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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寻欢论艺
Chu Xunhuan Art
为什么说“以书入画”是个陷阱呢?此篇旨在匡正当下执着“以书入画”为唯一标准的流弊。要知道,不仅仅是书法,万事万物皆可入画。成画路千万条,以书入画只是万千法门中的一种。
——楚寻欢
当代中国画家大多都是流水线作业的临摹画家,国画传统程式尤甚。然临摹不过是一个短暂学习以求转化出新的过程,不管是临摹古人还是今人,一味临摹东方抑或西方都是没出息的表现。古人把临摹作为一种学习过程时,都会恭敬地落款临某某,今人临摹大多堂而皇之地签上自己的大名匆匆入市,其实质是抄袭。正如赖少其先生一语:临画的目的是为创作。把临摹当创作与骗子何异?
很多临摹画匠谈传统必强调书法用笔,然后摆出一幅穿长袍装古人的腐朽模样来炫技。我在网上看到某位大学教授、博导说:“一个人书法功底有多深,绘画就有多高......练书法就是绘画的捷径”。此言差矣,古人讲“书画同源”是指书与画同质而异体,其“源”乃本源,即艺术创作中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意指审美境界在精神高度上的趋同。
书法用笔,以书入画固然好,但我们还应该明白,不仅仅是书法,万事万物皆可入画。成画路千万条,以书入画只是万千法门中的一种。此外,我们更应该警惕地看到书法与绘画之大异。书法必须具有可读性,其文字基本构造不可更改,不然就不能叫书法,而绘画则没有这个限制,或者说在形象语言表达上具有更大的表现空间。正因为这种异体之别,窃以为“不是说书法好的人就一定能画好画,也不是说书法不是太好的人就画不好画”。
我们不难在历史实践中发现这样的例证,比如当代有不少字写得还算不是很差的著名书家,但其画委实没法恭维。即便是林散之、启功这样的书法大家,其书法也远比绘画成就突出,两者非并驾齐驱。吴冠中的书法天分不高(吴冠中不是不懂书法,恰恰是太懂书法之道,所以要扬长避短,致力于自己更擅长的绘画而放弃钻研书法,不执着于书法),林风眠的字也只能说平常,他们的画都谈不上书法用笔,但他们都是很优秀的画家。
乃至在书法上颇具反叛意识的金农,他的画也很难用书法用笔来形容,包括隋唐以前的中国画、帛画、壁画等几乎都不是书法用笔。再比如说西方的波洛克、马蒂斯、席勒、德库宁、毕加索、托姆布雷、巴斯奎特等,他们都不懂“以书入画”为何物,但他们笔下的线条非常高级,同样富有撼人心魄的生命力。中西艺术于此合流,在艺术精神高度上殊途同归。由此可见,那位教授坐井观天式的愚昧偏见漏洞百出,实在经不起推敲。
就像读书与审美没有必然联系,书法与绘画同样没有必然联系,这又好比我们说画上是否题款并不是决定一幅画的优劣标准相类。虽然在中国画上题款某些时候可以丰富并和谐画面构图,但作为一种古老程式和文字解释本身也会构成一种具体指向性局限和束缚,甚至还会成为画蛇添足式的累赘。
因此,古人很多时候为了不破坏画面的整体和谐感,会选择用穷款,甚至把作者名字题在隐蔽处。清沈颢在《画麈·落款》中就云:“元以前多不用款,款或隐之石隙,恐书不精,有伤画局。”宋代绘画崇真尚实,注重格物致知,他们认为在画面上写满诗文,是对自然物象真实性的损伤。如被誉为“宋画第一”的《溪山行旅图》,作者“范宽”二字就非常隐蔽。直到1958年的一天,原台北故宫博物院副院长李霖灿先生才发现这幅流传千年名画的名款“范宽”二字藏在其右下角树丛中。“忽然一道光线射过来,在那一群行旅人物之后,夹在树木之间,范宽二字名款赫然呈现。”李霖灿在回忆录中将那个激动人心的一刻化为了永恒。这也体现了一种东方式的隐逸与张驰之道。
延至西学东渐的近现代,吴大羽的很多画甚至不题名款。他在答学生问时说:“为什么必须签名?!我认为重要的是让画自身去表达。见画就是我,签名就成了多余了......我是画了就算,从不计其命运。”这与古代某些无名氏作品颇有暗合。看来画面题款与否并不是一定的,为推陈出新,画者更多时候还需要打破古老恒定的题款程式。既“自落低微”又如此强大自信的创作态度该是一种多么高致的修行境界啊!
在此,我并不是说中国画家要排斥书法,而是在肯定“以书入画”的同时更应该强调作为一个优秀的当代中国画家仅仅是会写好几笔字是远远不够的,即便书法功底不是很深,也不一定代表其画就不高。
诚然,书法用笔能丰富绘画语言,然万物过犹不及,就像过于强调笔墨趣味和完善结构章法一样,以书入画甚至成为了中国传统文人画的一种程式语言。在绘画上过于强调书法用笔,把“以书入画”当成金科玉律唯我独尊已经成为今天的一种流弊。打个比方,《兰亭序》是千古流传的经典名篇,但今天的书家主流都去临摹《兰亭序》而排斥其他的传统经典,这样不但做不到自我突破革新,甚至还会成为一种流俗。然艺术恰恰是要与大众流行相悖才有出路,所以我们才能欣喜地看到王羲之之后的怀素、颜真卿、赵孟頫、杨维桢、傅山等不一样的书家出现。
吴冠中之所以说“书法这东西最容易骗人了”,是因为古人写字是读书人的基本功和必备的交流工具,就像穿衣吃饭一样平常。然我们当下已经失去了书法语境,不需要毛笔写字来交流,大家谈书法都有很强的功利性,千余年的书法程式之路已然越走越逼仄。今天的传统书家都以临摹古人为能事,根本没有自我,而所谓“现代书法”又全军覆没,其实质是背着书法包袱的“抽象仿品”,大多还堕入“井上有一”式的大喊大叫,以浮躁之态幼稚模仿前人的外在形式,这种食他人残羹冷炙的装逼行为已然沦为东施效颦而不自知。
国人喜欢谈传统,一谈起传统就眉飞色舞,诸如:地大物博、四大发明、春秋魏晋、唐诗宋词......仿佛人人都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乾隆皇帝。可是对不起,俱往矣,再辉煌的过去那也是古人的成就,我们不能拿古人的成就来给自己今天的无能贴金。近百余年来中国的落后挨打局面同样有目共睹,西方的崛起在于西人自工业革命始更尊重文艺与创造。甚至可以说,一部近现代史就是以欧美为主旋律的科技文明进程史。历史的兴衰表现在美术史上相辅相成且如出一辙,近现代中国书画艺术与明末清初的八大山人、徐渭、金农比气格上还差得很远,更不用说与再往前的古贤比了,与同时期星汉灿烂的西方大师梵高、塞尚、毕加索、高更、马蒂斯、德库宁、杜尚等相比同样相形见绌。是故,中国近现代一两百年来都没有世界级的好画家。
传统当然是个好东西,往前走就需要继承发展,但其继承发展的前提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个参考标的是我们所能企及的古今中外人类优秀文化不分彼此的学习。现代水墨要走出前人程式与老套路,必然要吸收西方营养。其实当下的语境早已不分中西了,我们的衣食住行直至高端芯片等需要进口的东西很多。也就是说,在全球一体,世界大同的今天,唯万物皆为我所用,才能真正做到与时俱进。我们要承认艺术表现形式的丰富多元性,而不是唯一标准。我想梁楷、法常、倪云林等中国古贤如果活在今天,一定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排斥西方。
中国人讲字如其人,书以人贵,文以人传。反过来说,作品自身会说话,一个人的真实品性面貌都呈现在其笔墨线条里。正如德库宁的线条与徐渭的线条精神相通,质量都很高。不排除活跃于20世纪中期的西方抽象表现主义从书法中获得了灵感与创意,吸收了东方书道之书写性,但更重要的还是结合作者本体旺盛的生命情感来凸显线条的势象和张力。这是一种以本土文化基因为核心依托的自然生长,是不是“书法用笔”其实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线条和画面所带来的生命个体精神含量和高度。
如是,笔墨再好不如势象重要,技法再高还要臣服于境界,以书入画已成中国画的陷阱。
中国书法就像一个垂垂老者,失去书法语境的今天要想再突破显然比绘画更难,书法的没落势不可挡。其实不只是书法,今天的中国人画西画,临摹西方人已成过去式的抽象画等就好比写古体诗一样,消遣玩玩未尝不可,但想要有多大造化,超越西人抑或古人,哪怕是平齐对话都不过是痴心妄想。同理,西方人画水墨画也无法与中国水墨大师相提并论。因此,我热衷于关注当下以中国水墨为核心载体(材料上可以加丙烯等)的绘画,很重要的一点是这种植根于中国文化土壤的表达方式就像西画之于西方的天然表达优势一样,中国当下的现代水墨绘画有望屹立于世界艺术之林与西方大师平行对话并再创近百余年来前所未有的时代高峰。
我一直与之深赏对话的艺术知己就是这样一位当下中国现代水墨的珍种。我不是说他的天赋与能力比前辈高多少,而是他正在创造的时代高峰是站在齐白石、黄宾虹、潘天寿、林风眠、吴冠中、石鲁、朱新建、李老十、朱振庚、石虎以及无数西方大师等前辈肩膀上之集大成的高峰,是建立在改革开放后国富民强,然精神极度贫瘠的这么一个转折语境下极少数独立思考者异军突起思变的时代高峰。所谓时势造英雄:“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这个正在书写的中国艺术时代高峰的出现也是千古难逢的历史契机使然。
在我眼里,他与我欣赏的当代成功艺术家蔡国强一样:思想敏锐而深刻。他们都是今天体制外野生逆袭的稀有火种,其作品既具有深潜高致的东方人文烂漫色彩,又富有人类审美通感的先锋国际性。
不同的是男孩蔡做的是以中国古老的“火药”为核心载体,横跨数种媒材、需要集体协作的爆破艺术,且已获得世俗所指的功成名就,而我的这位艺术知己做的是以中国水墨为核心载体的绘画艺术,其艺术作品自我面貌初成,且具有独具一格的时代超越性,只是世俗成功一途还在路上。
此外,蔡国强的爆破行为具有致命的弱点是雷同率比较高,就像现代城市炫目统一的高楼大厦,不可避免地会堕入一种承包工程项目式的自我复制。成名就像奔向高潮的冲刺,抵达高潮也就是强弩之末的开始。虽然蔡国强已不乏中国当代艺术家难能可贵的真诚与人文情怀,却始终无法抵达禅者杜尚式的决绝反叛:既不重复别人,也不重复自我。
令我欣喜侧目的是,我的这位艺术知己一直以独立自我的生命状态耕耘在绘画创作上,而这种下笔见性,直击灵魂的古老语言表达本身具有常变常新的永恒性。他扎根于中国“农民”与“土地”的笔墨语言饱含着涩辣又质朴的底层人文关怀精神,他以北漂寻梦的人生经历书写着一个时代从乡村到城市巨变的魔幻现实。这种孤苦漫长的心路历程就像晚熟的塞尚一样,世俗的成功或许会来得晚一点,瓜熟蒂落却是迟早自然之事。
我深信,有花慢慢开,大成者都晚熟,在路上的精彩更令人动容,正是这样的生命轨迹在见证着中国画走向世界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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