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此刻重新翻阅佛罗伦萨美第奇宫1991年的莫兰迪水彩展图录,一页一页翻过去,钦佩也是渐增着,直臻于目瞪口呆;这种弱音的艺术、留白几近空无的艺术,奇异地引我喝彩。一页一页过去,换言之,更准确地说,是一月一月过去、一年一年过去,此人似乎是越攀越高直至巅峰。形容这些水彩作品,首先想到的词语,将是“庄严”“典雅”“卓绝”。在这些作品面前,我欲罢不能、无法自拔。
静物
乔治·莫兰迪
纸本水彩、铅笔
21.5cm x 24.6cm
1960年
因为这种飞升、这种层级渐进,我不由得想到但丁,想到《炼狱》篇、《天堂》篇。这并不意味着——有必要多此一说吗?——我要拿他们各自的作品做比较,我更不想把莫兰迪提升到但丁的高度,把他们放到一座新的帕纳塞斯山上。那将是荒谬的。
然而,一种更为精确的平行对照,虽然并不那么恰当,仍然呈现在我心中,只因为一个句子在心头萦绕不去。是评论家萨莱·布兰迪[1]所写的一句。他说,在莫兰迪的画里,事物似乎是从空间的深处走向我们,恰如记忆从时间的深处显现,“如同海上远远的一个点慢慢变成一艘船”。所以,我不可能不想到《炼狱》篇第二章里那个奇妙的时刻,当摆渡天使在一道迅如闪电的光中降临:
而那时,正当晨光到来,
透过浓雾,大火星闪烁着深红的光芒,
在西天之下,在平海之上。
于是我看到——但愿不是最后一次——
一道红光自海上而来,如此迅捷,
是任何飞翔亦不可比拟的;
而当我只是稍稍
调转目光,问我的守护者,
我再看时,它已是愈来愈大,愈来愈亮。
之后,我便见它两旁
各有一团白光;又见其下,
渐渐地,有另一团白光。
我的导引人依旧站着,一言不发,
直至最初的白光现作羽翼:
到那时,他便一下子认出了这摆渡者。
他高呼道:“快,快,跪下吧。
这便是神的天使。请双手合十。
从此以后,这便是你将面见的掌管者。”
看吧,他是如何蔑视人类全部的机巧,
不用船或桨,而只用他自己的羽翼,
便可以在这样浩渺的海上航行。
看吧,他是如何直接凌空,
以其永恒的羽翼迫击长空,
他的羽翼非同凡人的毛发,永无凌乱。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光达美术馆”(ID:guangdaart)。大作社经授权转载,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大作社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