很多，她告诉我她想创业做一家高端艺术顾问公司，但艺术市场很复杂，所以我的金融与法律知识对她很有用。我觉得这个想法很棒，我从小就喜爱艺术，我自己也算个小藏家，并且我对艺术市场确实很着迷。
我认为艺术市场就像上世纪80s我刚开始工作时的市场一样，市场很小，参与者很有限，但却有极度疯狂的资金，在证券市场我们叫私人股权投资，从 80 年代中期开始，你看到市场上那些数十亿百亿美元的资金改变了整个供需关系。
比如说，当我刚开始在华尔街工作时，市场上有大约8500家上市公司，美国目前有大概3500家。所以供应减少，需求增加了，有数万亿美元在观望状态。结果，尽管如此，道琼斯指数在过去已经从 2000 到 34000。
可以看到艺术市场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因为经济压力是相似的。到目前为止，市场趋向于透明化、细分化、证券化，而这些事情也在艺术市场上发生。
anyway，我们和Allan Schwartzman一起在2014年初创立了Art Agency, Partners ，出乎意料的是，我们成立仅仅20个月后，苏富比把我们收购了。
我们很高兴的把钱收下，我也因此成为了苏富比的COO，这很让人激动，因为这个位置把我放在了世界艺术市场的中心，我能认识所有人，我学到了很多。
从苏富比离开后，我又开始想我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创立LiveArt，我认识了Boris和John，我的两位合伙人。我们都认为这个世界需要一个点对点的艺术品交易平台，因为艺术品与其他所有资产类别不同，于是我们在 2019 年底2020 年初开始解决这个问题。
然后NFT革命发生了，我们意识到区块链是一项革命性的技术，艺术市场已经等待了大约 200 年。技术的发展将改变艺术市场的整个权力结构。因此我做了LiveArt的联合主席，但这也并不是我的日常主要工作。
同时，香港的Yuki Terase看到了香港的潜力，所以我们和Amy Cappellazzo一起创立的art intelligence global （AIG），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家艺术商业银行。
我们只负责非常高端的客户，同时还在考虑建一家艺术品基金，我们与艺术家合作帮助他们职业发展，所以我们的业务范围很广，同时有相当的革命性意义：因为这是我能想到的第一个有双重总部的咨询业务：美国和亚洲。
资本的流动发生了变化，我认为接下来还会继续发生变化。
20世纪美国人从欧洲购买艺术品是一个标志。我认为21 世纪将以亚洲藏家的大量买进为标志，不只是中国大陆，还有香港，日本，韩国，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等。
在我担任苏富比COO时，英国一直占主导地位，一直到2016 年秋拍第一次在香港出售西方艺术品。当时我就预测，香港将成为一个比伦敦或巴黎更大的西方艺术品拍卖市场。
我在苏富比主要负责业务收入和交易制定。我所做的很多事情就是将业务金融化，并像任何其他抵消风险的交易一样看待它，并对我们整个公司的交易负责。不仅是画，也包括酒，珠宝，手表，家具等，我能看到这世界上最棒的作品，当我在苏富比时，我们的私洽业务显著增长，两年前苏富比的私洽业务就突破了10亿美元，而在2016年可能还在百万左右。
艺术行业的变化真的非常慢，有时候从外部会比从内部更容易做到，因此我现在希望通过AIG与LiveArt来改变这个市场。
在艺术市场上有一群非常知名的参与者，有一些你我都认识。我在苏富比时每周都在与他们打交道，这是一个很棒的经历，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我非常感激，虽然我不是一个很好的员工，但我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藏家该如何去找拍行当第三方担保方？
Adam：如果你知道你正在寻找什么，你可以主动去拍卖行说，比如我们正在寻找一个60 年代的罗斯科，下一次如果有这件作品出现时，请保证第一个联系的是我。
🐻：我们其实不仅是在建立一个收藏，也是在建立一个新的资产类别，这些资产配置未来价值肯定会上升。对你来说，艺术家作品的价格是如何决定的？
Adam：人的品味会变化，会随着时间变得更精致、专注，这是一个过程。同时，艺术市场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市场，因为其实标的资产没有价值。它们只是一些你可以用50，100美金就能买到的帆布和油画，并且市场上的信息真的非常少，如果你不是在圈内的话，你只能通过看过往的成交数据，同时目前也有技术能支持AI估价，不过在最高端的市场里，这一切还是非常难。
我非常赞同我的搭档Amy说过的一句话：it's not what the painting is worth， It's what money is worth to the buyer。
🐻：说得太好了。这就是资产配置的一个用途，是你愿意花在收藏上的钱占你的净资产中的百分比。比如说一张一亿的毕加索，如果你有十亿，它就是一个数字。如果你只有一亿，那就是你所有的净资产。在一定程度上就是这个样子，这是资本对市场参与者的价值。
Adam：是的。在中间市场，也就是50万到500万美元的价格区间中，你会看到非常非常多的作品，这是一个非常狭窄的范围，但同时因为有足够多的交易，所以有足够多的数据，但没人知道到底什么类型的艺术品最受欢迎，因为边界不断被打破，举例来说，当我们以 1.1 亿美元的价格出售那张巴斯奎特时，没有人知道它的价格能到这么高，人们说它可能是 40，最多到60，但最终的结果再次改变了市场。
因此在最顶层的拍卖市场里发生的很多事情都非常取决于那天早上几个非常富有的人的感受。
他们是否与丈夫或妻子吵架，他们是否有一顿丰盛的晚餐，喝的酒是否不错… 这就是这个业务中真正有趣和令人愉快的事情之一，这不仅关于数据，关于分析，你确实也必须得做这些工作。
但归根结底，最终结果与很多人的性格相关。
要想在这个市场玩得转，你需要是艺术史学家，金融分析师以及心理学家。
🐻：是的，就拿作品估值来说，一般我们看过去的拍卖数据，一共有两步，第一步，是必须看看什么是可比的，他们过去卖的怎么样。不过这件事任何人都可以做到，没有什么特别。但同时我们也需要掌握一些知识，比如你得知道，某位艺术家有一件作品价格极度异常，那我们需要知道这是因为这件作品本身品相出了些问题还是有人在那场拍卖退出了，或者其他什么原因。
第二步，你必须成为这个市场的insider，你会知道很多私下交易，也会知道谁拥有哪件作品，谁在找哪件作品，有一些特定的艺术家几乎所有大藏家都人手一幅（罗斯科for example），因此如果你想卖掉你手上这件的话，你需要找到新买家，或者你需要知道拍场上这位艺术家的其他作品的underbidder是谁。当你有了这些信息之后，你会对这件作品的价值有了一个重新评估，特别当你知道还有其他人也对这件作品感兴趣时。
Adam：Indeed，你需要去理解数据，你需要了解市场，但最终这与我们人类的心理是有关的，谁是在场的玩家，他们分别会如何反应，以及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什么。
如果你能真正做到这部分，你会发现这既是一门艺术，也是一门科学。
🐻：我也想请教你，你会如何分辨一张好毕加索和一张坏毕加索？或者一张好的达明赫斯特与一张坏达明赫斯特呢？
Adam：这与每个人的眼光与品位相关，但也会有一点学问。比如如果是一张1932年的毕加索，那就是一张“好”毕加索，对吧？或者也不算好，但至少是第一梯队的东西，你需要去比较这张作品与市场上过去卖掉的同一时间的作品价格的高低。
或者你可以看某件具体作品的定价以及类似的画被卖到了多少。你能做的就是看看15年前卖掉的所有毕加索的定价。其中肯定有很多作品在这期间被转售，那你可以回过头来看看卖出去的这些作品中，比如其中一件上涨了43%。但你手上那件在15年前就比这件卖价高出20%。同时你可以看看学术届在这15年间的研究，市场对这位艺术家在这些年间的共识是否达成，ta好与平庸的作品系列是否被区分出来。
但如果我们又从美学角度来讲的话，我可以和艺术史学家和各种专家一起坐下来讨论毕加索各个时期的作品，我可以说我很喜欢他立体主义时期，这段时期作品极其出色并且革新。
🐻：太多当代艺术品对我来说看上去很相似了。
Adam：确实，我很同意。所以对于现在很多类似的艺术家，你真正需要关注的，是谁在背后支撑他们的市场。一位艺术家背后如果是正确的人的话，那这位艺术家就一定会成功。因为就是有人有能力制造流行并制造市场。
这些都是相通的，一件夹克和另一件夹克有什么区别？
不同之处在于，这件夹克被谁穿。面料都一样，剪裁也无差，价格都一样，但是其中一件被KOL说这是该买的夹克，那这件夹克的一级市场就会变得疯狂，二级市场相对还冷静一些，因为二级需要时间发展。而随着社交媒体的出现和无处不在的网络，这就是我们所处的位置。
因此艺术市场和其他市场没有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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