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古典晚期(Late Classical period, 400-323 BC)在建筑、雕塑风格上都出现了新变化,不再是单纯而静穆的,但最直观的变化恐怕是由黄金器物带来的一种“奢侈风”。这些器物与同时期流行的科林斯式(Corinthian)柱头一样装饰繁缛,又因为材质金贵,更显统治阶级的奢靡。
保加利亚帕纳久里什泰宝藏(Panagyurishte Treasure),c. 350-300 BC。保加利亚普罗夫迪夫考古博物馆(Archaeological Museum, Plovdiv)。
保加利亚帕纳久里什泰宝藏(Panagyurishte Treasure)曾被称为“二战以来欧洲出土的最奢华宝藏”(the richest treasure to have been unearthed in Europe since World War II),展现了古典晚期希腊及受希腊影响的南欧统治阶级的品味。虽然难以断定这批宝藏原来的主人以及制作者身份,但其中的一件双耳细颈瓶(amphora)可以看出明显的希腊元素,并且显示了比建筑构件更加广阔的文化融合能力。小物件的私属性使得它们在这一方面的自由度通常要高于建筑。
保加利亚帕纳久里什泰双耳细颈瓶(Amphora from Panagyurishte, Bulgaria),c. 350-300 BC,黄金,高25.4cm。保加利亚普罗夫迪夫考古博物馆(Archaeological Museum, Plovdiv)。
与古典盛期终末希腊彩陶上部分人物表现出的精神倦怠不同,这件细颈瓶无论是瓶身上的人物还是人马怪(centaur)双耳都喷射着一股活力。尽管充满肌肉张力的人物与人马怪形象源自希腊传统,整个器型的设计却明显受到了波斯的影响。
双耳细颈瓶来通杯 (Amphora-Rhyton),阿契美尼德王朝 Achaemenid (Persian),400–330 BC。镀金银器 Gilt silver,32.1 × 22.2 × 18.4 cm. 盖蒂博物馆(The J. Paul Getty Museum, Los Angeles)。
帕纳久里什泰双耳细颈瓶所散发的一股“蛮力”是追求秩序感的波斯王朝艺术品所不具备的。这股“蛮力”应是来自另一种源头:欧亚大陆草原(Eurasian Steppe)文化。
众所周知希腊地区在青铜时代的迈锡尼文化(Mycenaean, c. 1600-1100 BC)时期就有着出众的黄金工艺,到古典时期,重要的雕塑比如帕特农神庙的雅典娜像就由黄金、象牙等贵重材料制成。希腊这种处理黄金的工艺积累到了古典晚期不仅仅服务于本土及邻国,甚至远播到了横贯欧亚大陆的游牧民族。可以说,到公元前四世纪,希腊的影响已经远远超出了地中海,同时,这种影响也是相互的。
胸饰(Pectoral),出土于乌克兰奥尔忠尼启则(Ordzhonikidze),公元前4世纪,黄金。基辅历史博物馆(Historical Museum, Kiev)。
苏联时期,一座斯基泰人(Scythians)墓出土了许多黄金制品,其中一件胸饰显示了此地游牧民族首领所追求的精致奢华品味。这件胸饰上有马、牛、羊、狗、兔、甚至蚱蜢等草原常见动物,也有希腊、西亚及地中海地区推崇的神兽格里芬(狮鹫,griffins)。现实世界的动物与传说中的神兽以同等自然生动的希腊式风格呈现,毫无界限,且无尺寸区别,仿佛神兽也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我们将这胸饰上的狮鹫与希腊奥林索斯(Olynthos)的地面同主题马赛克(c. 450-348 BC)进行对比,会发现两者之间的高度相似性:
胸饰正中有正处理动物皮毛的人物,同样也是生动写实、未经夸张或贬损的,强调了这件奢华饰物的主人身份。
斯基泰人(Scythians)是横贯欧亚的大草原游牧半游牧民族之一,周边文明的文字中有对它各种不同的称呼。欧亚大草原是世界上最宽广的草原地带,从中东欧一直延伸到中国。
欧亚大草原分布图
这一绵延约8千公里的广阔地带从公元前2千纪开始就有民族生活于此,前文提到的帕纳久里什泰宝藏便发现于草原西端的色雷斯人(Thracians)曾经活动的区域,因此学界有宝藏属于希腊还是色雷斯工艺的争论。
欧亚大草原历史与今日民族、国家列表
到希腊古典晚期时,色雷斯人、斯基泰人都与希腊有了深度的交流。不仅如此,在斯基泰人的墓中还发现了埃及工艺品。同样,大草原东端的游牧民族墓葬也发现了来自波斯与中国周朝的精美物件。但是这些草原文化贡献了一种不同于其他任何一种文明的艺术风格,也就是我们在帕纳久里什泰双耳细颈瓶的半人马上可以感受到的一种活力、生命力。在草原民族自己的艺术世界中,很多时候将这种活力赋予各种动物,因此称为动物风格(Animal Style)。
公元前1000年到公元前100年欧亚大草原部分游牧民族分布及迁徙图
早在希腊古风时期(Archaic period, c. 600-480 BC),草原民族就已经开始制作极为精美的各种动物黄金饰品。
休憩的雄鹿 (Recumbent stag),盾上饰板 shield plaque,出土于俄罗斯科斯特罗姆斯卡亚 Kostromskaya,公元前7世纪末至公元前6世纪初,长31.7厘米。圣彼得堡冬宫/艾尔米塔什博物馆(State Hermitage, St Petersburg)。
这些动物大多是以浮雕的形式呈现,但具有很强的圆雕感,甚至比一般石质圆雕更有肌体温度和圆润感,充分利用了黄金这种材质的软度,让人意欲抚摸亲近。这种效果的达成可能来自这些民族与动物之间异于完全农业化文明的特殊相处模式。
金饰板(Gold plaque),黑豹 panther,塞人文化 Sakae Culture,公元前7至6世纪,10.9 x 9.3厘米。圣彼得堡冬宫/艾尔米塔什博物馆(State Hermitage, St Petersburg)。
同时,这些动物又被简化、概括、缩略成一个紧凑的整体形式,具有程式化的美。最有趣的当然是它们中一些与神话、传说、仪式相关的夸张部分,比如巨大的涡卷状连绵的鹿角、雕刻了许多小豹的豹爪和豹尾。
盾上或胸饰板(Shield or breast-plate plaque),黄金,黑豹 panther,出土于俄罗斯克列尔梅斯 Kelermes,公元前7世纪晚期至公元前6世纪早期,长32.6cm。圣彼得堡冬宫/艾尔米塔什博物馆(State Hermitage, St Petersburg)。
虽然尺寸都不大,以其风格,这些物件应都是具有一定的神话、超自然或者巫术色彩。除了最普遍的镶嵌有玻璃料的黄金,还有青铜或者其他材质。
游牧首领纹身(局部)Tattoo on a chieftain’s arm,出土于俄罗斯巴泽雷克 Pazyryk,公元前5世纪,长60厘米。圣彼得堡冬宫/艾尔米塔什博物馆(State Hermitage, St Petersburg)。
在阿尔泰地区还曾出土了一具保存良好的游牧首领的遗体,其皮肤上清晰的纹身有着明显的“动物风格”。或许这种风格最初便源于纹身,也有一定的亚述或安纳托利亚文明的遗风,甚至卢里斯坦(Luristan)青铜小件中的动物设计思维。但欧亚大草原的这些动物形象具有更奔放、自由、野性的活力,且丝毫没有因为其较小的尺寸而显得“小气”,反而让人联想到其庞大、广阔的背景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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